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末的雪世界與永不凋零的春之花
超小超大

第三章 审判罪人的骸骨之城

这是曾几何时的记忆。

这是早已朦胧起的梦境。

这是擅自以为冬天会永不结束的时候。

——这是我还是个孩子的过去。

好难受...好冷.....

还有...好饿。

倒在老旧公园的长椅上,幼小的我如此想着。

伸出手,小小掌心的轮廓如此的模煳,指尖碰触到的是冰凉堆积起的雪花。

儘管长椅上已经用废纸箱加盖了一层简陋的屋顶。

但身上盖着只有奏身上的叫做千早的服饰和她从不知哪个垃圾堆翻出的毛毯而已,根本无法挡住飘落身上的雪花带来的冰凉。

「奏....」

对了,奏呢?

可以说是我唯一朋友的、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

记得...

「我病倒了呢...」

从好几天前发着高烧倒在路边上开始,就是奏在照顾着我。

明明有家的她,也成为了跟我一样在街头上流落的孩子。

早上努力的帮我找哪怕一点点可怜的食物,夜晚就躺在我身边依靠彼此的体温入眠...不,哪怕我睡着了,她仍醒着担心着我。对我的照顾可以用无微不至形容了。

「....。」

「曦!我回来了喔!」答答答的木屐在雪地上踏出足印,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奏。」

「嗯,是奏的说呦!」

虽然依旧挂着毫无阴霾的笑容,但不论她白皙的脸颊、雪白头髮和纯白小巧的无袖和服都变得髒兮兮的,完全看不出以往可爱的模样。

「曦,我今天找到了牛奶和麵包喔!」然而,她却依旧兴高彩烈的从她的和服内侧取出她的战利品「贴着身体放着所以还是温的呢,曦快点吃吧。」

把盒装牛奶和麵包放在一旁后,小心翼翼的将我扶起坐在长椅上。

「那个奏...」我观察着那异常精緻的包装和毫无污损的外表,实在不相信这是可以从垃圾堆裡翻出来的。

「这是..偷来的对吧?」

「...嗯。」

「奏说过..偷东西...是不好的。还回去吧。」

我撇开头。

我不能让奏跟我一样,为了活着,什麽准则都放弃。

「不要!我才不要!!曦已经不能再吃那些肮髒的东西了啊,不吃点正常的东西的话,曦会死掉喔。呜呜、呜呜!奏不要,奏才不要曦死掉啊!」斗大的泪珠滴在我身上,将麵包温柔的递到我嘴边「呐!快吃吧,曦。求求你吃掉啊...」咬着嘴唇不甘心的含着汪汪的泪水「如果能让曦活着的话,我才不管这个东西是不是偷来的...呜..呜呜。」

!?

是我让奏伤心了吗?

哪怕再难过的事情也仅露出落寞笑容的奏,第一次在我面前不停落着斗大的泪珠。

这下,扯平了呢。

我的第一次哭得唏哩哗啦也是献给了奏。

我吃力的张开口,咬下一口麵包。

虽然肚子很饿,但感受的不是平时麵包的香甜,而更像一块异物顺着喉咙滑下的不适感。胃袋本能地要将其乾呕出来,但我吃力地压抑住然后强迫自己再咬了一口。

「奏..谢谢了,很好吃、呢。」

「!!」见到我终于肯吃时,奏的笑颜重新绽放「还有牛奶喔,曦。要喝一些吗?」

「嗯。」

听见我吃力的回答,奏马上着急却又小心翼翼地帮我打开牛奶盒。

只是正当奏要把牛奶盒的开口凑到我嘴边时,三个重重的踏步声沿着奏从雪地踩出的道路传来。

是三个愤怒的大叔。

「就是你吧!小鬼!就是你偷了我家的商品吧!」领头的那个大叔凶恶的开口「这下罪证确凿终于被我发现了吧!」

啊...是奏在对我说偷窃是不好的事情之前,我常光顾的那家麵包店呢。

除了他以外,其他还有我以前也时常光顾的蔬果店的大叔和杂货店的大叔。

「等等!不是曦做的,是我—」

但没等慌张转过身的奏说完,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就是我做的!....呼呼.....是、是我做的...又怎样呢....」

绝对、绝对不能让奏受伤!

「等等!曦?」

「果然是你啊,臭小鬼,该死的小扒手,终于被我们抓到了吧!」麵包店的大叔一把奏从我身前拉开,一巴掌打在我脸上。

霎时,眼冒金星。

但不给我喘息的时间,我被抓着领口举起来。

「不给你一点教训看来你是不知道拿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呀!」凶恶的看着我。

...不行,要保护奏,不能让奏受伤。

但即使这麽想,我却连举起手指头的力量都没有。

「不是曦做的啊!曦生病了,求求、求求你们不要欺负曦啊!」

奏冲了上前,却被用力地推倒在地。

可恶!给我动啊!身体给我动啊!给我保护好奏啊!

「欺负?呵呵。像这样吗!」

下一秒,我被重重的扔在地上,额头迸裂出鲜血。

「呜!!...哈....哈...呼...呼呼.....」

「小妹妹,妳还是别跟这种坏孩子来往,这样妳也会变成坏孩子,我们只是给坏孩子必要的惩罚而已!」

接着,一隻脚用力的辗着我的头,只是这次咬住嘴唇的我好不容易没再发出声音。

只是....拜託,只打我就好了,千万别对奏出手啊...拜託你们了。

「!!。......坏孩子吗。」在视野的馀光中,低着头的奏缓缓地站了起来。

!!?

那是,仅从我的视角才能看到的冷冽双瞳。

彷若这场永不结束的寒冬本身一般。

「对不起了,祈。如果我不当坏孩子就救不了曦的话,那为此摧毁多少东西我也不在意呢。」

不行啊!奏!不行啊!!!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麽事,但我却很清楚,奏再度因为我捨弃了准则——而这个,或许是她比任何一切都看重的准则。

只是张开的嘴,喊不出声音。

可恶!可恶啊!!

只能向那个我不曾信仰的神祷告,只能哀求那傲慢的造物主伸出援手。

求求你!求求你了!

——咚!

一个空了的牛奶盒砸在麵包店大叔的头。

「是、是谁?...!!?你是谁!?」

一个斑白鬍子和头髮、宛若圣诞老公公模样的鹰勾鼻老人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坐在奏和我当庇护所的长椅上。

「只是一个路过的神父而已。」老人环视着庇护所内的景色「哦哦,以孩子的水准倒是盖的不错嘛。喂—」接着毫不客气的对着麵包店主的方向大吼「是我偷的。」

「..欸?」

「我说是我偷的喔,麵包和牛奶。」老人拾起地上的麵包,咬了一口「哼,难吃,我可以烤出比这好吃一百倍的麵包也没问题。」

「你..你想庇护这个小鬼吗!?我告诉你这种小鬼小时候不好好的惩罚,长大后也会变成危害社会的败类。」

「你是耳聋吗?我说是我偷的,跟那边那个肮髒的小鬼无关。要像对那个小鬼对我一样的惩罚吗?哼,省省吧,就凭你们这种手脚,一起上也不够格,那就给我滚!」

「你、你别给我太嚣张了啊。我做的事是我的权利!」

「哦?」老人只是露出一抹微笑,下一秒,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到了我们身旁,用格斗术一瞬把三名大叔打翻在地,接着把一堆髒兮兮的零钱撒在他们身上。

「钱我付了,再说一次,给我滚!」不容质疑的语气带有杀气的目光。

「切!!」三名大叔挣扎的爬了起来后,转身就跑。

扑通!

一个小巧温暖的东西扑向我的怀中。

「呜呜、曦...呜呜呜!曦!!」

「...奏?」

「曦没事吧!?血、好多血啊!」

「嗯,没、没事的呦...没事的。」努力的,露出平时奏露出的、能使我安心的笑容。

「不是没事啊!曦。呜、呜呜。」跪在我身旁的奏着急的喃喃着「怎麽办?止血的东西、消毒的东西、癒合的东西。」

巨大的影子盖住了我们。

是刚刚那个救了我的老人,他自上而下的看着我。

「....小姑娘,妳不打算对我说些什麽吗?」

「那个..谢谢你了.....但是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报恩,对不起...」

「不,妳该说的不是这个吧。」慈祥的双瞳蹲下,直至奏和我都能清楚看见那淡蓝色的瞳孔「放心吧,我会帮助你们的。」

听到后的奏瞪大了双瞳,接着小小的身子一颤一颤了起来、斗大的泪珠不停地滑落在我身上。

「求、呜呜呜!求求你救救曦了!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我、我做不到啊,我一个人救不了曦啊,呜呜!求求你了!呜啊啊啊啊!」

「嗯,交给我了。你也是,交给我了。」巨大又粗糙的手温柔着摸着我的头。

那是,第一次有大人对我露出了笑容。

***

「呜...」朝阳下,我睁开了眼。

头部枕着树根的位置传来坚硬的不适。

不自觉的把手伸向朝阳的方向,大了许多的手已经能触碰到更接近天空的位置。

指尖上融化的是温暖的雪花。

「曦,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喔。」跟那时一样的笑颜,依旧绽放在我眼前。

「...」

「嗯?曦怎麽了吗?一直看着我的脸。」

「没事,只是刚刚梦见了以前的事情而已。」我坐起身,将盖在身上的外套重新穿在身上「奏跟以前比都没什麽变呢。」

「呼喵??...」先是不清楚我意思的歪着脑袋,然后像是理解什麽般瞪圆双瞳的奏颤抖了一下,拿着简易锅铲仔细地审视起她穿着围裙的模样「虽、虽然身体没有变化,但是我还是成长了喔!」

嗯...骄傲的挺着那依旧一马平川的胸部说着。

「...为什麽我觉得曦的目光十分的讨厌,尤其是似乎在针对我的胸部这点....」

呃..

