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二章（三）

阿塔里安甩掉刀身上的露水，将自己的短刀分别插回了刀鞘：“这个姑娘说要见你，但是拒绝接受检查。”

“精灵陈述不属实。”黑裙少女手上的太刀也随之化为了一片破碎的光雾，消失在了空气之中：“精灵拒绝配合指令，导致任务难以完成。”

“但的确是你先拒绝接受检查的，不是吗？小姐？”阿塔里安上前一步，气愤地嚷到：“你还不提供自己的任何身份信息！”

“没有义务向无关人员报告身份，精灵的要求超出了他所持有的权限。”沙哈身旁的少女仍然面无表情，安静地说着。

“好了好了……”精灵王子一步跳到了阿塔里安和黑裙少女的中间，向两人抬起手掌：“这些问题我们可以过会儿再聊——如果你们真的都这么想聊这个话题的话。”

他说着，转向了一旁的少女：“你说想见沙哈，我就是沙哈，请问是克利切人有什么事情吗？”

人类模样的女孩子牵起裙角，右腿在前，左腿向后微屈，上身浅浅地鞠躬，对着沙哈行了一个屈膝礼：“作战人偶指挥单位，少尉μ7，奉主人的命令，带领赫魏因茨堡的所有作战人偶前来支援沙哈大人。”她从腰间的一个信筒里抽出一卷莎草纸，“您签订了这份协约后，赫魏因茨堡所有作战人偶立即加入您的作战序列。”

“沙哈，这是什么东西？赫魏因茨堡？那不是上古文明的造物聚居的地方吗？”阿塔里安对沙哈问到。

精灵王子拉开纸卷，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感谢你到迷雾群岛来，μ7。”他说着，伸手招呼着一位和他同来的象牙塔法师，“这位是大法师瑞德·里卡多先生，象牙塔卡缪尔学院的院长。请你先带着你的战友跟随他暂时回到中部主岛休息，我和我的同事以及各位将军探讨过这份合约之后，会立即给你答复。”

“我的其他战友还在远端发射平台待命，μ7作为最高指挥官被派来执行先期谈判流程。”少女两手垂在身前，轻声说道。

阿塔里安注意到了沙哈的肩膀上的一个细微的扭动动作，沙哈很不自在，他知道，一般自己的妻弟只有在心里很不痛快的时候才会这样扳动自己的肩膀，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可能甚至还会动动脖子。

“我知道了。那么μ7小姐，请你先和里卡多先生回中部主岛，我们会立刻帮你安排人手搬运你的休眠仓。”

黑裙少女再次对着沙哈浅浅地鞠了一躬，转身就跟着附近的人类法师离开了现场。

“怎么回事？沙哈？”阿塔里安问到。“那是个什么东西？她不是人类吗？”

精灵王子瘪了瘪嘴：“我第一眼见到它们的时候也觉得它们都是人类，但它们不是，这些是矮人武装探险队十几年前在西部大陆的巴别塔遗迹里发现的上古人工生命体，用途是作战。”

阿塔里安看着逐渐远去的少女背影：“看这细胳膊细腿，这孩子看上去比精灵还要弱不禁风的，怎么打仗？”

“阿塔里安，在我来之前，你和她交战了多久？”

“十分钟？或者更多。怎么了？”游侠将军侧过头，看向沙哈。

“你上一次和一个人交战十分钟又是什么时候？”

阿塔里安觉得这是个好问题，严格地来说，上一次有一个人和自己连续交战十分钟以上，已经是几近两千年前的事了，或者说，在黑精灵暗杀者统帅希拉维尔之后，可能还没有任何一个凡人能和自己对战6分钟以上。如果依照这个标准，那么这个所谓的“作战人偶”的确达成了她存在的价值——即便是在他实际已经放了水的情况下。他耸了耸肩，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沙哈。

“除了陪你姐姐练剑之外。”阿塔里安又补充道。

“当初发掘并且无意间激活了它们的矮人武装探险队因为表示想要把它们拆成零件卖掉，几分钟内就被它们几乎全杀光了。”沙哈说着，转过头来看向阿塔里安，“我和涅朵绮卡后来介入了这件事，并且给了她们自由。”

“那她们是怎么变成‘克利切人的’作战人偶的？”阿塔里安接着问，“几十万年前的同胞情谊？不过说到底他们是同胞吗？看起来长得不太一样啊。”

“人偶没有长期记忆，每次任务之后，她们之前的记忆都会被清除掉。”精灵王子答道：“它们可能单纯是想给自己找一个生存下去的理由吧，至少现在她们看起来已经很像正常的文明生物了——在我和涅朵绮卡刚刚见到她们的时候，她们甚至连一件衣服都不穿。”

“所以现在她们都穿得像一个血族？”阿塔里安撇了撇嘴。

“在象牙塔，女士们穿衣打扮这种事情要么像佐仓瞳，要么像涅朵绮卡，所以我很自然地就把这件事交给她了。”沙哈耸了耸肩，“可问题并不在穿着上，阿塔里安，你有没有注意过她的脸？”

游侠将军点了点头，“长得像个人类，但是你发现人类的时候是四千多年之前，那时候的人类还是非常原始的生物，对吗？”

