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五 胸杀

“皮里诺没信？”

“嗯，那晚我听到她和皮里诺老爷说话的全程，他到最后也没有对莎拉的怀疑表示一丝一毫的赞同，而且他还斥责了莎拉，说她这么随便猜疑别人，万一把家族里搞得人心惶惶怎么办。我觉得他挺重视家族内部的秩序的，以前姐姐也经常说，皮里诺家的家规很严，在那里基本听不到什么很过分的流言蜚语，因为下人嘴碎可能损害家族形象。”

“这么解释好像也讲得通。”

我和皮里诺只有一面之缘，对他的为人并不了解，不过贴合娜塔莉的说法，我能想象出皮里诺平时不苟言笑的模样，以及他对家规乃至一切现状坚定维护的信念，从他不惜弄出人命也要制止家族成员和下人私通就能看出来。

“总而言之，麦穗城的国王码头——国王港，就是当下蛇行众的真正行动地点，这就是娜塔莉四天来的劳动成果，很好。”卡芬揉了揉拳，嘴角微扬，双目跃跃欲试，“接下来我负责安排在国王港拦截他们。到时候我会做两手准备：让我们赌场的亲信带人和他们交火，同时我也会通知麦穗城警备团，如果我的战力不及蛇行众，就让市议会的人来把他们一锅端。”

“不需要我同行么？”

“哈？才不需要！你放心，老老实实待在娜塔莉家，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浪费你的战力。”

不让我出战？

这可不行。

“蛇行众在麦穗城活动了几十年，却始终没被当局发现，多雷洛斯政府，阿克萨政府，全都拿他们毫无办法，你想过这其中的缘由么？”我反问道。

“因为他们收买了麦穗城周边所有农田的地主还有沿海商会，这方面我是行家，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左右逢源……”

“我以为你知道了蛇行众的交易内容后应该马上就能猜到的，其实答案和你们想的都不一样，至少我觉得如此。”我没有理会卡芬的自吹自擂，“他们售卖魔药，这说明他们内部必定豢养有魔法师，可能是魔族，也可能是别的魔法种族，或者人类的卷轴使用者，他们可以用魔法‘作弊’，我认为这是对他们在短短几十年内在多洛雷斯地区深深扎根的最好解释。想不到这一点，我打赌你会吃大亏。”

“这……这又怎么了？”

“这说明他们和麦穗城贵族的代表见面的过程中，必定有魔法使做护卫，没有我这个熟练使用卷轴的魔法师，你确定你的手下或者警备团能应付得了？以蛇行众的能量，你不能一击打中他们的七寸，事后他们肯定能轻易追查到你身上，届时遭殃的可就是你自己啊。”

“这……”

卡芬陷入了万分犹豫的境地，显然我的话动摇了她，迫使她重新考虑她的立场。

“好好想想，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对方真的有魔法师，你能应付得了吗？”

“……好吧。”

经过漫长的挣扎，她总算答应让我跟随她的部下去国王港埋伏蛇行众，不过她特别叮嘱我到时候一定要蒙住面部，以免被人认出，她说她和她的所有部下届时都会这么做。

“好哇。”我一口答应。

“顺便提一嘴，娜塔莉，克里斯蒂的亲属我已经联系上了，差不多最迟后天就会到镇上来，葬礼那天我会通知你，我可是专门为了你破费哦。”

“……嗯，谢谢。”娜塔莉极小声地道谢。

卡芬哼着小曲儿推开门，厚实的钉鞋有节律地弹奏着咯嗒咯嗒的声音，夏风蓦然一个回旋，带过轻轻薄薄的木制门板，和门框来了个结实的拥抱。

“你要亲自去国王港？会不会有危险啊？”

“你担心我的安危？”

“肯、肯定会啊，换谁都会的……”娜塔莉的视线不自然地倾斜。

“也许只有你会哦，”我冲她抛了个媚眼，“也许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关心我的人。”

“怎么可能啊……”她微微侧目，满眼怀疑，“爸爸妈妈总会关心你吧……总之我肯定不是第一个。”

我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径直搬出魔法药剂，递到她面前，“再喝点？”

“不要，难喝死了。”

“我说真的，不开玩笑。”

“……哦。”

在我的注视下，娜塔莉极不情愿地接过杯子，又狠狠喝了一大口。

“没副作用？”

“没有，就是觉得难喝。”