「错觉吧。总之奏,今天有什麽打算呢?」

糟了,赶快换个话题。

「...曦在想『糟了,赶快换个话题』之类的话呢。」冰冷冷的目光依旧盯着我「趁机转移话题是不行的喔,曦。」

用比世界毁灭更重要的语气说着。

「那...那个,胸部小也很好,只要是奏我都喜欢。」

「唔.....」不满的双瞳发出可爱的嘟囔,奏鼓着小小的脸把头靠了过来「摸摸头三次喔。」

这个意思是我摸摸三次她就原谅我吧。

「三次就好了吗?」我无奈地轻碰着奏细柔的髮丝。

而且这对我而言,其实算是奖赏不是惩罚吧。

「嗯,三次就够了喔。」奏感到舒适的自己蹭着我的手「不然曦的摸摸会上瘾呢,可能每天都要拜託曦摸摸了。」

—!!?

...糟糕,差点说出那这样下去也不错。

看来会上瘾的人不只是奏还有我啊。

「但是以后曦不能再这样子了。」又鼓起了脸呢「很失礼的说,我姑且也算是女孩子。」

「嘛...我知道了。」我无奈地苦笑出来「回到正题,奏今天有什麽计划呢。」

「嗯!」奏高兴的拿出东部地区的地图放在我靠着睡觉的木桩上「曦,你看,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边,然后我昨天在那个方向感受到了卢恩—」奏指向地平线的远方。

...嗯,那边吗。

边做简单梳洗的我边比对着地图和奏指向的方位。

而奏此时已经脱下围裙、放回我的影子中,顺带在木桩放上用树叶盛着、香味四溢的早餐。

是石板野鸟煎蛋和树果饼呢。

「那麽—」我吞下一块煎刚刚好的饼后,把指尖在地图上「这裡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对吧?然后这是奏感受到卢恩的方向。」接着手指沿着奏的指引前进。

只是我前进到一半时,奏小小的指尖就轻轻靠了过来,把我停止在一点上。

「..东方主城,永昼。」我缓缓说起那个点标示的名子。

「是的呦,应该就是这裡没错了。」露着笑容的奏点了点头「不过从这麽远的位置就能这麽清楚的感知到这个卢恩...不是能轻易对付的人呢。」

「....。我明白了,但是这裡距离永昼仍有一段距离,要先补充物资吗?奏。」

「好主意呢,曦,是该补充食物了。之前的麵粉已经吃完了,剩下存粮也只够再撑两天。其次我们也消耗了不少弹药,也需要补充一些原物料了。」

「嗯。总之把解决食物问题当首要任务,如果运气够好的话,也一併解决弹药问题吧。」

毕竟这个世界对机械的态度不是很友善,要找适合的材料不是那麽容易。

我咬着树果饼,对地平线眺望,在远方山嵴上看见了城市的轮廓。

「奏,那边也有一座城市,去看看怎麽样?」

「可以呦。那裡是骸骨之城呢。」

「欸?奏妳也看到啊。」

「不是喔,是地图上有写呢。比对一下太阳的位置和道路的方向就能推断出来了喔。」奏边收持馀下的行李、边轻描淡写的说着。

虽然她本人似乎不以为意,但我问这个问题时她根本没有在确认太阳的方向、道路的位置还有地图上附近的城市,就像这本来就是该知道的答案一般。

就我认识的人中,不包含奏,能做到的也只有两位而已。

其中一位是利用外挂的作弊手段,而另外一位也需要思索一下才能推论出来,而奏却是我提问的一刹那就有了答案。

所以才说如果我像奏一样能干的话,她就不用烦恼的那麽多了吧。

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伸了伸懒腰后,我开口。

「吃饱了,很好吃喔,谢谢了,奏。出发吧。」

「嗯!对了,曦,要记住我们的长相可是暴露了,还是小心为上喔。」

「了解。」

我们沿着稍微崎岖的山路迈进,不久奏也看到了那座白色城市的轮廓。

虽然路途有点陡峭,但是道路的宽度却维持着两个马车通行也没有问题,并且平坦乾淨,看起来一直都有商旅出入。

只是不知为何这广大的路上却只有奏和我两人而已。

等我们到达城镇门口时终于知道原因。

边看着我伪造的身份证明,这座城的守卫口沫横飞的兴奋说着「因为那个邪恶的机巧工匠、杀人犯赛门终于被捕了!所以这个城市正在执行第一级戒严,禁止这几天外来商队前来贸易才会如此冷清,不过那是外面,现在城市裡面可热闹了!

毕竟那个大恶人终于被抓到了啊!你说是吧!!果然跟遗骸挂勾的傢伙都不是什麽好东西!听说西方有一个城市就是因为那些机巧工匠而毁灭了。」

其实我想根本不用那麽精緻的伪造,他的专注力完全都在跟我讲故事上。

「而且这次皇家精灵骑士团的第二队会过来监督执行,现在他们正协同我们看守那罪大恶极的犯人。这说明王城果然也开始重视那些表面上说遗骸可以造福人类、但背地裡不知道做什麽坏事的机巧工匠们了吧。虽然负责我们东部地区的那个五领骑对那些机巧工匠如此纵容——」

看来奏和我的容貌还没传出去呢——至少他还不知道。

「真是恭喜你们了。」我打断他的发言,从他手中接过我的伪造身份证明和入城的许可证明「但可以对我解释一下遗骸和机巧工匠是什麽吗?我一头雾水呢。」

「啊!?你不知道!?你不是从边境来的吗?虽然我不知道边境有没有机巧工匠,但是遗骸不是那边一大堆吗?就是那些过去人类製造出、妄图得到神的力量的东西们。」

「你是指...机械吗?」

「你们边境是这样称呼的吗?那些用称为科技对于神的亵渎製造出来的垃圾。但就是有那些自称为机巧工匠的人渣们只想满足自己的私慾而不惜触犯禁忌、研究那些遗骸,现在才会出现这种事情。真希望我们东部地区跟北境地区一样,把机巧工匠列入违法职业。」

听着他的咬牙切齿,我回想起我曾和奏在边境上看见的荒芜景色。

那被沙堆掩埋的、旧日以杀戮最为目的设计出的武器们,老旧、腐朽、鏽迹斑斑,宛如坟场般的景色。

那确实如同遗骸一般呢。

「但你还说了那个被捕的机巧工匠是杀人犯对吧,他犯了什麽罪吗?」

「非常多!不提最近的,八年前,他就製造了人型遗骸军团试图征服这个城市、奴役人们。

虽然许多精灵使都试图阻止他,但都失败告终,幸好五领骑之首、那位行走在陆地上的传说的精灵使正好经过这座城市,把他逮捕拯救了这个城市。

只是很可惜当时只是判决他永久囚禁,结果让他逃跑了!赛门这个恶魔刻意沉寂了几年,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只是最近又出现一系列的遗骸杀人事件,于是皇家精灵骑士团第二队协助我们调查,马上就抓到了这个该死的杀人犯!

那个邪恶的怪物在我们抓他时还在研究遗骸!看样子就是人类的四肢!要是没有阻止他,好几年前他利用人型机巧军团造成的破坏又会重演。」

——这种以伤害他人为乐的罪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在我们离去前,守卫咬牙切齿的如此补充。

城镇中的气氛跟严肃的戒严不同,反而更像狂欢节的氛围,酒馆裡满是举杯敲击的庆祝声。

街上人们津津乐道着。

「那个邪恶的怪物赛门终于被捕了啊!我死去的父亲终于可以瞑目了。」

「这次终于正式宣判死刑了!早该要这麽做了!如果上次抓住他时就让他死,现在就不会出现这麽多的受害者。」

「听说跟赛门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一群小鬼啊,他一定在想做什麽把人体遗骸化的禁忌实验吧!幸好皇家精灵骑士团把他抓住了。」

「这种杀人犯怎麽可以让他这麽容易就死去!我的姊姊、我的姊姊还有两个孩子啊!那两个孩子还没长大他们的母亲就被人谋杀了!这种人渣该要千刀万剐!」

之类的高兴、窃喜、愤怒参杂在耳中。

「似乎大家都在庆祝啊,奏。许多商家都关门了。」

「是呢。不过许多旅社和小酒馆都还营业着喔,如果等等还找不到商店的话,要不要直接跟他们买食材呢?」

「那麽再找十分钟吧,如果还没找到的话就执行奏的B计画。」我拿出怀中的小钱袋「不知道这点钱能够买多少啊。」

这是从里昂的尸体上拿的,他们已经用不到的旅费。

带着感激之情好好的使用吧,毕竟生者的责任就是活下去。

「曦,怎麽了吗?若有所思的。」

「我只是在想如今的我还是靠着踩着别人的尸体活着啊。」

「这方面我跟曦一样,踩着尸体、伤害谁而活着喔。」奏压着她左胸静静地阐述「曦的心脏依旧在跳动,而我的心脏也依旧跳动着,这就是我们站在其他人尸堆上的证明。」

「是啊。」

如果那能让我活下去,就算是杀人吃人我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虽然那些宁愿自己死亡也要坚守住底线的人可敬,但我也并不觉得自己是错的。