“没错，我们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接近十万年前的上古文明生物会做出和几十万年之后才出现在遥远外星系的人类一样外形的战斗人偶。”他和阿塔里安一边走向一旁的人偶休眠仓，一边说道：“我们曾经获许解剖了一个没有被激活的备用身体，内脏和末梢神经系统都与人类非常类似，只有骨骼和中枢神经结构上有些不同。”

阿塔里安楞了一下：“备用身体？！沙哈，你是说它们可以更换自己的身体？”

“完整替换，那些备用身体上只有骨骼、内脏和末梢神经系统。如果它们的一个身体被严重损毁了，它们可以把自己的人格和基因转移到其它躯体上，那张脸和整个皮肤、脂肪和肌肉组织的基因信息，还有潜意识本能信息……”沙哈顿了顿，“并且还不用等上一万年。”

阿塔里安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这几乎意味着完整意义上的立即复生，无论如何也无法被彻底杀死的强大生存能力——它们的这种能力甚至超越了精灵：精灵即便能够复活，但只要有人杀光了所有的精灵，再破坏了世界树，精灵就不再存在了，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精灵了——因为精灵的复活完全依赖于世界树，或许如果世界树真的有了什么问题的话，伊娃圣母会采取什么其他的措施，但毫无疑问的是，在这期间发生的一切事情，对精灵而言就已经完全无法挽回了。

而这种自己刚刚见识了不到半小时的生物，竟然可以拥有比神之长子更为强大的复生能力。

“你为什么没有早点把这件事情上报给长老院？！”阿塔里安看着沙哈，急切地说道。

“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长老院，他们一定会立即把人偶从这个世界上抹去。”沙哈说着，停下了脚步。“阿塔里安，我们在历史上‘抹掉’了太多的种族了。”

“那是为了精灵的存续！请不要误会，我不打算再给你讲一遍这件事情有多重要。”

“对，对，但是人偶的存在并不影响精灵的存续，她们连魔法都不会，只要备用身体的生产被毁掉了，她们的存续也和精灵一样岌岌可危。”沙哈说着，朝着阿塔里安摆了摆手：“更为严重的问题是，她们没有排卵系统，换句话说，这个种族根本没有办法自然繁衍后代，她们的造物也没有留下来如何创造她们人格的任何记录。”

沙哈斜身倚在一旁的一株树干上：“而且即便是可以进行的躯体生产，进程也相当缓慢。到现在为止，她们只能激活四分之一的个体，还有几万个单位没有激活。也就是说她们现在正在用其她个体的激活机会来作战，你懂我的意思吧？”

阿塔里安皱了皱眉：“那你现在是做什么打算？你要同意她们的加入吗？”他看着沙哈手上的纸卷：“克利切人提了什么要求？黄金？多少？”

“他们要求象牙塔提交我们的上古文明的理论研究数据备份资料。”沙哈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就给他们啊！”游戏将军摊开了双手，“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那个小姑娘，如果她能代表人偶的平均水平的话，她们很能打，至少能让那些亡灵少死几个在这个岛上。”

“你一直在说我不考虑后果，阿塔里安，可选择你有想过这种事情的后果吗？”沙哈接到，“把对它们的创造者的理论研究成果交给一群上古文明的造物，那些蓝皮人会拿它们来做什么？说不定再造一群作战人偶——更何况，阿塔里安，那些成果是劳滕学院的法师们的财产，我不能做这个决策。”

“难不成你们已经造出来了作战人偶了？”游侠将军立即接到。

“你在战场上见到过吗？我们在过去的半年里损失了几百名法师，如果有那种东西我们早就拿出来用了。”

“那你为什么觉得它们就能造得出来？”阿塔里安耸高肩膀，“据我所知，那些‘蓝皮怪’也是和你……们一样的学究，成天待在书堆里不出来，就把这个当成是你们的‘学术交流’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沙哈摇了摇头，又像是要把整个肺里的空气都挤出来一样地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事儿我拿不了主意，阿塔里安，我得跟巴弗罗还有里卡多商量这件事情，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有结论。说起占领进度，要不要我帮你直接轰掉对面的基地？”

阿塔里安赶忙抬起一只手拦下了沙哈：“感谢您的热忱，可是请不要把我们拼了那么多的伤亡数量去占领的敌军指挥所和情报资料炸掉。我很喜欢我们之前的分工，你们负责主力接战，这类的工作请交给我来处理。您的手下为我们提供的装备很好用，请代我转达谢意，但我也不需要您那些四处制造爆炸的法师援军，再次感谢您的热忱，沙哈殿下。”

精灵王子轻轻耸了耸肩，“那么我现在就带着那个人偶的休眠仓赶回中部岛屿继续组织布防和协调后方补给……”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人偶的事情……一旦做好了决定，我会第一时间让你知道。”

阿塔里安抬起右手，随意在自己的左胸前搭了两下：“伊娃祝福你，沙哈。”

“嗯，嗯，伊娃也祝福你，我也祝福你，你可真是个被祝福的男孩，阿塔里安。”说着，他走到战斗人偶蛋状的休眠仓前，在自己的脚下打开了一个次元之门，消失在了岛屿之上。

“啧……瞧瞧这些毫不正经的家伙，瞧瞧他们。”游侠将军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剑柄，转头向高地上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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