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祈幸知晓,自己已经抓住了机会,于是,她突然踏步,对方也机警地往万丈深渊处稍稍一退,但,最终白发少女并没有紧紧相逼,而是……
走到了他的视线汇聚处。
“告诉我,我所在的地方,到底有什么?”
“……什么都……”
“可是我看着明明是有东西的啊?果然你,产生幻觉了吧?”
“呃、我、好吧,其实只是那个东西没什么奇怪的,所以我才说没有的……没什么奇怪,对吧?”
“……助理,我这边什么都没有。”
“……”
被连续诓骗的朱木露出了无比阴沉的神色。
先,他不自在地往前走了一步,脸色肌肉群不正常地抽搐。
接着那平日有气无力的表情变得有些谄媚,但其中莫名让人感到不适。
“好了……会长大人,没必要这么追根究底吧?我都到最后了,给我留一点空间好不好?”
“不,这不会是最后的,我们来坦白吧,来开诚布公吧助理,为了以后的共同相处的时光。”
“……您难道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吗?您不是喜欢我吗?怎么能这么做呢?”
接着,朱木吐出了讨人厌至极的话语。
感情绑架。
“而且,我都这样了,我是病人啊,您就不能稍稍体谅一下我吗?您不会真的是铁石心肠吧?”
道德绑架。
“而且……而且……”
少年最终还是紧紧闭上了嘴巴。
面如死灰的他看着依然平静的白发少女,接着。
他突然死死捏住自己眉心,口中快速碎碎念起什么……
“对啊……那种石头的空间感实在是太奇怪了……根据重力这种形状尖端坍塌……”
接着奋力将头往一边砸了过去!
“咚!”
“咚!”
“咚!”
连续响了三次后,随一股血冒出来,他松了一口气,随白雾带走浑噩脑部热度,重新恢复了平静。
面对少年这种异常的举动,艾祈幸并不意外。
精神分裂症。
因为名字原因常常和人格分裂症搞混,但其实两者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病症。
其中最大症状之一便是:幻觉。
从一般视角来说,少年就算被称为正常人也不为过。
但实际上,他早就分不清幻觉和现实的边缘了……仅凭简陋的一定知识进行检定,而且随症状越发加重,思考也变成了一种奢望。
刚才的对话,是心理咨询师绝对不会做的禁忌。
拿精神分裂症的症状进行对话。
这样并没有任何治疗作用,但……
在这种情况下,却能刺激。
“你在面对他人时,很容易带入敌意……随时就像担心他人会杀害自己一样,这其实也是一种症状。”
也就被,精神分裂症症状中的妄想,而且,是最危险的一种。
被害妄想。
“……所以你妹妹才能在你那偷拿到这么多管制药品。这一切,恐怕还要和你的家庭联系在一起吧。”
“那是……”
撞墙以后冷静地捂住流血部分,朱木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又抬起头。
温和地笑着。
“因为失去了父母嘛,会长大人也应该知道孤儿容易得各种各样的心理疾病这种常识吧。”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吗?”
狡辩。
即使到了如此地步,还在狡辩吗?
艾祈幸不由地更加握紧手心。
她,原来也能紧张到这种地步啊……根本不是不会紧张,心脏快跳出来了好不好……
不过,话题也终于扯到了这一步了。
“助理,你的妈妈很不喜欢你,这在之前我们已经讨论过了。”
是的,原生家庭。
这才是她最为重要的突破口!
“我并不憎恨她,相反,很感谢她能忍下那种厌恶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来。”
没有承认也未否认的朱木,只是以十分平静的语调,低着头呢喃着。
“就算如此,说难听点也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那么,为什么她会·只·带·着·你们两个还没成年、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子·到那种荒无人烟的山区里面旅行?”
就是这里!
白发少女抛出了自己压箱底的证据,狠狠砸到少年的视线之中。
是一份单据。
漆黑双瞳瞬间缩成针孔大小,朱木狼狈地捂住脸,使劲用极短的指甲扣入脸中咬牙切齿地漏出一句话:
“你连那种东西都查……!”