握着小小的钱袋,感受手中的重量。

「奏还记得吗?之前住在爷爷的教会裡的时候,有人送了爷爷一隻老母鸡对吧。」

「嗯,隔好几天才下一次蛋呢,而且十分的凶悍,就连野狗都敢追着跑。」奏露出回忆过往的怀念笑容。

「嘛,牠跟奏的感情特别好,还会跟在奏身后撒娇,大概因为都是奏在照顾牠的关係吧。但是啊,最终那隻老母鸡开始不下蛋了,我们等了一个星期牠都没有下一颗蛋,然后三天后,一大早就出门的爷爷带回来了一隻烤鸡给我们。」

「是的。」奏点了点头。

「我当时什麽都没有察觉,还因为难得有肉可以吃所以很开心。但奏一口都没有吃反而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后才笑着回来,像是什麽都没有发生的跟我和爷爷继续吃晚餐,不过妳却一块鸡肉都没有吃,然而我当时还是没注意到就是了。直到下午我才发现我吃的是什麽。于是我问了奏妳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那天,吱吱呜呜的奏迟疑的点了一下头。

「我想妳是为了能让我吃的开心一点所以才故意不说的吧,虽然我就算知道那隻烤鸡的来源我还是会吃,只是就无法单纯抱着享用的心情了。结果最后我们只能帮那隻老母鸡做了一个木板当作墓碑而已。奏还记得当时爷爷看见我们在做墓碑时,对我们说的话吗?」

「还记得喔,当时爷爷用力的摸着我们两个人的头呢,然后说着『这就是生命的重量,我们能活在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我们不断夺取其他生命,而我们的生命最终也会滋养其他的生命,所以不用懊悔、不用哀弔。活着的人唯有背对过去、抬起头朝向明日前进才对得起曾因为我们逝去的生命。』」

「嗯,是呢。」我点了点头。

虽然爷爷的话语如今早已模煳,但是奏之后的回应却始终刻在我的心中。

——正因为如此,我很感谢牠,因为牠的生命让曦能活着、让爷爷能活着。要我选择的话,也会跟爷爷做出一样的选择,牺牲他人让自己重要的人活下去的选择。也正因为如此,我会哀弔、我会记住过去,为了终有一日不用再捨弃谁的生命活下去。

当时的奏,用凛然的身姿这麽开口。

正因如此,妳才无数次的选择了只有自己痛苦的未来吗...

所以我—

「嗯?曦怎麽了吗?盯着我看呢?」

「没事,那..那个,总之,奏,转角过后似乎有临时的市场,听到讨价还价的声音了,去看看吧。」

「嗯!」

也许是因为戒严的关係,在简易棚子搭成的市集每隔几步就能看见一个穿着骑士装的精灵使和精灵把守着。

不过也因为周围人们热络的影响,没有一点严肃的气氛。

我们买了两大袋的马铃薯、准备找没人的地方后放入影子时,天空传来了一阵爆炸声响,是一艘浮在高空中的小小飞艇发出的。

接着漆黑的机油撒下,弄得路上的行人满身髒污。我早先一步把奏拉进附近的一个棚子中躲避。

四周传来广播的声音。

「立刻将赛门爷爷给放了!不然我机巧怪人会对这个城市进行更残酷的復仇。」虽然经过变声器的处理,然而还是可以听出童稚的语气。

街上的人们像是司空见惯般擦拭着身上被用髒的地方埋怨着。

「这个傢伙是赛门的同伙吧,自从赛门被抓后尽是搞这些无聊的事情。」、「这傢伙怎麽还没被抓起来啊!又是一个该死的机巧工匠。」、「第几次了啊?上一次是用声音很大的爆竹吓人、上上次用很呛人的灰,真是的!这种恶作剧什麽时候可以停止。」

不怎麽在意的我刚踏出步伐,却发现奏没有跟上。

怎麽了吗?

奏略有所思的看向刚刚其中一个发出声音的砖牆。

「..奏?」

「呼喵!报、抱歉,曦。」吓一跳的奏回过神来「我刚刚在想事情。」赤色的双瞳看向了我「曦,说不定弹药的问题解决了喔。」

「妳是指....利用刚刚那个机巧怪人?」

「嗯!」奏开心的点了点头「那个女孩子录製的声音十分的一致清晰呢。」奏走向了砖牆,从砖牆的缝隙裡拿出一个小巧简陋的拨放器「虽然看上去没什麽,但这不论是天线还是震动板要是没有精緻的作工,声音就无法这麽的清晰。她有拥有我们需要的原料和设备呢—」

只是奏的语音还没说完,一个戴着猎鹿帽、大约十三四岁的肮髒孩子就撞在我身上。

他全身都穿着粗布製的衣物还戴着破旧的手套。

「抱、抱歉!」

自责的声音发出,接着那个孩子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喂!你!等一下—」虽然我马上叫出声,但是这只让他冲得更快、消失在转角而已。

而另一边是奏冰冷无奈的注视起我。

「.....曦,偷东西是不好的呦。」

嘛,果然被发现了。

「那他也是在偷东西喔。」我阖着一隻眼,用炫耀性的笑容把偷到手的钱包拿了出来。

刚刚那个孩子摸走了我身上的钱袋的同时,我也拿走了他的钱包。

「奏,严格说起来,这只是我们互相交换了钱包而已。只是很不幸的,我身上的钱已经快没了,而他的还满沉重的呢。况且奏也看到了吧,我有打算叫住他,是他自己跑掉的。」

「别人犯下的暴行,不能成为自己也可以犯下相同暴行的理由喔,曦。」冰凉的双瞳继续刺痛着我的良心。

不过很可惜的,那种东西我早就丢掉了。

虽然可能会降低一些奏的曦曦好感度,不过那种数值早在千百年前就跟我的奏奏好感度一样、朝着几兆几京通货膨胀的道路一去不復返了。

「好啦,奏。」我妥协的开口「我去看看他是不是需要这笔钱,如果他需要程度比我们高的话,我就还给他,如果相反我就收下了。」

「呼.....好吧。」奏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首先呢,曦,那个孩子是女生呦,而且她的声音—」有些犹豫后的开口「在我听来,跟刚刚自称机巧怪人的女孩子的声音是一样的。」

然后奏小声地补充着『但光凭耳朵我也无法保证这个猜测的准确率』的不肯定语气。

「不...奏的猜想是正确的,是同一个人没错。」我轻轻地打开钱包,从仅有奏能看到的角度拿出刚刚指尖感到异样的东西——相同款式的小型拨放器「奏,她刚刚是往那个方向没错吧?」

「是的。但是曦,我想应该是不用追上去喔。毕竟这是在城市裡,脚印会消失在其他人的脚印下,跳到屋顶找的话又太引人注目了。我们躲在这边等吧,她发现钱包掉了,一定会回头找吧。」

「...」

「嗯?怎麽了吗?曦,我是不是说错了什麽....」

「不是,谢谢了喔,奏。妳是对的,我只是觉得幸好有奏在我旁边。」

「嘿嘿,不要客气喔,曦。我也一直觉得曦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呢。」

!!?这个笑容的破坏力也太高了吧!?

「....可、可以再说一次最后一句吗!奏。」

「嗯??」歪着脑袋、疑惑的漂亮双瞳仰望着「那个、我也一直觉得曦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哟?」

「抱歉,再一次!」

「我也一直觉得曦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呢~」

糟糕,这是什麽、太可爱了啊!

鼻血、鼻血要喷出来了。

要克制...克制住寻找麻布袋把奏绑架回家的慾望啊!!

「曦,还需要说吗?如果曦希望的话,多少次都可以喔。」

噗—

毫无防备的笑容、对我完全信赖的灿烂着绽放。

..........哈嘶哈嘶....哈嘶哈嘶哈嘶。

果然还是绑架吧!