我点点头，关上了所有门窗，拉上窗帘，牵着她躲进黑漆漆的厨房，因为我得保证没人偷听或者偷看，尤其是可能存在的卡芬的眼线。

“娜塔莉，接下来我说的每个字你都记牢了！”

“怎、怎么了？突然就？”

“嘘，先别说话，仔仔细细感受，有没有感觉体内多出了什么东西？”

“多出什么东西……”

娜塔莉按照我的引导，在绝度的黑暗中，缓缓闭上眼，放缓呼吸，感受自己的心跳和血流，“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能量在体内汇聚？”，我问道。

“有。”她轻轻答复。

“在横膈膜那里的位置？”

“我不知道横膈膜在哪里……能量汇聚在手上。”

“手？”

“就是刺青那地方，”娜塔莉睁开眼，“从好几天前你第一次在我面前使用魔法我就有这种感觉了，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滞留在我的手臂里边，就在刺青那个位置。”

“很难受吗？”

“没，倒不如说……还挺让人安心的。”

“让人安心是个什么说法……”

“就是那个意思嘛，就是觉得……没那么空荡荡了，就像身体内部穿了一件棉袄……尤其是刚才你逼我喝了一大口，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没错，这就是我从之前起就在怀疑的。

娜塔莉的刺青，不仅让她可以免于受魔法影响，最关键的是，它同时给予了娜塔莉“吸收魔法”和“储存魔法”的能力，等于人为地把娜塔莉改造为了魔法体质。

“所以我说你已经不是纯粹的人类了啊。”我解释道，“刚才你所说的证明了我的猜想，你的刺青至少有‘吸取他人的魔法’和‘储存魔法’两种能力，就是说只要这个刺青还在你的皮肤上，你就能和我一样使用魔法。”

“嗯……嗯？使用魔法？”她的表情再次变得惊骇，“你说我能吸收魔法……但是使用它吗？我真的能做到吗？我可是……人类。”

“我不是说了吗，你不是纯粹的人类了，‘半人半魔’可能更适合你。总之，既然你能储存魔法，理论上一定可以把它释放。”

“释放？该怎么做？”

“跟我学就对了。”

我再次确认了一遍这附近没人偷听或偷看，我压低声音把一些最基础的魔法咒语传授给她。

“火焰魔法、冰冻魔法、防御魔法……这些魔法都很基础，消耗的魔力极少，关键是咒语简单好记，一学就能上手——记住，单把咒语念出来是不行的，一定要同时调动体内的能量，把能量聚集到你要释放到手指指尖，这你得自己去悟，反正你要一次不会说明你肯定是笨蛋！哈哈！

说着，我看到娜塔莉的掌心蓦然钻出一团小小的火星。

“我会了……我会了！我会魔法了！我也是个魔法师了哈哈哈！”

“卧槽你别……”娜塔莉呆在原地喃喃自语了刹那，旋即毫无征兆地猛然一把拥住我。我看不清前方，只能感觉到我的脸被一把埋进了一团海绵样的圆润里，软不软我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梦魔的肺比人类稍小，我的话一分钟接触不到氧气应该就会原地暴毙了，也许再过个几十百八年也会出现个世界纪录啥的，然后人们一提到我的名字就会想到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人类女性的胸部杀死的生物”。我才不要以这种方式青史留名。

“松开啊……会死人的……真的会！！！”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你没事吧？”

“……呃，使用魔法的感觉如何？”

“好棒！就好像无所不能了一样！我可以飞吗？我也能隐身吗？”

“那些高阶魔法以后慢慢再学习嘛，现在先把基础熟练掌握了来，别想着一口气吃成胖子。”我摆摆手，故作高深道，“反正以后啊，我就是你的老师，你呢，就是我的学生、徒弟、杂工、女仆……咳咳。总之对我好点儿，学生嘛，只要尊敬老师，老师就会交给她知识不是？”

“嗯嗯！我会的！”

被她穿透了黑暗的、炯炯有神的目光满怀虔诚地注视着，我擦了擦刚刚憋气憋出的汗，推开窗透气，反正我绝对不会告诉她我现在就只会这些最基础的魔法，也才不会说就这些我自己都是一整晚不睡觉疯狂练习才勉为其难学会的，而且光是念对咒语的发音就花了我大半夜，别提当时我心里多焦灼了。

话说这咒语真的很好记吗？不然娜塔莉为什么一遍就会了？不公平啊！

“哦对了，先别急着兴奋，”我提醒道，“你不是说你是负责采购节日用品才有机会自由活动的吗？东西买齐了？”

“还没开始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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