章二十三

帕庭恩死了。

亡灵百夫长与它的近卫兵在如此远距离上的一轮标枪仅仅投空了一支，其余的四支标枪要了他的命。铁匠之子的左侧手足和身躯被标枪各自命中钉在了矮墙上，几乎瞬间就死去了，尸体扭曲得像被固定住的提线木偶。

西奥随口啐了一下，吐出爬墙时进入嘴里的尘土。

“喂，你！”西奥朝着墙下唯一一名剩下的武装审判官喊，他大概是没什么可能性爬上来了。

“是，大人。”那名武装审判官看起来心理素质很好，起码看见那么惨烈的一幕没有吐出来。

“你转身绕着圈跑，那帮骷髅应该没什么闲工夫理你了，从我们进来的那个大门回到马车那边去，”西奥尽量快的交待着，“如果我们战败了，你带着我的随军牧师莱昂纳德立即返回艾因茨劳因，接下来听他安排。”

武装审判官点了点头，即刻转身离去。

西奥坐了下来，看向薇薇丽安。精灵公主此刻还在发懵，她搞不懂西奥为什么宁愿连折两人也要爬上这个远离主战场的矮墙，如果要跑大可直接从大门溜号。

“薇薇丽安，帮我把锁子甲脱下来。”西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二三十斤的锁子甲单人很难快速穿脱，骑士老爷们经常为了省时间会时刻准备一名侍从在身边，用来在战前战后帮助自己穿戴或脱下包括锁子甲在内的一系列武具。

精灵公主毫无风度的爬向西奥，在拎住锁子甲领口时西奥明显感觉到她的手指在颤抖。

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刚刚搭手的那个男人对她来说实在是太他妈重了，谁知道呢，这时候西奥也懒的开口问。

“你叫什么名字？”西奥一边在薇薇丽安的帮助下脱着身上最后一件累赘，一边问最先爬上来的那个男人。

“我叫奥托，大人，”男人咽了咽口水，“伯恩利亚的奥托。”

“哈，我讨厌这个名字，颁布翡翠诏书的皇帝也叫奥托，”西奥笑了笑，“不过我相信你跟我的副官会很有话题。”

奥托尴尬的挠了挠头。

薇薇丽安在西奥把手从袖子里收回来时猛的一提锁甲，沉重的武具随即被脱下。

“听着，奥托，”西奥活动着手腕，“我要你帮我个忙。”

“悉听尊便，大人，”奥托立即回答，“我的掌旗官让我一切听您的吩咐。”

“你从现在开始，直到我解除命令为止，随时随地呆在这个精灵身边保护她的安全，”西奥站起来，望向面前断断续续的矮墙，“如果我丢掉了小命，你护送她与我的随军牧师汇合，直到返回安全地带，你的使命才算完结。”

“您的意志！”奥托低头行礼。

薇薇丽安突然死死拽住西奥的衣角。

“你要干什么？”她语气里饱含怒气，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按道理她巴不得这个数次羞辱她的武装审判官就在她眼前暴毙，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教皇的礼物”没那么简单。

西奥拨开了她的手，反而伸手拽住了薇薇丽安的衣领，猛地向自己扯过来。

这时两人的面部处于一种极度尴尬的距离，西奥甚至能看见精灵公主美丽的墨绿色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脸，两人连呼出的气息都拂在对方脸上。

“我在救你的命，小美人。”西奥的语气里依然带有调笑，但薇薇丽安仿佛回到了几天前的马车里。那天眼前的武装审判官残杀了一名部下，随后若无其事的要求她放平心态，她的手脚像那天一样，冰冷的感觉从脚趾一直蔓延到头顶，让她口不能言。

西奥松开手，任由尊贵的瑟丹精灵公主瘫坐在地。

西奥后退了数步，面朝断断续续的矮墙做出了起跑的架势。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女神缇丽莎尔。如果你真的存在，赐福于我，或是诅咒于我，但如果你想继续看看人间的悲喜剧，那你最好让我赢。

西奥瞬间起跑，再次狂奔了起来，鞋底扬起了大片尘土。他已经丝毫感觉不到肌肉的酸麻，伤口的疼痛，他甚至能听见血液在身体里高速流动的回响，像有一台铁匠的鼓风机源源不断的向肺里注入空气，身体灵活的像一只猿猴，却仿佛有千斤的力气在脚下释放。

至一至圣祝祷，发明这玩意儿的人应该封圣。当然西奥每次吃都会这么想，之后就什么词儿脏他就骂什么了。

西奥纵身一跳长达三米的裂缝，落地时双脚踩出来深深的痕迹，他顺势一个翻滚，速度丝毫未减，继续向下一个裂缝跑去。

正在与亡灵们玩着你死我活的游戏的法比奥退了几步，他太累了，一个上佳的谍报头子不该做这种砍人与被砍的蠢事，抬头便看到了正在矮墙上奔命的西奥。

？你还真的跑过去啊。法比奥内心感叹着，他身前的审判官痛苦的倒下，亡灵锈迹斑斑的短剑刺进了他的肩膀。

好吧，好吧。法比奥立即上前挡住了那只亡灵，它干枯的头颅上已经露出骨头的下颌咔嗒咔嗒的响着，还伴随着整个身体异样的摇晃。

行行好，我宁愿被一个刺客捅死，最好是胸大腿长的那种刺客，法比奥暗骂。

西奥眨眼间已经奔出了数十米，跨过了五个裂缝，已经隐约能看清这一面矮墙拐弯的地方了。

中奖了，西奥心里一震。

他赌对了，莱昂纳德之前说这个营垒背山靠水而修，所以这里千年前极有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冲积平原，旧帝国的百夫长选择在这地方筑营估计只是遵从了旧帝国的驻地条令。营地的第一道木土矮墙四四方方向四周延伸了近百米，营地要容纳三百人以及铁匠铺马厩粮仓等半永久营地必需的建筑，那就没什么地方来修军官的营地了。

如果是西奥在这里筑营，他会选择耍心眼。由于背山靠水的地势，他会把军官营地设立在靠山的一侧土墙的正中央。这样的话从地势较低的两侧看不到土墙内的情况，从地势较高的正大门处又恰好只能看到外侧土木墙与军官营地石墙的横截面，这样会误导进攻方，让他们错以为军营恰好是一个“回”型结构。既然营地是均衡防御的，那与其从无法展开阵型的靠山侧与无法看到营地内的两翼进攻，还不如选择能看到营地兵力调动的正大门。在这种心理暗示之下，防守方却能极为方便点选定防御重心。

老套却有效的诡计，西奥一行人一开始看到营地时也被成功的误导了。

这样一来，西奥只要一直奔跑，在拐弯的地方没多远就能直接进入放置了石制旗杆的军官营地，从而绕过所有的亡灵军队。

下次再遇到这种险境，西奥想，我就会告诉自己，缇丽莎尔好像很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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