「呜呜、钱包在哪?怎麽会不见了,钱包、钱包。」

「呼欸!曦,刚刚那个女孩子回来了喔。」

奏指向刚刚那个戴着猎鹿帽的孩子的方向。

「是、是吗!」

「嗯??曦怎麽了吗?」

「什麽事都没有!嗯!什麽事都没有喔!总之奏,那边的事情比较重要吧?先过去吧。」

「?」奏虽然还有一丝疑惑,但马上又露出了灿烂笑容点点头「是的呦,曦。」

...得想办法让心脏平静下来啊。

好吧。

于是我把目光看像那个戴着猎鹿帽的孩子,她仓皇的模样引起了其中一位守卫的精灵使的注意。

「怎麽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我、我只是钱包掉了而已!马上就能找到。」那个孩子本能地拉低猎鹿帽。

「欸!又是钱包吗?最近这边似乎出现了钱包小偷,我帮你登记报案吧。」

「欸!?不、不必麻烦了,一定只是不小心掉了而已!谢谢妳了!」那个孩子礼貌的一鞠躬,立刻转身离开,留下一脸迷茫的精灵使。

但即使那个孩子表现出这副逞强的模样,一转头她马上又焦急到眼角泛出泪珠。

「钱包、钱包...呜呜...钱包...」

「妳在找这个吗?」等到她经过我面前时,我伸出了手。

「啊!!就是这个!谢谢.....欸!!?你、你是刚刚的—」

「嗯,妳好,幸会,钱包小偷小姐,或是我该称呼妳另外一个名子呢。」我刻意用风平浪静的笑容压低音量「——机巧怪人。」

***

二十分钟后,奏和我在一间废弃的磨坊裡、唯一一个比较完整的毯子上喝着用松针煮的茶。

「抱歉,我们家没有什麽可以招待你们的....」那名钱包小偷小姐抱歉地说。

「没关係,我很喜欢喔。」但奏一口一口小啜的破杯裡的松针茶「以前我也有煮过,有特别的味道呢。」

喝过的我明白,那跟消毒水的味道差不多...

唉。

「....」我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话说,上次这个场景时我好像在吃蛋糕来着。

命运难测呢。

「我就不用喝了,谢谢喔。」我将茶杯摆到一边,就算被人误解为嫌弃也无所谓,毕竟这是一个防止被下毒的好习惯。

而在周围,有着四个髒兮兮的大约八、九岁的孩子躲在腐朽的木柱后面不安的偷窥着奏和我这两个不速之客。

「机巧粉红、他们是不是坏人?」、「可是姊姊说他们是客人啊。」、「我知道了!那个哥哥一定是坏人,你看跟童话故事裡想要毁灭世界的大魔王一样是黑髮黑瞳呢!」、「这样的话,那边那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就是大魔王的人质了喔!姊姊一定在想办法救出那个女孩子才被大魔王威胁的!」、「可恶!出动吧!正义机巧防卫队!机巧蓝你负责左边、我负责右边,机巧黄在后面偷袭,然后机巧粉红趁机救出姊姊和那个女孩子!」、「是的,机巧红!」

「哇啊啊啊啊!去死吧!大魔王!」接着那四个髒兮兮的孩子拿着断了一半的扫把、畚箕、有破洞的锅子朝我进攻。

只是在攻击到一半时,就被生气的钱包小偷小姐插着腰制止了。

「喂!你们几个!要玩给我去外面玩!他们可是客人,不准胡闹!」

「糟、糟糕!怪物蛇妖女要变成第二型态了!正义机巧防卫队,战术性撤离!」

孩子们纷纷跑出门外。

只是那个跑在最后的小女孩正要追出门外时,像是想起什麽一般停下了脚步回头,不安的看着那名钱包小偷小姐「那、那个姊姊...爷爷他...」

「放心,姊姊很快就会把爷爷救出来了。」

「嗯!」信赖的笑容点了点头,那个小女孩也跑了出去。

等到只剩下奏和我时,坐在对面钱包小偷小姐才像洩气般缩起了双肩露出不该如何是好的丧气模样。

「妳说的爷爷,是赛门对吧?」我开口打破这份尴尬的宁静。

「欸!?你怎麽—」

「猜的。」

毕竟一路上有太多线索了,不难做出这个猜测。

我投给奏一个如果我说错帮我补充的眼神后继续开口「是赛门在养育你们对吧。」

「是的,爷爷是个好人!才不是别人说的坏人!爷爷才不会伤害别人呢!绝对不会!」

「嘛,换一个问题。如果妳说的爷爷是如此正直的话,他会希望妳偷窃吗?」

看她生疏的手法和自责的心态,应该是赛门被捕没有经济来源后才开始当钱包小偷的吧。

「呜....」一瞬间逞强的皮球,洩了气。

「那些骑士团的人没有给你们帮助吗?他们没有照顾你们吗?」

「我们才不需要那些坏人的帮助!他们可是要把爷爷处死啊!还要我们分开!我们是家人啊!为什麽要让我们分开、要让爷爷死掉!呜呜、呜呜呜!」

「够了喔,曦。」奏拉了拉我的衣袖「我的名子是奏、他是曦呦。妳的名子是什麽呢?」

「..玛莉亚。」

「今天那个飞艇还有这个拨放器都是妳做的吧。十分的精緻呢,非常厉害喔!」

「啊!谢谢了。」虽然一瞬间露出笑容,但玛莉亚脸上立刻染上落寞「但这些其实都是爷爷做出的材料,我只是把它们组装起来而已。我呢,也想和爷爷一样成为机巧工匠。」说着,她把她的左手套脱了下来,露出的是一隻机械製造的手臂。

「我小时候在流浪时发生了非常严重的意外,流了很多很多血啊,是爷爷救了我喔。不仅这隻手,我的双脚也是爷爷做给我的。我也想像爷爷一样,成为能帮助别人的机巧工匠!我想做出能让人自由在天空飞翔的遗骸,让没有精灵的人类也能翱翔天空!不仅如此,我还想用我自己製作的遗骸登上空岛,这也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呢。当我说这麽梦想时,只有爷爷从没有嘲笑我。」

回忆般的阖上双瞳,玛莉亚继续说着。

「而且啊,爷爷不仅帮助了我,也帮助了这些孩子,他们也跟我一样,原本是流浪在街头或被人弃养,是爷爷收留了我们,照顾我们。」说到这,玛莉亚不由自主地紧握起双拳、咬起了牙「爷爷才不是什麽坏人呢!他们才是坏人!」

「...妳有不是妳爷爷做的证据吗?」我插话提问,得到的只是一阵沉默。

「.....」

嘛。

「那麽我们帮助妳吧,我们会替妳找不是妳爷爷做的证据,但相对的妳提供给我们妳製作遗骸的零件可以吗?虽然不能保证结果,但是如果有不是妳爷爷做的证据的话,他就可以获得释放了吧。接受这个交易吗?」

「欸!?」两行泪水从玛莉亚脸颊流了下来「拜、拜託你们了,求求你们了!谢谢!请一定要救出爷爷啊。」

「嗯,那我负责调查证据,奏就去製作我们需要的东西可以吗?」

「是的呦,曦。」

分配好工作后我先是四处打听起案件的资讯,甚至又回到城门那边请守卫给我资料。

幸好打着要做一个万恶赛门的罪恶史的名号,每个人都热烈给提供给我情报。

「你问关于赛门的案件吗?第一件案件我记得是市长被人用遗骸杀死了,太可惜了,他是个好人啊,还有人说是温泉之都的领主下的手,毕竟他跟我们的市长的关係一直都不好啊,但我看是假的,自从市长死了,温泉之都的领主可是提供了一堆资金帮助我们寻找凶手。」

「最近的一次案件真的表现出赛门的丧心病狂!他竟然杀了王城派遣来调查的官员,也因为这样才造成皇家精灵骑士团派第二队过来吧,哼,自作自受。」

「赛门都承认了!那个老垃圾竟然毫无罪恶感的承认最近犯下案件的人都是他啊!!判决已经下达了!火刑!太好了这种人渣就该活活烧死!可恶!只是为什麽要后天才执行,这种人多留他一天跟他呼吸相同的空气我都难受。」

「这是关于赛门八年前的犯罪纪录。什麽?你说你对他当时用什麽遗骸感兴趣,真是的,不都是遗骸吗?有什麽差别。不过你真想知道的,档案室应该可以找到。」

等到调查完毕,天色已经暗下来很久了。

我带着整理好的笔记回到了玛莉亚他们住的废弃磨坊裡。

裡头传来孩子们安稳熟睡的呼吸声,只有奏坐在玛莉亚旁边,小桌子摆着蜡烛、摊着纸,两人开心的不知道在谈论什麽。

「啊!曦,回来了啊!」

奏开心的小跑到我面前。

「还有炖马铃薯喔。」小小的手拉住了我一起走回室内。

「奏,刚刚在聊什麽?似乎很开心呢。」

「在聊飞行载具。还有赛门的工坊真的很厉害呢,设备和材料都十分完善,需要弹药都补充完毕了。」

「嗯,谢谢了,奏。」我坐在小桌前,玛莉亚立刻仓皇的收起上头画着飞行器的图片。

「有找到什麽线索吗!?」

「嗯,最近这几起的遗骸杀人事件是赛门做的可能性几乎非常低。」我把手中的资料一一放在桌前。

「!!」

「我先说吧,第一起事件是发生在三个月前的进入这个城市的路上,市长被遗骸杀害,但相同的时间有赛门在银行取款的资料。接下来—」

「曦,肚子饿了对吧,啊~」奏帮我装了一碗还热的马铃薯后,跪在我身旁,用汤匙挖了一勺递在我的嘴边。

嗯,好吃。

这味道是奏做的吧。

「呜...接下来第二件跟第三件可以一起看呢。」奏看了一眼资料后便帮还在享用料理的我讲解「以地图的位置分析,一个是发生在城市的东方,五分钟后另一个是发生在城市的西方,以时间上来看无法抵达。况且这两起的被害者都是精灵使,报告中也都指出这两起事件都有人听到战斗的声响,虽然最后他们死因都是因为微型炸弹,但普通人有办法用这种炸弹就足以和精灵对抗吗?所以我更倾向是精灵使互相的战斗,最后嫁祸在遗骸身上。」

