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均衡饮食(8)

对的，像是个懦夫一样逃跑的我们并不意外地活了下来。可能是女孩的鬼魂作祟吧，还好巧不巧地回到了那个和女孩相处了一个晚上的营地。

“雪莉，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丹尼举着那块木板看着很有可能根本就空无一物的黑暗，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向我说这句话了。

“没有可能活不来的，中型八足会把她包成线团，吐出消化液把她融掉以后再吸个清光。”大概是我的心理作用，但当我每次想起那个女孩，总是会觉得黑暗中有些什么在看着我。

“如果当时我是先把她交给冒险者的话…”

“你喵的，别再说了!”听了这种话整个下午的我怒了，死命地捉着他的衣领让他凑近我的脸。

“你当自已是什么?当我是什么?童话中的勇者吗？给我听好了，丹尼·汤马斯!你只是个连生活都没有余力的孤儿，我也只是个整天都躲在森林里的怪胎而已!所以现在我们还能完整地站在这里都应该感恩了啊！”弱肉强食在森林中是必然的，因此女孩的死是必然的结局。我想这样说服自己。但丹尼的话不断地、不断地让我陷入自责和后悔的循环之中，如同溺水般的无力感终于使我像是一只哥布林一样大吵大闹。

无论我怎样去试着轻视死亡，当它降临在和自己有所交集的人身上时我还是不能习惯，只好把它暂时放在一边。但丹尼，他诚实的话语无意中居然像是个流氓一样去挑别人的伤疤！

“抱…抱歉?”即使并没有任何客观上的错误，但看见我竟然极少见地发怒的他决定退让一步。像是猎物一样退缩的样子也让我寻回了平日的冷静。

“我是指，无论怎样她也回不来了对不?至少她，她还活在我们的记忆里，那就够了。”以不负责任的话语来试着缓解丹尼心中的自责也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对，对。她也知道我们尽力了，不会怪我们的…”这句话似乎让丹尼好多了，他用小刀在旁边的树上割下一片树皮。

“也为她立一面碑吧。名字…雪莉你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吗？”他打算为死者立一座碑，却发现自己连她的名讳也不知道。

“名字?”说是那么冠冕堂皇，可是直到了最后，我发现我甚至那女孩的名字也叫不上来。原因无他，只因我同情的根本就只有她的故事，至于她自身我完全没有要看一眼的意思。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蛋。直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以后我也只好承认。

“要不，我们把这件事带到坟墓里去吧。”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知道我们的懦弱杀死了一个完全无辜的人。

“总不会有人故意去把这件事挖出来的。”森林一天杀死了那么多人。只要我们不说，谁会知道今天这里死了一个女孩？谁会知道我们今天的见死不救?

“把我们的秘密埋在土里、化作烂泥。”丹尼向我伸出尾指。

“由它随着我们的尸身烧成灰烬，撒进河里。不会有人记起这个女孩。”我接着说出下半句，也伸出了尾指。

“拉勾上吊，百年不变…”我把那块树皮丢进了营火之中，看它随着一段记忆灰飞烟灭。

“我来守夜好了，雪莉你睡吧。”丹尼知道我的疲惫，想说服我睡下去。

“你能守着就有鬼了，反正最后都是把我叫醒，那还不如我来守夜。”我本想欣然接受，但看见帐篷的时候那个女孩的身影像是在里面一闪而过，我揉了揉眼睛后确定那只是我的幻觉，可是绝对是没有可能睡下去的了。

“我睡不着。”丹尼很老实地说。

“我也是。”要是掩藏一件事只靠三言两语就能马上上忘掉，那爱兰绝对不会把我拉扯大的。

所以说，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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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离开森林以后我回复了正常，把可能开始有点腐烂的食材交给母亲，坐在旁边看我的蘑菇汤出炉。

“雪莉？你有在听吗？”她一脸忧心地看着不自觉地走神的我。

“抱歉，昨晚没睡好。”至少表面上已经回复了正常，一条生命在身边被夺走而我却无能为力的事实让我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沉淀的过程是痛苦的，这大概就是在失败中活下来的代价吧。

“真的只是没有睡好而已吗？”她给我盛了碗蘑菇汤，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嗯，我们扎营的附近有点吵。”我以向那碗汤的表面吹气的动作躲开她的眼睛。

“等等，你说「我们」?是上次那个小子?他…他对你出手了?”爱兰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但很快就化作了满腔怒火。提起切肉刀的她大概是打算把丹尼的蛋蛋切下来喂鸡。

“打着！他没有!只是…一群哥布林和鼠人在营地附近起了冲突，然后你知道的，牠们打起架来都吵得跟那啥的。”我当然要拯救丹尼的蛋蛋，连忙随便编了个理由。

“真的吗？就算是这样…”

“好了姐姐，难道出了些大事情雪莉会瞒着你吗？”

编出来的理由没有让爱兰停下追问，但一直没有说话的艳梅成了意料以外的救星。

“你可是她的母亲，难道她会连你也不相信吗？倒是你，偶尔也别那么固执吧。有时候，别人看到的东西会比你多喔。”艳梅比我更了解母亲的思维。纵使爱兰对我是那么的温柔，可是相处久了我也发现了母亲的缺点，她是太过先入为主了。没想到现在这个缺点成了我不让她继续追查的借口。

“妈，我不会骗你的。”我连忙多补上一句。

“也对，雪莉那么乖巧，怎可能会瞒我呢？喝汤喝汤。”一番话下来总算是守着了秘密，一口热汤进口，任谁也说不出话来了。

“…”但当连保证都可以是谎言的时候，她又怎么可能看穿我对她的蒙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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