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г章 离乡

真实的情况是——士兵站在道路的一边，阻止居民进入，另一边却可以看到牛在吃草，收割机嗡嗡作响，卡车运载作物。老妇人哭着说：“年轻人，让我们进去，这是我们的土地和房子。”她们给我们鸡蛋、培根和自制的伏特加，为她们被污染的土地、家具和财产哭泣。——摘自《切尔诺贝利的悲鸣》

第г章 离乡

在上完了一早上的课程之后，叶芙根莉娜拖着疲惫身躯离开了Б班教室，现在的她只想赶快回到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前，泡上一杯期待了一上午的“克莱士咖啡”，好好小憩一会儿。

叶芙根莉娜来到走廊上，惊讶地发现无论是老师还是孩子们都在小跑步地穿梭于各个房间之间，但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焦虑的神情，取而代之的只是微笑，当然卡迪尔夫人除外。

幼儿园大门处渐响的引擎声吸引了叶芙根莉娜的注意，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了幼儿园大楼的正门前，两名头戴蓝色大檐帽的军人一边在谈论着什么一边迈着大步向叶芙根莉娜的方向走来。

两名军人的脚步停在了距离叶芙根莉娜前方不远处的卡迪尔面前停下。一名看上去军衔较高的军人向身旁的另一名军人吩咐了几句就朝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走开了。

留下的那名军人向卡迪尔夫人敬了一个可以说是完美的军礼，随后说道：“麻烦您立刻让这栋建筑中的所有妇女、老人和儿童回到各自的家中打包必要的行李，两个小时后会有专门的巴士来接他们离开。所有的男性成人在建筑内待命。”

军人又是敬了个军礼随后转身径直离开了大楼。

卡迪尔夫人在原地站了许久，由于是背对着的缘故，叶芙根莉娜并不能观察到卡迪尔夫人脸上的神情，不过应该也是同自己一样满是疑惑与不安吧，叶芙根莉娜这样想着。

“嘿，我亲爱的小美女。”卡迪尔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叶芙根莉娜的面前，微笑着抚摸着叶芙根莉娜的脸颊，说道，“赶快回家吧，收拾收拾。你不是还有个姐姐吗？快回去吧。”

“可是您...不走吗？”叶芙根莉娜问道。

“不用担心我，我和这所幼儿园一起生活了四年...”卡迪尔夫人抬起头看了看屋顶上那些有些混乱却富有童真的涂鸦——这些都是最开始的那批孩子们画上去的。“我老了，不能再让这些回忆都消失了...所以...”

叶芙根莉娜发现卡迪尔夫人的眼角湿润了，几滴欲从那深凹的眼眶中溢出，却被卡迪尔夫人假借眼角有些痒给抹在了那只皱纹纵横交错的右手背上，成为了略微有些泛黄的皮肤上一道略深的痕迹。

“那我去把您的家......”

“已经没必要了。叶芙根莉娜小姐，请赶快回去吧。别忘了，祖国还有重要的使命要交给你们这一代，你真正要关心的是大洋对岸的那群正对我们虎视眈眈的人，而不是像我这样的老太太。”卡迪尔夫人的眼神坚定了起来，叶芙根莉娜只好点了点头。

在向卡迪尔夫人道了三声再见后，叶芙根莉娜拥抱了卡迪尔夫人。

“对于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卡迪尔夫人在叶芙根莉娜耳边耳语道。

叶芙根莉娜先是一怔，随后笑了笑，说道：“都过去了，她老人家去世前交待过我要好好照顾您，如今是我的失职，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叶芙根莉娜离开了自己工作过的幼儿园大楼，虽然自己只工作了两年，但要说对这里完全没有感情也是骗人的。

在幼儿园的门口，叶芙根莉娜遇见了“坏孩子”弗拉米基尔——他双肩背着书包，俨然与那些乖孩子并无明显的区别。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看到他了吧。叶芙根莉娜这样想着。

弗拉米基尔看到了叶芙根莉娜正望着自己，兴奋地挥着手，他身旁的母亲领着他一路走往家的方向。直到弗拉米基尔消失在叶芙根莉娜逐渐模糊的视线里，他都是保持着挥手的姿势。叶芙根莉娜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双眼，向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待叶芙根莉娜到家时，成对空荡荡的公交车已整齐地停靠在公寓大楼门前的柏油路上，轰鸣的柴油引擎声实在吵得叶芙根莉娜有些心烦，她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抢在自己变得彻底不耐烦前迈进了公寓大楼。