「第四件就更加简单,被害者在自己的旅店中被绑在椅子上离奇的死亡,这就是一氧化碳中毒而已喔,利用堵住窗户和烟囱製作出燃烧不完全的木炭,跟遗骸完全无关。而第五件是王城来的官员马车被丢掷炸弹包裹炸毁,但是丢掷包裹的凶手却在众人的追赶之下成功跑掉了,在明明是死巷的地方消失,但是我猜并不是消失而是他逃入了下水道。」

奏翻出我准备好的下水道地图。

「这边的死巷下面刚好有一个连接下水道的入口,虽然没看过现场状况我也不好推定,不过按照玛莉亚的描述赛门爷爷年纪很大了对吧,有能力跑得那麽快甚至躲入下水道吗?」

「!!」玛莉亚拿起资料仔细地翻阅。

我吞下嘴中最后一块马铃薯无奈地开口「奏解释得比我想解释的还清楚啊....」

「嘿嘿,是因为曦资料整理的非常漂亮喔,一眼就懂了呢。」

「太、太好了!谢谢、谢谢你们!这样一定能将爷爷救出来!我现在立刻就去把这些资料交给骑士团的那些人!!」着急的,玛莉亚跑了出去。

而奏和我互视一眼,将残存的行李丢入影子后也跟了上去。

虽然这座城市的法院已经熄灯了,但因为城市狂欢的关係,不少穿着铠甲的精灵使还在驻守着这裡,鲜明的十字架旗帜随风摇曳。

玛莉亚用力的叩起了门后,守门的卫兵便把她带了进去,随即重重的关上了门。

奏和我只能在法院前的大广场等候。

广场上已经用柴薪搭建完毕了火刑檯,之后要处死赛门的地方就是这裡吧。

「奏,裡面似乎不太顺利喔。」

「嗯...」

寂静的夜中,我侧耳听着法院裡头的争执。

「说要释放赛门!?你这个小鬼是疯了吗!?」

「可是这裡的证据就已经说明了不是爷爷做的啊!」

「就算不是他做的那又怎麽样,光凭他之前的罪孽就死不足惜。」

「那些才不是爷爷做的呢!」

「别给我胡闹!这种人渣死了对谁都好。」

「对我才不好呢!为什麽爷爷要为自己没犯的罪刑死去啊。」

「那为什麽受害者都死于遗骸!?除了那个人渣这裡有谁还是机巧工匠!?就算不是那个邪恶的老头做的,他也脱不了关係!」

「可是—」

「没有可是!把这个小鬼带出去!」

挣扎的玛莉亚被骑士们抓了出来,然后碰的一声门再次重重的关闭。

「玛莉亚....」奏落寞的鬆着小小的拳头,走到玛莉亚旁边,悲伤着眼睑一语不发。

「为什麽、为什麽,明明不是爷爷做的啊!!为什麽、为什麽,明明好不容易有证据了啊!!呜呜、呜呜呜呜!!!」女孩对着世界倾吐着怨恨。

「离开这裡吧。」我靠近,不带感情的发言「声音太大了,其他人注意到了。先走吧。」

「才不要!我没救出爷爷绝对不离开!呜呜、对!我还有证据!大家知道后一定会相信不是爷爷做的!!爷爷一定不会死的!!呜呜呜、呜呜呜!!」像是溺水时抓到的稻草般,玛莉亚紧紧握着我交给她的证据。

只是这样做,最后只会随着稻草沉入水底而已。

「....」我把将证据抢了过来,然后就在诧异的玛莉亚面前把这些纸撕成碎片。

这就是我能对她最后的帮助。

「啊!不要、不要啊—!!为、为什麽!呜、去死吧!!给我通通都去死吧!!!」先是试图抓住那些随风消逝的纸屑的徒劳无功,然后愤怒的把我推开,玛莉亚就这样狂奔的离开了这裡。

「奏,我们也离开吧。」我注意着周围人群的视线「弹药、食物都有了,已经没有继续待在这个城市的理由了。」

「嗯...曦。....曦没有做错喔。这种情况就算证据有了也没用...曦的想法、曦的温柔我是知道的。」

「残酷的温柔本身仍是残酷的啊,奏。」

什麽温柔,像我这种只会耍嘴皮子、只会考虑自己的人,只是在对自己温柔而已。

「离开这个城市吧,奏。」我重重的对奏也对自己开口。

「...嗯。」

只是当我们走出广场时,四个小小的身影就靠近了我们。

是玛莉亚家的那四个孩子。

他们用不安的眼神交流了数秒意见后,最后裡头的小女孩开了口。

「...那个,我们因为醒来时发现姊姊不在,所以来找姊姊,想要帮姊姊的忙。但是刚刚发现姊姊的时候..姊姊哭着跑掉了呢,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大魔王哥哥,姊姊她还好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我露着笑容无奈。

「....爷爷他会死掉吗?」

「是啊,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的话,应该会吧。」

但是我语音刚落,那名小小的女孩子就用力弯下了腰。

「求、求求你救救爷爷!呜呜呜!大魔王的话一定很强没错吧!一、呜呜、一定有办法救爷爷对吧!求求你了!呜哇哇呜哇哇哇!!」

斗大的泪珠滴了下来,其他的孩子也纷纷哭了出来,为首的男孩逞强的忍着泪水,向我推出拖在他们身后的木箱「这、这些是我们的宝物,全部都给你。但、但是,求求、求求你救救爷爷了!呜..呜呜!呜哇哇哇哇!」

箱子裡都是破破烂烂的玩具们,但在这群孩子眼中一定都是闪闪发亮的东西吧。

他们好不容易带着这些玩具过来是想做什麽?

难道想给那些骑士希望能因此放过他们的爷爷吗。

傻的可笑、却真挚的令人鼻酸。

「....」

只是,

我只能不加理会的踏出步伐,然后头也不回的从那些孩子身旁离开,悄声进入黑夜。

不会主动杀害这个世界人类的性命,但也绝不会主动地去拯救。这就是我们给自己定下的准则。

然而—

——放心吧,我会帮助你们的。

在冬日裡的那个笑容依旧刺痛着我的心。

「....奏,有一个地方我想先去确认一下。」

回头,看向披着夜色的那雄伟的建筑。

「嗯,我知道喔。」说的奏向我递出一个长相可笑的大灰狼面具「刚刚在玩具箱裡拿的,报酬已经收下了。」

欸..

....嘛。

「奏,偷窃是不好的。如果我不接受他们的委託就是偷窃了呢。」

而且那手法纯熟到连我都没注意到啊。

「欸嘿嘿,是呢,但我知道曦会接受喔,因为只要是曦的想法、只要是曦的温柔我都知道,因为是曦、只有是曦,我知道呦。」轻轻按着胸口,小小的少女阖着的眼下是如这温暖之雪般的笑容。

奏或许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也说不定。

「嘛,总之走吧,奏。」我戴上了面具,而奏点了点头一如往常地走在了我身边。

监禁赛门的牢房就在法院的下方。

潮湿的味道有一种陌生的熟悉,跟我记忆中的监牢不同只有没有哀嚎和鲜血的气息。

也不用特地寻找赛门的位置。

诺大的地下牢房中也只有一名囚犯。

一个班白头髮消瘦的老人隔着铁栅栏坐在地上、晒着上方通风口落下的月光下散发着悠然自得的气息,就像手脚上的不是铁鍊而是毛线一般。

听到我刻意放出的脚步声后,他抬起了头「哦?我记得我的死刑不是后天吗?现在还有一天多吧。」

「不,我们到此,只是想审判你。」躲在火把影子裡的我开口。

「是想要私刑吗?虽然想要对我这麽做的人很多,但年轻人,能进来这裡的你还是头一个啊。随便你吧,别用死我就好了,不然之后会给那些骑士们添麻烦。」

「不,这是『审判』。我想从你身上获得的不是復仇而是真实。告诉我,最近的遗骸杀人事件到底是谁做的?」

「我说了,是我—」

「是被威胁了吧,比如那些贩卖人口的人之类的。」我不疾不徐地开口「首先,我调查了一下被害者们的共通点,我发现他们都在查询一件事情,在暗地裡发生的交易人口事件。」

似乎知道内幕想要公诸于世的市长、发现市长死亡疑点开始调查的两名城市守卫、包庇那些逃跑的奴隶的旅店大婶、前来调查一系列事件的王城官员。

「于是我猜测利用遗骸杀人只是为了转移这个焦点,而嫁祸的对象最好的不就是曾经试图统治这个城市、奴役人们的赛门吗?」

我继续诉说着我的猜想。

「但是,十分奇怪呢,是赛门曾经想统治城市时使用的遗骸是人型机器人,可不是炸弹啊。所以我猜测,你逃出监狱后有人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并藉此威逼利诱你,最终让你在这边顶罪,而你因为害怕说出实话会让你的孩子们被报復所以认了。我的猜测正确吗?」

