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那个以狂怒为名的男子(1)

烦人的迷雾，每次当它填满了我的视野时总是会发生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这次也不例外，穴居的中型八足居然在一片草原上对我穷追不舍，身上只有一柄匕首的我向着穿透迷雾的一星火光拼死跑去。迷雾却像是长了眼，每当我快将触着它的时候就离我远去，坚信跑到微弱的火光就能得到救赎的我却对此视若无睹，直至我看清了那火光只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被扑灭的营火，才再也跑不动了。很快就被中型八足一下挑飞，我看向营火，期望那人能向我伸出援手。

在营火旁的那人似乎发觉到了这边的骚动，朝我缓缓走来。而这金发的女孩，使我感到异常熟稔。

「跑快一点啊！」我已经无力喊出这句话，只能转过身来对着中型八足的獠牙抽出匕首，可是连这最后的手段也很快掉在了地上。不是因为牠的攻击、不是因为我的疲惫，而是因为从中型八足的獠牙之间破体而出的女孩。理应死在洞穴里的她还活着!但娇小的身驱因为消化液早就被腐蚀得破破烂烂，唯独是那张我记不清也看不清的面容完好无缺，无声地淌着泪。那泪滴到我持刀的惯用手上，化为了鲜血。

若是见死不救，自己的手上也将浸染受害者的鲜血。可是我何德何能，去救命不该绝的她?我不承认手上的鲜血，在地上的草株上擦去手上的血，却发现我的手变了色，成了地精的土黄色。

脚步声响起，我抬头去看那终于走到我身旁的那人，惊见那人正是初化人形的我。是被我踢进迷雾之中的雪莉！眼里和莉莉一样调皮的她摸了摸我已经毫无血色的面容，戏谑地笑着，拿起我的匕首切开了女孩的咽喉。

那女孩的血开始喷洒而出，我的手臂，我的肚子，我的脸蛋…

“不，不!”从梦魇中醒来的我环顾被月光照亮的房间，总算是安下心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我跌跌撞撞地拿起水壸让冷水平息还在震颤不定的牙关。

“呼…看来睡在月光下会作恶梦的传说是真的呢。”今天是下弦月…吗，在这死者狂欢的夜里梦见逝去的人也不算是奇怪吧。

[否定，判断为压力过大所引起的不良反应，个体的心理健康值得注意。]

“没这种事。”旁白也是太过敏感了，为了一个人的死烦恼数天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吧，我猜。

[询问，个体的压力是来自那名年幼女性的死亡吗？]

“你一定要问吗？”它应该老早知道了吧。

[作为有部分自主意识的恩典，把支持个体作为最优项是必须的。]

“你…也是森林赐福我的一部分?”我感到一点被背叛的滋味，本来我以为自己作为穿越者，或多或少都会有点特别。

[森林是为了观察个体才特意创造了本人，个体的独特性应该无需质疑。]

“我…你怎么没有说过?”

[因为个体没有问。]的确我没有直接问过它这件事，但在感性上头的我看来，它就是在故意隐瞒。

[重复，个体的压力是来自那名年幼女性的死亡吗？]

“你猜对了，所以呢？”我对它的追问有点不耐烦了，这种事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没法理解为何个体会对同类的死亡感到伤感，舍弃能力相对较弱的同类以确保自己的存活无论在种群延续性的角度上还是自已的生存上也是合理的策略。]

“你…觉得推一个在森林中迷路的女孩去送死是一件轻疏平常的事?”若是撇开人类这层身份细想，它的话其实非常合理，在真正的危险之中谁会去顾连人命也不是的东西呢？可是当我以一个人的角度去听这番话的时候却气得暴跳如雷。

“你本人本人地说着，却甚至连个人也不是!那又怎么可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特别是当你其实跟那个靠着每天都得在地面上杀出一层血才能维持自己不会崩溃的森林一伙的时候!”我气得发狂，若她是因为贪图某些东西而走进溶洞的话我可能会持相同看法，可是那个女孩什么错也没有!贪图钱财的是丹尼和我，但为我们买单的是那连圣女菇长什么样也不知道的女孩！

“雪莉你那儿怎么那么吵？”被吵醒的莉莉隔着墙壁朝我喊。

“什么事也没有。”我都忘了这墙壁隔音不好了。

[无法理解个体的情绪波动。]

“那你就自己把它搞清楚，我才没有义务支持你。还有，不淮偷看我的梦!”把月光挡在窗外，我重新睡了下去。

这场对话是维娅誔生的契机，谁知道[旁白]真的靠着我的生活学会了情感，最后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人格呢?

可能有点突兀，但我还是得从未来回来吐糟一下。为什么理应为了支持我而诞生的维娅最后会成了一个老是对我耍脾气的小小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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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怎了小雪?你的脸臭得像是有人在你的脸上拉屎一样！”叔叔有时说话真的很讨厌，这一点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特别明显。可是我知道他完全没有恶意，甚至还有一点想把我逗笑的意向在里头。

“要是真有这号人你就得注意你的晚餐了，我大概会把他烤得像是同样管不住屁股的鸽子一样香，然后拿来加餐。”我装不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但开一点玩笑来让气氛轻松一点倒是可以。

“很久没有在白天看见你了，是出了什么问题吗？”趁着莉莉离开了饭桌，我低声问他。

“待会，到陶器工作坊以后我再慢慢说，有事要你去办。我不在乎你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过了那么久也该消沉够了。”果不其然，他的口吻变得认真起来。

“带上你的一些朋友，信不过的也没关系。别担心，现在你对青少年的号召力随时比街上那些三流药头还高。谁不知道东街出现了只小小的恶灵呢？”这区是他的势力范围，我在球场做的事当然被他打探得清清楚楚。

“你得先答应我，就算他们不答应帮忙。你也不会动他们一条汗毛。”我不会再把不是自愿被卷进一件事的人卷进一潭混水之中了。

“要是你不答应，我是不会带人来的。反正你绝对有其他办法。”我多补上一句。

“当然可以，不过…”他捊了捊特意蓄起来的八字胡。

“看来这件事对你来说意义非凡啊。”

当然意义非凡了，非凡得要把它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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