叶芙根莉娜的姐姐此时已经起了床，正趴在家里仅有的大木柜旁整理着其实并不多的衣物。

“赶快把厨房的燃气看看关好了没有，过一会儿就下去吧，选个好一点的座位。”姐姐说道。

虽然姐姐并没有看向正冲进房间的叶芙根莉娜，但叶芙根莉娜明白说话的对象必定是自己，听着姐姐平缓的语气，姐姐看来暂时是从昨日的伤痛中脱离出来了吧。

“知道了——！”叶芙根莉娜从房间里大声回应道。

叶芙根莉娜从自己和姐姐的床底下搬出一个看上去有些年份的大木箱子。箱子上的金属扣已经有些生锈，但好在并不影响使用。

叶芙根莉娜翻开厚重的箱盖，箱子内部满是自己的一些日记本和一些曾经读过或是未读完的书籍。叶芙根莉娜从小就喜欢看些在家长眼中奇奇怪怪的外国书籍并记一些日记，在外人看来，这些日记着实会让人摸不着头脑，可能只有亲手记下它们的叶芙根莉娜会产生与别人不一样的情愫吧。

叶芙根莉娜挑了些书籍和全部的日记本，然后将它们一股脑塞进了属于自己的行李箱中。一本封面极不起眼的书引起了叶芙根莉娜的主意——这本书的表面早已布满了灰尘，叶芙根莉娜甚至想不起自己是从哪里得到这本书的了。

叶芙根莉娜用手轻轻抹去了封皮上的灰，一个相对于封面背景极其醒目的书名激发了叶芙根莉娜的好奇心——《ЭХОМировая теория（回响世界论）·刘晨曦 （中）著》。叶芙根莉娜毫不犹豫地将它用抹布擦了擦随后丢进了自己随身带的陈旧手提包里。

在将自己的房间和随身行李都完全整理妥当后，叶芙根莉娜按照姐姐的吩咐来到那小的不行的厨房检查燃气的阀门，她用手拧了拧，发现不管朝哪个方向都拧不动，最后在扳手的帮助下证明阀门确实是关紧了。

“我们该走了哦——！”姐姐在门口呼唤着叶芙根莉娜。

叶芙根莉娜看了看手中捧着的同自己办公桌上一模一样的这本红皮的、几乎崭新的《纲领》，将它塞进了手提包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走了出去。

“我想我们是时候要和这个老家伙道个别了。”

姐姐看着提着大包小包的叶芙根莉娜提议道。

“是啊，说不定再也回不来了。”

叶芙根莉娜暂时放下手中的包袱，转身向着自己曾经住过的老房子鞠了个躬，这间老房子对她来说有着和幼儿园一样重要的意义；姐姐也跟着弯下腰去。

叶芙根莉娜与姐姐属于最早一批乘上巴士的居民了，她们选了一个靠后的座位，这样就可以安安静静的休息一番了。

叶芙根莉娜帮助姐姐将两人的行李摆在了座位上方的储物架上，叶芙根莉娜请求姐姐将靠过道的那个座位让给她，姐姐当然是欣然地答应了。

过了没一阵，巴士车厢内就挤满了想要离开这儿的居民，叶芙根莉娜一下子就在车厢内的人群中捕捉到了一个令她感到不适的身影——她的同事契尔诺夫。契尔诺夫身为成年男性能成功出现在撤离巴士上的原因只有他那不为人知的神秘疾病了，叶芙根莉娜曾经从卡迪尔夫人那听说过。

契尔诺夫在一大片尚未坐人的位置中选择坐在叶芙根莉娜的一旁，两人仅相差一个过道的距离。叶芙根莉娜有意识地将自己的身体像姐姐那侧了侧，想要避免与契尔诺夫有过多的眼神和言语接触，如果有肢体上的接触那就更糟了。

巴士缓缓启动，相比于早晨专线巴士的缓慢，这辆巴士没过多久就驶出了普里皮亚季市区向着郊外快速驶去。

“姐姐，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吗？”叶芙根莉娜轻声地发问。

“听一位军官说是一个距离基辅一百多公里左右的一个小城镇。给我们这样的地方，已经很好了。”

叶芙根莉娜将身体往前倾了一点，以至于自己能看到窗外。望着不远处仍在冒着黑烟的建筑离自己愈来愈远和后方源源不断的巴士车队，叶芙根莉娜的心中不禁泛起一种悲伤的情感。

再见，切尔诺贝利，叶芙根莉娜这样想着。

回响ECHO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