「....你就算从我口中听到真实,那又如何呢?」赛门沉默了一下后才开口「杀死他们的爆炸型遗骸的确是出自我手没错,从某种角度就是我杀死了他们。」

「就算如此,我依然想要改变。」

「改变,改变什麽呢?我的人生对我这种罪恶多端的老头来说已经太过奢侈了,剩下的只有赎罪了。」

「赎你不曾犯下的罪?」

「.......我来说说一个故事吧,年轻人。」赛门靠在砖牆上,影子在火光下一闪一闪「从前从前有个机巧工匠,他有一个梦想就是建立一个只有人型遗骸的王国,而他就是那个王国的国王,所有臣民都要无条件服从着他,世界都围着他转——真是个古怪、孤僻、偏执的傢伙呢。」赛门嗤之以鼻的说道。

「他觉得这个世界烂透了,那些愚蠢的人们一点都不尊敬是天才的自己,低等的生命就该被淘汰,只有如自己这样的智者和绝对服从自己的遗骸才有活在这个世界的权力。

于是他製作了人型遗骸军团,把反抗的人全部杀死,剩下的人成为他的王国的奴隶,这不是仁慈而只是他想从那些奴隶的眼神获得优越感而已,杂碎至极!但是幸好那位行走在陆地上的传说的精灵使正好经过这座城市,阻止了那位机巧工匠的暴行,并把他关入监牢。

只是虽然给他的判决是永久监禁,但在那位行走在陆地上的传说的精灵使离开后立刻变成了死刑的方式处理。」赛门回忆的说道「这个城市的管理者故意不给那个机巧工匠任何水和食物,就想这样把那个机巧工匠活活饿死。」

老弱瘦小的身躯裡叹息着对于过往的落寞。

「城市的监牢管理者是对的,因为那个机巧工匠根本对他的所作所为一丝悔改都没有,而是想着当自己逃出去后要怎麽十倍奉还那些的低等生命。因为不时还会下雨,水的问题还好,只是食物完全无法解决,不久,地牢裡能抓的老鼠都被吃光了,那位机巧工匠终于明白自己会在地牢裡饿死的命运,只是命运之神再次给了那位机巧工匠一个机会,一个乞讨的孩子刚好经过地牢的通风口。」

老人意识着在他头顶的铁窗「那位机巧工匠顾不了尊严了,乞求那孩子施捨一丝丝的食物,那个孩子立刻就丢下一块发霉的麵包,当时那个机巧工匠还不知廉耻的以为那个孩子在羞辱他,后来才知道就算是这块麵包也是那个孩子乞讨一天唯一的收穫....」

说到这裡,赛门的眼眶湿润了起来,乾枯的拳头紧握着自责。

「但是可悲的,那个人渣的机巧工匠根本无视了神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他只是利用那个孩子得到食物、欺骗那个孩子给他逃狱用的零件,那位机巧工匠想的只有等到製作完毕时就离开这鬼地方,然后执行自己的復仇,这种毫无愧疚的想法....」

把哽咽起来口吻压了下去,他继续平铺直叙的说着故事。

「...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每晚那位机巧工匠都在跟那个孩子聊天打发夜晚,聊着想要建立能接受自己的王国和能飞翔在天空的梦想,聊天聊累了就教导孩子认识简单的文字或是自己曾经的研究。

只是终于有一天发生了变化,那天在通风口外传来马车急煞的声音和那个孩子的惨叫,然而马车并没有停下而是跑掉了,留下的只有痛苦呻吟的孩子。

那位机巧工匠慌了啊,他从来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麽,他忘记了他逃狱的计画,他忘记了他的王国,用做到一半的逃狱用的遗骸打破了牢笼然后看到血流不止的那个孩子。

那位机巧工匠已经不知道该怎麽办了,哪怕能不能復仇已经无所谓了,他只想救那个孩子而已。神啊,如果你让我活下来是有意义的,我愿意放弃我的梦想,但求你让这孩子实现自己的愿望吧,求求您了。那位机巧工匠第一次向自己一直以来都鄙视的神明祷告了,奇蹟般,孩子活了下来,虽然失去了一隻手和双脚。」

说到这,赛门终于露出了笑容。

「于是机巧工匠帮那孩子製作了一隻手和双足,两人就这样彼此依靠活着,从孩子不经意的口中机巧工匠得知了,原来孩子的父母是死在自己手中的事实,于是一夜睡不着的机巧工匠找到了自己下一个梦想。

他开始寻找当时那些因自己的原因而不幸的孩子,若还流落街头就由自己照料,哪怕这无法成为赎罪,至少还给那些孩子他们本该经历的幸福。日子虽然穷苦但是安稳,虽然吵闹但是快乐。

那位机巧工匠啊,已经不想建立属于自己的王国了,他只想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只想看着孩子们每天都能露出快乐的笑容。此时那名机巧工匠突然醒悟了,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实现自己的梦想,原来小小的陋室就是他一直追求的王国,而那些孩子就是自己的国王。」

无可奈何的眼神注视着我。

「.....接下来的故事就跟你猜测的一样,有人找上了我,要求我帮他们製作遗骸,如果答应的话就给我一大笔钱、如果我反对的话就不能保证那些孩子的安全,于是我答应了,明明知道他们正在用自己的遗骸伤害他人却为了自己的幸福沉默不语,这种冥顽不灵的老头不判死刑该判什麽呢?这种伤害太多太多人的人渣哪怕死也得不到救赎。」

「你知道那些要求你帮他们做遗骸的人的身份吗?」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吧。不过—」赛门想了一想「他们跟我接触时,自称是新世界的秩序。」

....。

「谢谢你的配合,你的证词我会去验证的,判决的话后天再交给你吧。」我转身。

而在眼角的馀光中,赛门露出了自嘲般无奈的笑容,嘴角喃喃自语着早该死的我还需要什麽判决吗。

在阴影中潜伏,等终于回到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时,我脱下了面具。

「奏,妳可以—」

「嗯,我知道了喔。我去玛莉亚那边调查她的计画并帮助她,对吗?曦。」

果然,有奏在就是安心呢。

「是的,交给妳了,谢了喔,奏。顺便把赛门的工坊的位置跟我说一下好吗?」

「在这裡喔。」奏在我的掌心上画着地图「不过四周有皇家精灵骑士团的人在看守,要从后面的暗道进去比较安全。」

「嗯,那麽先各自行动吧。」

就这样奏和我各自做着准备,度过了一天,终于到达赛门要被火刑的日子。

上着镣铐的赛门在骑士们的押送下上了火刑台,被绑在火刑柱上。

下方人声鼎沸。

「烧死他!快烧死他啊!!」、「人渣!把我的姊姊还给我啊!」、「父亲,在天上的您看到了吗!?那个恶魔终于要遭到报应了!」

鞋子、石头、破口大骂纷纷地丢向赛门。

然后我也看准时机—

碰!

一枪高举打响。

等到错愕的目光都移到我身上时,我才用忏悔者的枪口轻按着早已戴上的大灰狼面具开口。

「抱歉打扰你们的欢愉时光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吧。」刻意停顿一下才开口「我就是机巧怪人。所以请你们放了赛门。」

现场以不同刚刚的意义上热闹了起来。

数个骑士立刻跟他们的精灵一起朝我冲了过来。

我只是不慌不忙地架住了离我最近的一名群众,从隐密的角度用藏在衣袖中、涂上麻醉药的匕首朝他的背上轻轻划上一刀,接着表演似的在他的太阳穴上开了一枪毫无杀伤力的空包弹。

碰!

那个男性带着还不知发生什麽的疑惑,晕厥了过去。

虽然如此,在其他人眼中就像我处决了他一样。

我再次把枪指向在我身旁一个吓到愣住的小女孩「你们还要接近吗?」用着挑衅的笑容对着停下脚步面面相觑的骑士们开口「我这个人很胆小啊,再接近的话要是我害怕的手指不听使唤,不小心叩下板机就不好了对吧。」

在最外层人群仓皇的想要逃跑时,我打了一个响指。

数个部属在周围原本披着斗篷的人型机械人们掏出了枪械。

「谁敢逃跑,下场就会跟他一样。」我轻轻踢着被我放置地上的昏厥男子。

这些人型机器人—或者在这该称呼为人型遗骸—是在赛门的工坊裡发现的,大多都断手断脚只剩下头颅和躯干的生鏽的摆在一旁,我将它们接回手脚并且更改程序后才可以使用,不过因为都已经老旧腐朽加上我劣质仓促的焊接根本不能算是战力,然而吓吓人倒是没有问题。

周围的人群听到我的恐吓和看到在阳光下闪耀的枪口后,纷纷停止了步伐。

「嘛,但是我也不是那麽坏心的傢伙。老人、小孩、怀孕的妇女和有残障的人通通离开吧,但是注意,用走的如果敢用跑的话,我一样会开枪。」

人们稀稀疏疏的骚动了起来,然而却没有人敢率先迈出第一步。

于是我转向了我的枪口对准的小女孩,用魔术的手法把枪变成糖果。

「抱歉啊,其实这些在演戏而已,妳不用害怕。看到那边的街道了吗?跑过去吧,可以做到吗?」我蹲低轻轻地说着,把糖果塞入了渗着泪水的小女孩口中,小女孩用力的点了点头,接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见到小女孩成功了穿越人型遗骸的防线后,其他的人开始离开,见到人散去的差不多后,我才继续说。