“我找人调查的时候,找到了当年你和小双,还有你母亲所乘坐的飞机票,那的确是·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儿童票的付款额度,登记的身份证,也是你、小双、你母亲的。”
当然。
真正能证实这一点的,还是朱双的证言。
若非如此,艾祈幸也做不到如此肯定地下达结论,毕竟能从语言中透露的,也只是他母亲和父亲关系极好……
“你父亲的也有,但是,明显没有坐在你们的附近,那样喜欢他的你母亲,如果是知情的的话,怎么可能接受这种安排?而且,当时的机票可不是全部卖完。”
而不是控制欲占有欲极强。
“……”
朱木没有反驳。
或者说,他察觉到了对面之人脸上的确信,因此吞下了反驳的意欲。
发觉对方沉默后,白发少女可堪称为得寸进尺地竖起两根手指,仿佛手持的利剑般抵在两人之间,接着缓缓收起一只。
“那么,两个猜测就出现了,一、你父亲是悄悄跟踪你们的,而你们当时并不知道父亲会跟上。”
先是在中间一顿,发觉对方还完全没有反应后,她的心中也是一紧。
接着。
白发少女深深叹息了一声,收起第二只手指。
一切……
仿佛浑噩黑云中轰鸣的雷电一般伴随绝望嚎叫浮现。
“二、你母亲……最开始根本不是打算带你们去旅行的。”
“只是些猜测罢了,并没有什么依据。”
“你的母亲,是打算杀了你们两吧,为了能和他、你的父亲再度变回二人世界,真是……人渣。”
将心中浮现剧痛之光从齿尖漏出。
连一向不爱骂人的艾祈幸,也忍不住吐出了一句辱骂话语。
但对面的朱木却只是静静听着……
仿佛放弃掩饰一般。
听着……
浑身伤痕赤·裸裸展现,脸上依然挂着死气沉沉的笑脸,如此丑陋地死去,这,便是朱木一人的终末。
“而且,这个尝试恐怕不止一次了,现在朱双之所以会频繁给你下药、袭击你,其实是她无意识间受到了童年影响,在模仿你的母亲。”
一口气说出之后,一切都变得敞亮。
艾祈幸深深悲叹着,将接下来的事也按逻辑而脱出:
“本来就很奇怪,明明两个大人都没能逃脱,为什么两个小孩子却能在那场灾难里死里逃生了,如果我没说错,假使你父亲没有跟上去的话,被借由掩埋在山体滑坡之下的,应该就是你们两了。”
“您真是非常聪明的人。”
“过奖了。”
被这一句发自真心的夸奖噎了一下,白发少女感到了一丝无力。
仿佛全力打出拳头,却落到空处一般的不自在感。
可是……
嘛。
说白了,她可从来没有紧靠这种单纯的话术便能控制住面前这个异常……甚至堪称病态执拗的少年。
从一开始她就在不停观察着周边的一切。
知道吗?电梯天井的构造。
每过一层,就会有一些金属的网格,在这座废楼中,因为从未未完工,因此有许多已经朽烂。
比如,这一层。
斜挎而下的金属,在一脸死气的朱木身上闪烁着光泽,静谧……而突出。
这是仿佛鱼钩一样的构造。
但艾祈幸依然不动神声色,找寻着合适的角度,仿佛想要威逼他一般不停挪动方向,金黄双瞳一直凝聚在突出之网上。
“在那之后,你之所以把这些事瞒下来,应该是为了小双和以后的生活。毕竟如果他们是死于事故,那么你们两不过是身世悲惨的孤儿,如果公开,且先别说有没有人信,会不会觉得你是因为受了打击精神异常……嘛,虽然本来就异常了,即使信了,也不过是再为你们的出身泼一通脏水而已,保险金说不定也会减少,没有被虐待记忆的小双,也会因此受到很大打击。”
接着,白发少女咽了一口唾沫。
心中那股奇妙而让人不舒服的悸动,再度复苏,她无视其将这股滋味从味蕾吐了出去:
“还有……支撑到现在还没自杀也一样,是为了照顾还年幼的朱双。”
有点苦涩。
朱木就这样静静等待着她将一切说完。
按着还在渗血的伤口,他双眼中居然出现了一丝光泽,从噩梦苏醒般的光泽。
“只要继续说谎,她就是爱她的……他们就是爱她的,即使只是虚幻而已,至少在幻觉中,小双会认为自己是被爱着的,虽然我已经……但是,至少要照顾她直到能独立生存的一天。”
呢喃的话语,带着一丝自嘲。
“我,就是靠着这样假惺惺地感动自己来熬过这些天的……很无耻吧?”
“但是,你无法自欺欺人。”
“谁知道呢?”
不置可否地呲笑一声,被戳破后他倒是自然了许多。
趁着这一丝的松懈,艾祈幸又再度跨上一步,不给其察觉机会地推出下一步推理:
“上次我所检查的尸体,如果翻开上面的女性尸体应该能在下方男性尸骸上找到刀割的痕迹吧,而女性手里本来应该有把刀,而那把刀,已经被你提前拿走了。”
“……”
沉默一下后。
“啪、啪、啪……”
稀稀落落掌声响彻了整个楼层。
朱木看了一眼手机,确认了一下。
离12点只有20分钟了。
面含寂寥之情的少年,也带着最后,竭尽全力变得真的温和一些的微笑开启了落幕致辞。
是的。
他人生的落幕致辞。
“非常完美的推理,不愧是会长大人,如果是什么推理游戏的话一定会得到sss的评价的,和实际一模一样,真是恭喜。”
发自内心钦佩的语气,这就是他对于面前白发少女最为深沉的情感。
敬佩。
与爱恋。
仅此而已,现在,也快要带入另一个世界了。
带着这种东西入睡,感觉只会做美梦……倒便宜他了。
“还有。”
但是,心中还有一些遗憾。
一些,让眼角干涸了许多年的少年也忍不住有点哽咽的遗憾。
“会长大人,虽然当时您问情报员的时候,我告诉您他已经死了,但是,那不是撒谎……”
举起手机,他将时间展示给面前之人。
“只是时间要再延后一点,就是现在。”
“……”
“还有……到最后还是没能让你们讨厌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哥哥……”
随着少年逐渐颤抖到无法听清的声音,白发少女身后也传来了一道弱弱的回应。
竭力维持平静表情,泪液仿佛灼烧般从眼角划到下巴的黑发少女……
违反了自家兄长的命令。
凭借自己的意志跨上了这真正的最终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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