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为何物第四十问·是悲哀吗？

“怪不得、怪不得啊……”

缓慢摇头，艾祈幸将记忆中的步调一点点将目前得到信息对上。

为什么她邀请少年前来的时候他会如此果断地接受？

因为这样就可以精确得知自己这一方的动向，如果有暴露风险，也可以立刻进行误导和改正。

为什么她接到消息的那一天他会跑出去？

能不出去吗？这可是，和她一起同行啊。

为什么自己这么凑巧就在出山洞的时候遭到了攻击？

紧随其后的少年，恐怕为了这一时机已筹划多时了吧，默默潜伏在自己身后，抓紧时机进行敲击……而且地形也选得恰到好处，连不带武器之类条件也完全是为了这一目的进行设计。

从她第一次接到消息起。

就走入了这不断纠缠完善的陷阱迷宫。

“助理，你就这么简简单单把我卖了啊？就一点不担心会发生意外、一点不犹豫的吗？”

“……”

听到这句的朱木，则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度滑稽之事一般无法抑制地咧开一丝嘴角，然后默默捂住。

他稍微眯起眼，如瞻仰太阳般诚挚与白发少女那一双金黄眼瞳对视着。

“会长大人，请您看着我的眼睛。”

少年举起一只手，一食指与中指指向自己双眼，一种微妙带着轻蔑与挑衅的手势，配上恭恭敬敬的语调：

“我知道你不会紧张或者害怕，但是，摸着你的良心说一句：你真的没对我做过一样的事吗？”

艾祈幸……

并没有回答。

正如之前她自己所说一样，若说是亏心事……她可也做不到问心无愧啊。

而且，自己这个助理了解自己就像自己了解他一样，此刻的谎言再无谓不过。

“上学期暑假之前，你绑架过我一次，虽然你强行解释成什么病娇……但是那种理由也太简陋了吧，你可不是什么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单纯少女。”

收回手的朱木笑脸越发诡异。

仿佛嘴角被割开，愉悦过头反而病态的弧度，加上双毫无笑意的漆黑眼瞳。

就算再拙劣的画手，也不会将这两种表情混杂在一起，一种莫名让人感到不适的浊色。

“我知道的，你一定有什么奇怪的计划、目前是围绕着我、利用我进行的。但是，我不会怪罪您……”

他竖起食指，贴在刀割出的笑脸前。

“所以，也让我点点灯吧？”

“……”

艾祈幸低下一点头。

她似乎被问得哑口无言了。

接着……

“哈哈。”

一丝笑声从被阴影笼罩的嘴角中漏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发少女发出了似乎来自喉咙深处的笑声，苍白发梢因捧腹大笑而颤抖起来，飘浮在阴影中，反射出圣洁光泽。

金黄双眸极其兴奋地瞪大着、让人联想到之前事件吸入“幸福”之后的癫狂形象……

不。

错了……

远甚于此啊。

“哈……呼、哈……”

笑得过头而最后不得不大口大口喘着气，呼出的一阵阵雾气在阴暗中若隐若现，白发少女再度仰起头，极度兴奋而渗出的汗液似乎都带有引人欲情的微妙气息，还带有一丝余韵的面庞说不出的妖艳，金黄眼瞳闪烁着令人恐惧……却又引人堕落的光。

神圣与妖艳。

冷静与欲情。

完全矛盾的组合，竟如此完美勾勒而成一人，也因这矛盾，仿佛身沾污点的白羽般……

背德至极。

平息一下后她依然扶着头，依然笑着呢喃：

“糟糕了，我家的助理聪明过头了……真是太糟糕了，你就不能变笨一点吗？”

“……”

“不过，就是这样我才喜欢你啊，要是轻易被耍得团团转……那种人也太没意思了。”

“您能开心再好不过了。”

打心里对自己这个会长本性一清二楚的少年，并没有丝毫惊慌。

或者说。

他也没有必要惊慌了。

反正一切都要结束了，自己一死，围绕自己的诡计也不过无根之萍，轻易便会崩塌。

“不过、不过呢……既然如此，我岂不是更要阻止你不可了？”

“不如早点转移对象比较好？”

“那可不行，这个目标必须是我最、最、最、最喜欢的一个人，如果助理死掉我真的会很伤心啊……伤心到死掉那种地步来着。”

因为刚才口水有点分泌过度导致说话含糊不清，艾祈幸说完这句话后咽下嘴中唾液，冷静一下才重新端正态度面向前方。

接着，仿佛小说中侦探角色一般叼了个不存在的烟斗，紧张与兴奋同时刺激着肾上腺素，她以熟悉笑容开始了谈话：

“你到底为什么把我打晕也好，在隐瞒什么也好，就由我来戳破吧。”

与。

最终的揭秘。

“……好啊，我洗耳恭听。”