「在那些离开的人中,是他们父母子女的人也可以离开,条件仍然是用走的,敢用跑的话我一样会开枪。」

最后,诺大的广场上只剩下那些负责行刑的骑士们和剩下零星的人们。

「剩下的人也可以走了。」

这就是我的目的,毕竟这种突发状况造成最多死伤的不是突发状况本身而是人群因恐惧彼此间的推挤践踏。

虽然已经违背了不会主动拯救谁的准则,但至少也不能因此违背主动伤害谁的戒律。

「你究竟是什麽目的!?」其中一位骑着剑齿虎精灵的骑士愤怒中带着疑惑的开口。

嘛。

我刻意继续挑衅的开口「你们是笨蛋吗?我以为我说得很明白了呢,啊啊,真没办法,我再说一次,请你们放了赛门。」夸大地无奈地双手一摊「有鑑于你们的智商,我说明白一点吧,这不是请求或是宣示,而是命令。」

「切!念在你刚刚还释放人质的份上,我不会太折磨你的。」刚刚的骑士骑着剑齿虎朝我冲了过来。

同时间我也向他冲了过去,侧身躲开他的精灵的攻击后轻跃、直至能碰到他胸口的距离才改变重心坠地,翻滚出了他的追击、拉开不到一公尺的距离。

当剑齿虎又要扑过来时,我随意的扔下催泪弹阻绝了战场,接着马上后跳到催泪烟雾的另一边。

「咳咳。可、可恶!!你、你这只会耍小伎俩的机巧工匠!」剑齿虎骑士愤怒的开口。

「队、队长,你、你看他手上—」另一名骑士像是发现了什麽一般,惊恐地高呼,盯着我在举过头在阳光下闪耀的饰品。

—代表皇家精灵骑士团的十字架胸章。

剑齿虎骑士脸色瞬间苍白,慌张地在自己胸前寻找那本应该在此的东西。

「噗、哈哈哈哈。」一触即发的气氛裡只有我的狂笑「白、真的是白痴呢,连被我偷走了都没发现,还有脸说我只会耍小伎俩,哈哈、哈哈...嘛,不过不只是他呢,你们那个什麽皇家精灵骑士团都是垃圾啊,一群垃圾加在一起更加的垃圾。」

说完我炫耀性的用力把那个胸章砸在地上,然后用脚践踏变形。

「快,你们有种一起上吧,不要让我一个一个清理浪费时间好吗?但是你们不敢吧,胆小鬼们。」

「可恶!!!」、「这个垃圾东西!!」、「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皇家精灵骑士团的实力!」

全部的骑士都朝我追了过来,绑在火刑柱上的赛门周围已经没有人看守。

靠着人数的优势很快地把我逼到绝境,我只好高举双手投降。

「你完了,你后面已经没有路可以跑了。」

「是啊,但是谁说要跑了呢?」

耳朵听见的是划破空气的刺耳声音,接着也发现的骑士们把目光看向了天空的那一点。

「爷爷、赛门爷爷!!」

「—!!?。玛莉亚!?」

看来主角到了呢。

搭乘简陋直升机的玛莉亚出现在天空,巨大的影子从朝阳手中夺走地面。

「爷爷,我来救你了!」

虽然有骑士想到立刻赶回去,然而从直升机上撒落的刺耳的爆竹、扎眼的灰烬、黏稠的机油瀰漫了整个广场,一时间骑士们不是盖住耳朵就是揉着充满泪水的眼睛。。

玛莉亚把直升机停在赛门的上空、用垂降装置绑着绳子落下后,着急的切断了绑着赛门的绳索,拿着另外一条从直昇机降下的绳索和给垂降用的安全背心给了赛门。

「爷爷!快点!这是垂降背心,穿上后叩上这个绳子末端的扣环就好了!就可以逃走了。」

「...」赛门摇了摇头「玛莉亚,他们是对的,我是该要对自己的罪刑赎罪了。」

「爷爷、爷爷才没有错呢!」

「......。妳知道妳的父母是怎麽死的吗?是我杀死的啊,阿光、安德烈、弘泽、夏咪的父母也是我杀死的,他们说的没错,八年前的我在这个城市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现在就是我赎罪的时候了。」

「呜呜呜、我才、我才不知道!爷爷对我来说就是爷爷啊!是救了我们、教导我们、照顾我们的爷爷啊!我们在街上时,唯一对我们伸出援手给我们家的就是爷爷啊!」

「.....玛莉亚啊,抱歉。」赛门粗糙满是皱纹的手温柔的摸着玛莉亚的头「救了我、教导我、照顾我的人也是你们啊,唯一对我伸出援手给了我家的也是你们。曾经我以为照顾你们就是我在为我人生的罪孽赎罪,但我发现我错了,这不是赎罪而是救赎,但是爷爷我不可能陪伴你们一辈子,我得真正的去偿还自己的罪孽了呢。」

「我不听!!呜呜呜、我不听啊!!要是爷爷不走!那我也在这裡不走!爷爷是我的家人!我才不会放弃我的家人!」

「!!.....。」

只是就在此时,一名人型遗骸发出了古怪的声响,然后爆炸。爆炸的火花在一瞬引燃了火刑台,而遗骸的残片划过了绑在玛莉亚身上的垂降绳。

绳子,断裂。

「!!」赛门先是惊慌了一下,然后露出毅然决然的神情。

他从玛莉亚手中夺过仅存的绳子后,着急的叩在玛莉亚身上的垂降背心。

「玛莉亚快走!给我快走啊!」

「可是爷爷你...这、这裡已经烧起来了啊!说不定、说不定一条绳子也够支撑我们的重量了。」

「傻孩子!妳觉得爷爷会赌这种说不定吗!?上升的装置是这个吧!」赛门粗暴着按下挂在玛莉亚垂降背心上、如同对讲机形状的机器,接着玛莉亚就被直接拉了上去。

「爷、爷爷!?」

「不要给我再下来了!妳这个笨蛋。如果妳敢下来的话我就自己走进火裡!.....好好的活下去啊,玛莉亚。」

「呜、呜呜、呜哇哇哇!!爷爷、爷爷!!」

儘管烟尘已经散去,广场上剩下的众人还是无声的看着这一切,看着哭泣随着直升机离开的玛莉亚和笑着靠在火刑柱坐下的赛门。

.....。

(...)

「放心吧,我会帮助你们的。」我阖上双瞳轻声地告诉着自己,这曾经拯救了奏和我的话语。

然后,睁开眼,抬起头,朝向火焰狂奔。

「喂!你、你想做什麽啊!?喂!」把身后骑士吃惊的话语继续抛到后头。

火焰的气息在面上吹拂。

争分夺秒,要比火焰更早一步冲到赛门身边,踏入火中脚底传来柴薪断裂的触感。

保护自己的仅有薄薄一层卢恩,儘管可以用终焉抵销着火焰的温度,但空气和视野完全被夺去。

脑海裡原先的地图早已在火焰的侵蚀下扭曲。

但是—

如果已经长大的我也能凭着这双手像你一样拯救谁的话、如果已经变强的我也能模彷着你当初使我刻骨铭心的温柔的话。

那麽就交给我吧。

最后一个跳跃,满身都是烤焦味的我狼狈地到达了赛门身边。

「你、你是!?」赛门在刺鼻的烟尘裡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说过了吧,今天要给你对你下达的判决。在此之前,我——我们是不会让你死的喔。」抓起了赛门「好了,要逃了。」

「逃?你想往哪裡?虽然不知道你是怎麽进来的,但我不可能出去吧。」

周围的火焰熊熊的逼近,早已看不见外头除了火以外的东西。

但是我的逃跑路线可不是那边啊。

「是往下喔。」

我一脚踢垮了下方早已不结实的木製平台,就这样抓着赛门落地。

....找到了!是这边!

踹开挡路的木头后,用空的手拔出了忏悔者按着地面开了一枪。

碰!

地面的磁砖一开始还勉强支撑了一下,顷刻间崩塌。

我和赛门重重的坠落,直至—

哗啦。

城市下水道中。

没错,

奏的任务是帮助玛莉亚拯救赛门的计画。

而我的就是製造这场意外和挖前往下水道的逃跑路线。

「抱歉,这不是什麽很帅气的逃跑方式就是了。」我从大约一点五人高的地下水道裡站起,水位差不多到我腰部再下去一些的位置,看着满是肮髒淤泥和腥臭味溼答答的赛门。

我大概也是这麽一副狼狈的模样吧。

「但是没时间喘气了喔,要在三分钟之内通过前面那个转角。」我拉起赛门继续前进。

在连脚都难抬起的淤泥中跋涉,终于到快到目的地时,赛门忍不住开口。

「你到底是什麽人—」

只是,

「等等再解释。先闭气!」我扑倒赛门,把我们一起压进水底不好受的淤泥中。

时间到。

碰!!轰!!!!

下一瞬间,一阵冲击波袭来。

这就是我除了挖下水道外做的事,安装炸药。

后方我们刚刚经过的路途全部坍塌,连同我挖洞的痕迹一起掩饰了过去。

嘛,这下子邪恶的机巧工匠赛门就和协助他的机巧怪人一起死在火中了,而且烧死之后尸体还遇上了爆炸而尸骨无存,果然恶有恶报呢。

「曦,浑身髒兮兮的呢。」走了过来的奏无奈的看着我然后露出感到好笑的笑容,不过水位到已经淹到快到肩膀的她看起来没有比我好受多少,也因为如此她只好把手高过头顶的举着、以免手上的提灯碰到水花。

「奏,妳不用来这裡啦,不是什麽舒服的地方。」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但是这是曦在的地方喔。」清澈的笑容毫无一丝阴霾。

(...)