没有一丝慌乱，朱木站在那断层之边十分温和地微笑着。

那是一无所有者所特有的释然笑容。

察觉到这一点，艾祈幸暗中吞了口唾沫以压抑住有些紧张的心情，手心悄悄握起以停止颤动。

总之，先冷静地梳理一下线索吧……

“说起来，我从对助理有好感起，就一直在打探关于你的事，不过偶尔会做得太过了，所以得到一些不太能通过法律的消息……这个先不说，助理你的父·母·，是在同·一·次山体滑坡事件之中失踪，最后被认定死亡的吧？”

白发少女镇静地简述出了已知事件的梗概，其中虽然有些内容一听起来就有问题的，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接着她开始一边注视对方的反馈，一边一点点靠近。

而少年则是抱起双臂，仿佛毫无察觉般笑吟吟地点点头。

“的确如此。”

“那之后也没有找到尸体，但是他们两在生前所买过的保险和遗留的财产都相当丰厚，足以供养你们兄妹到成年乃至上大学的支出还有多余了，但是，你们两的生活质量，可看不出这一点。”

“勤俭可是一种美德，本来就是我们的私人财产，怎么花是我们的私事吧。”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进行着没有硝烟的对战。

虽然听到艾祈幸的话皱了皱眉，但，朱木很快摇摇头又露出一副无所谓的微笑，企图混淆过去。

但白发少女可不打算放过他。

就是这个时候，才要更进一步地追击……！

“是吗？真的只是因为勤俭吗？”

从口袋里有点艰难地掏出自己的手机，艾祈幸开启屏幕，尽量使视线不从少年身上移开地打开一个文件，然后她将手机屏幕转向有些晃悠的朱木。

上面是无数数字，有的看着像日期、有的则更倾向于金额。

“我请人拿到了这份数据。”

但她说这句话时，朱木也在观察上面的数字，并估量着这到底是什么。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冷冽阴沉。

意识到对方动摇的白发少女，却露出了更加自信的神情，并继续开口：

“这是你所有银行账户的消费记录，这上面明显有着一项相当频繁且固定的金钱支出，恐怕也是你们家最主要的日常支出吧？我可是和助理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你可不像热衷于日常网络购物的人，买菜什么的也用不着银行卡。”

“无论如何，现在你所说的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罢了。”

“助理，你平时会给妹妹一大堆零花钱吗？不要说谎，就算说谎也没用，我只要直接去问小双就知道了。”

本来朱木在她问完的一瞬间就想开口回答，但听到后半句、特别是小双名字时，他明显僵了一下，把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最后缓慢地点点头。

“不会……”

“那么，既没有大笔金钱，也没有相应处方的她，为什么平时能轻易取得那么多给你下的药片？”

“那不过是安眠药罢了，安眠药我一直都在吃，可能被偷拿了吧，我可做不到什么时候都去看着她……”

“你说谎。”

毫不留情地戳破对方谎言，艾祈幸也抱起双手，但神情中所有的却是严肃而非悠闲。

“你之前几次做手术的时候，很明显对麻醉药产生了一定抗性，麻醉药包括镇定类、镇痛类、和肌肉松弛剂，对这些东西之中任何一项会天生产生抗性的可能只有万分之一，就算安眠药使你对镇定剂产生了抗性，但是，从心跳之类反应看来，你也明显出现了痛觉吧，镇痛可不是安眠药会有的效果。”

“您想说什么？”

“……就算不是现在，你一定有过长期进食止痛药的情况，但若是单纯这种原因，很难做到那种程度耐药性。”

白发少女回忆起了那天的情况。

突然的情况使医生都吓了一跳，病危通知书也发了出来。

“你难道身体有什么隐疾吗？”

“……是啊。”

“什么？”

“……关节炎？”

一看便是心不在焉地随口扯了一个借口，朱木虽然也在掩饰，但依然略带笑意的表情可看出其的不认真。

看着斜靠在天井门口的少年，艾祈幸也暗中捏紧了拳头。

于是，她抛出一个不大道德的杀手锏。

“原来如此，我干脆去问问小双吧？毕竟她是你妹妹，这一切她起码是知道的吧？”

“我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才掩盖了而已。”

“嘿，变认真了啊？其实，你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关节炎，别忘了学校体检报告我随时都能看到，要找借口还是认真一点比较好……你其实是有自残史吧？”

说着，她又重新看向对方。

但令人失望的是，这并没有使朱木出现太大动摇。

敷衍性地摇摇头，他似乎压根不打算搭理这种没有确凿证据的质问。

但，话题是一定要推进的……

“助理，你的失眠也好，疼痛也好，都是因为你已经得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啊，而那笔支出，应该是你一天天所用的药费吧。”

并不动摇地先摆出一个假设，咄咄逼人地敲下似乎有道理的议论。

白发少女希望的是得到哪怕一点点的互动。

但很遗憾……

朱木并没有上钩。

无精打采地看着这一方，少年似乎压根没有感到压力，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地静静倾听着。

“而且，你对镇定剂的耐药性恐怕也不只是因为安眠药那么简单吧？安眠药可没那么贵，恐怕你所得的也不只抑郁症一种、不，绝对不止这一种疾病。”

这一招，算是落空了。

但是。

“同时，你之前给我指的东西，在你看来应该真的有东西吧？”

“……！”

朱木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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