呼...真是的。

然后我转头看向赛门。

「我说过了,我们是负责审判你的人,不过有鑑于在场只有两个人能参与,我就当检察官然后奏当裁判长吧,咳咳。」我先刻意的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两声「裁判长,被告八年前试图征服这个城市,因此犯下了无数罪孽,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无法被宽恕,如今更是提供人口贩卖的组织遗骸,这种罪大恶极的人求审判长您给予比死来严厉的酷刑。」

「是呢,被告的确犯下了如此的罪过,再多的理由也无法给他任何的宽恕,这裡给他最严厉的判决——活下去吧,赛门,然后看着你的孩子们长大,最后安眠在家人的围绕之中。」

奏微笑的看向赛门。

「这就是给你的重罪的惩罚,死的话谁也拯救不了,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赎罪喔。」

「!!!」两行眼泪,从赛门的面颊上滑落。

「往左边一直走就能出下水道了,你的家人们都在那边。」奏继续轻声开口「如果你愿意继续活着赎罪的话,前进吧,这个提灯就交给你了。」

「......嗯,谢谢你们了。」赛门向我们用力地鞠躬后,接过提灯、蹒跚的从左边的转角离开了。

「奏,我们也走吧。」

「嗯。」

我们转向右边,因为在黑漆漆的下水道中的关係,我自然而然地牵起奏的手踏着淤泥前进。

小小的手散发着的是一直以来无数次拯救我的温度。

「....奏,谢谢了喔。」

「怎麽了吗?曦。」

「奏知道吧,爷爷死的时候,我并不在爷爷身旁喔,连离开时也是连再见都没有说的头也不回。明明他是救了我性命、除了奏以外那时的我唯一可以称呼为家人的存在。」

「....。我也是喔,爷爷死时我也不在爷爷的身边。」

「那是因为奏没办法吧,不像我—」

「曦知道吗?其实爷爷没有杀了那隻母鸡喔,牠是自己老死的,虽然只是我的推断而已。」奏银铃般的声响迴盪下水道之中「前几天母鸡牠的身体就不太好,哪怕给牠最喜欢的饲料牠也不吃,加上那天晚上天气又特别的冷,就是这样子默默地死去了吧。」

「欸!!?那他还一直对我说是他不需要不会生蛋的母鸡,说得一副好像是他杀死的一样。」

「那是因为爷爷希望我们去讨厌他吧,我想爷爷认为如果母鸡死掉的话我们肯定会难过,但如果让曦跟我以为是爷爷杀的,我们的矛头就会转移到爷爷身上反而在不自觉中就能接受了母鸡的死亡。只是曦和我都让爷爷失望了呢。」奏露出笑容,既无奈、落寞、怀念又悲伤的笑容。

「....是呢。」

「所以啊,曦。我认为爷爷他不会在意喔,不会在意曦是不是又回去了他曾给我们的庇护所,而是更加的在意我们是否也成为别人的庇护所。」

「.....。嘛,或许是这样没错呢。」

如今的我,成为了某人的庇护所了吗?

——那,你的名子就决定是樱了,这属于春天的名子喔。

(...)

是呢。

「谢谢了,奏。」

「不会呢,曦。啊!看到光芒了!要到出口了。」

嘛。

「是啊。」

冰晶的髮饰闪烁着最灿烂的阳光。

***

「小姐妳知道五领骑吧?」

夜晚,在停靠路边扎营的马车旁,夏洛特正在跟中途碰到的商人围着营火聊着天。

「我知道,就是骑士团中的骑士团—皇家精灵骑士团裡最强大的五个精灵使,他们被称为五领骑,王国的所有律法都是他们决定的,嗯...还有—」

「哈哈,我不是说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啦。不过这样的话妳应该也知道五领骑分别管理王城和四方的领地,管理王城的那位行走在陆地上的传说的精灵使当然不用说,不论她还是她的精灵都简直是完人啊。南域和西领的五领骑都把他们的领地治理的井井有条,而北境的那位虽然听说有些残酷但好歹也维持了秩序,就是我们东部的这位——唉,太过宽仁了,说好听是对谁都好,说难听是不分善恶。」

开口的那位中年商人继续说着。

「妳知道吗?在骸骨之城最近发生了一个杀人犯机巧工匠被处死的事件,结果他的同伙还试图去救他,幸好听说他们全都在火海中殒命了,不然机巧工匠这种邪恶的份子在外面只会作乱吧。这就是管理我们东部地区那位五领骑间接造成的啊,就是他当初宣布了机巧工匠在东部地区是完全合法的职业、不需要任何额外的限制和监督,享有和其他职业一样的尊严,才会发生那麽多的事情。精灵杀手说不定也是看管理我们东部的五领骑如此软弱,才敢这麽放肆吧。你说对吧,小哥—」

见到夏洛特眼中已经转着困惑的漩涡,中年商人转头问着在一旁看书的樱。

「哈哈,是啊。」樱苦笑的点了点头「但是大多数我认识的机巧工匠都很好呢,他们单纯想要理解世界或是帮助他人而已。批评东部地区的五领骑我是没有意见,只是我认为不能因为一、两个人的行为而认定机巧工匠是邪恶的职业。」

「那是小哥你还太年轻了!你这样子就是被机巧工匠他们的谎言洗脑—」

只是中年商人正站起来准备用气势大怒的反驳时,一阵鼓掌声传来。

一个带着黑色独角兽的青年走近火堆,连同青年一起的还有数个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的跟班。

「呵呵、呵呵呵,说的真好呢,尤其是批评我的那些言论。」

「你、你是谁?」中年商人流下一滴冷汗。

那位带着黑色独角兽的青年毫不客气的开口「哦,还不知道吗?我就是东部地区的五领骑,这样说我的坏话,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喂!!垃圾东西!」

「对、对不起。」

「不过—」青年刻意轻描淡写的一转语气「幸亏我今天心情不错呢,如果你肯借我一点钱,让我和我的兄弟好好玩一玩,我也许可以不计较这件事情。」接着青年注意到了夏洛特「哦哦,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这种可爱的女孩啊,喂,不跟我们一起玩一玩吗?」

「!!」夏洛特本能地躲到了樱身后,而樱则是轻轻的合起了书「你不是要借钱吗?根据东部地区的律法,你需要法院的契约监督委员、领主或是契约保证陪审员的作证下才能执行,现场有类似资格的人吗?」

「噗、噗哈哈哈,你是脑袋有洞吗?」青年大笑了起来「怎麽可能有?」

「那这种借贷关係就是违法的,请你找到合格的契约监督委员再来吧。」

「...喂!所谓的笑话第二次就不好笑了,你是真的傻吗?把钱给我交出来!没看到我身后吗?我可是幻兽型精灵的精灵使、负责东部地区的五领骑啊!」

樱只是继续把书放下,接着缓缓站起来。

「那麽就是抢劫了吧,根据律法将你逮捕。」

「哈哈哈,逮捕?太狂妄了吧,傻子。小弟们,先给这个小子一点颜色瞧....瞧.......」

还在大笑的青年转头过去发现他的小弟不知何时全都被绑住了,连他最引以为傲的黑色独角兽都倒地昏了过去。

「首先,我不是说笑话呢。」樱开口打碎了宁静,臂上污秽的十字勋章闪耀着火光「如果你所谓的笑话就是说跟事实不符的东西的话,那说笑话的人是你。」

灿烂着笑容继续说「因为我才是那位负责东部地区的五领骑——樱啊。」


終末的雪世界與永不凋零的春之花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

相关小说

拖延症 连载中
拖延症
Dark尘月
吾,为上古帝皇世间无敌,奈何遭小人暗算,身死。。。吾编不下去了(这货本来没死)
1.1万字5年前
千境游记 连载中
千境游记
木与赤兔
十方宇宙,浩瀚无垠。其中世界何止千千万数……为了寻找被盗走的镇煞灵器,接受了重任的少女前往诸天万界的中心点——人间界。在这个被誉为“修炼场”的世界里,少女被引向危机之中……(封面p站作者:kieed)
15.1万字5年前
起源霍雨浩 连载中
起源霍雨浩
灵冰无双
简介:起源之神转世,天生八大上古武魂,二十一位老婆
4.9万字5年前
万花恋曲 连载中
万花恋曲
竹剑君
花开放在这温柔而又残酷的世界,绽放凋零,周而复始
1.4万字5年前
文明拯救计划 连载中
文明拯救计划
雏墨素心
多元文明的世界,无尽轮回的终点,爱过,恨过,人间的苦难是神的失误,还是恶魔的掌控,文明与蛮荒仅在一念之间。请看学者小姐与文明战神的轮回冒险故事吧。
1.7万字5年前
王狗蛋追翠花的那些年 连载中
王狗蛋追翠花的那些年
鸡蛋牛肉串串
注意,这不是一个欢乐的故事,虽然名称稍微喜感,但是我也不想呀
2.1万字5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