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в章 幼儿园

上级封闭了一切消息。我的主编语带威胁地对我说：‘别忘了我们的敌人，我们还有很多敌人，在大海的另一端。’——摘自《切尔诺贝利的悲鸣》

第в章 幼儿园

4月27日的清晨与以往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天空中多了几片乌云。

叶芙根莉娜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轻轻地吻了吻身旁仍在熟睡的姐姐，简单地打理了一番就出门了。

叶芙根莉娜通常是乘着专线公交车前往自己工作的地方——一所幼儿园，今天当然也不例外。她是一位出色的幼师，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喜欢她，就连“坏孩子”弗拉米基尔看到她都变得服服帖帖的了。

叶芙根莉娜坐在巴士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右手托着脑袋，对着窗外发着呆。

巴士行驶了近三分钟就来到了第一个站点——核电站。叶芙根莉娜意识到这里正是前天晚上，不，准确来说是昨天早晨发生事故的那座电站。许多军车和消防车依然簇拥在电站的外围。发生事故的那栋建筑的屋顶被彻底掀翻，一根根肋骨粗的钢筋暴露在空气中。

叶芙根莉娜突然意识到巴士在这一站停留了大概有超过两分钟，她向前方望去，原来是有一对军车正从电站内部驶出。叶芙根莉娜被军车后部装载的东西吓坏了——一具具身着不同服装的尸体被胡乱地堆在卡车的后部，随着卡车在道路上行驶造成的颠簸，尸体也在上上下下地震动着，这般触目惊心的景象让叶芙根莉娜略感恶心，随即将目光移开。

巴士再次启动，按照原定的线路继续前进。叶芙根莉娜这才意识到车厢内竟异常的安静，叶芙根莉娜悄悄地环视了一周，人比以往稀少了许多，而且在车厢内的人都在低头干着自己手中的事，没有一人与身旁的人攀谈，这显得非常奇怪。要知道，平日这时候的巴士车厢可是全镇最热闹的场所，甚至堪比夜晚的舞厅。

巴士经过了一座不起眼的小木屋，但叶芙根莉娜认得这座隐秘在树林之间的建筑——这里是一个私人宗教组织，“回响教会”聚会的场所，教会里的人称这里为“伊塔圣殿”，叶芙根莉娜至今未搞明白“伊塔”这个词汇中的隐藏含义。

在叶芙根莉娜身处这样寂静得让人发毛的环境中约十分钟后，巴士终于到达了叶芙根莉娜的目的地，她很庆幸自己终于能摆脱这种诡异的氛围。叶芙根莉娜迅速地跳下了车，等她回望这辆诡异巴士的时候，巴士已经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幼儿园大门前穿着有些陈旧的草绿色的门卫老库特向叶芙根莉娜打了个招呼。叶芙根莉娜则用她那迷人的微笑予以回应。

在叶芙根莉娜从幼儿园大门到办公室的一路上就有超过五名女性和十个男人向她问好了。

叶芙根莉娜在属于她的那张办公桌前坐下，将外套挂在了一旁的衣帽架上。她注意到办公桌上的《纲领》下压了一只牛皮纸信封——这是她迟到了三天的工资。

叶芙根莉娜熟练地拆开信封，里面不出意料地塞着七张面额为一百卢布的纸币。

叶芙根莉娜把信封口简单地折了折，以至于那几张单薄的纸张不会在她不经意间从信封中“逃”出来。

“叶芙根莉娜——！”

从办公室门外传来了主席卡迪尔夫人的声音。卡迪尔夫人是这所幼儿园的总管，掌管着幼儿园的统筹事务。在叶芙根莉娜的心中，卡迪尔夫人是为不折不扣的伟人，以至于叶芙根莉娜一直以卡迪尔夫人作为自己的标准。

“哦——我最亲爱的小美人！”卡迪尔夫人一把搂住叶芙根莉娜的脖颈，这姐妹般亲密的动作，整所幼儿园里只有在叶芙根莉娜和卡迪尔夫人之间发生。

“来看看我今早收到了什么。”卡迪尔夫人将两张印刷满了标准俄文印刷字体的纸张推到叶芙根莉娜的面前。

叶芙根莉娜怀着满心的疑惑拿起桌上的两张纸，快速地阅读完了第一张，紧接着的是第二张，这时她惊讶地发现两张文件右下角的签戳竟换了番模样：印花图案下方鲜红的字符摇身一变成了“К.Г.Б”——“国家安全委员会”。

“这....是什么呀？政府怎么会给我们这种小小的幼儿园发如此正式文件？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叶芙根莉娜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有什么超级重大的发现要展示似的将两张纸高高举起，说道：“这两文件上的内容完完全全是相反的呀！”叶芙根莉娜叹了一口气，再次来回翻看着手中两份内容完全自相矛盾的文件。

“没错，这确实不太对劲。”，卡迪尔夫人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政府先是让我们分发储备的碘片。然后又声明这里的辐射量微乎其微，仅相当于做了一次X光检查，但如果真是这样，又要吃什么碘片呢？”

叶芙根莉娜想了想，随后从衣帽架上挂着的外套口袋里取出一串挂满大大小小金属钥匙的钥匙串递给卡迪尔夫人，并补充道：“上周，医务室的阿历克谢把医务箱的钥匙交给我保管了，我把它挂在了六号位上。”叶芙根莉娜指了指钥匙串上一把银色的小钥匙。

“好的，谢谢我可爱的小姑娘，我们应该尽早将碘片分发给孩子们！”

卡迪尔夫人将那串钥匙揣在自己的兜里，并且再三确认口袋的口已经遮盖完全，于是小跑步着离开了办公室。

叶芙根莉娜全身瘫软在那把事实上不是很舒服的木制座椅上，刚想泡杯“克莱士咖啡”，却没想到办公室的电铃好巧不巧地响了起来，这也意味着叶芙根莉娜该去Б班上课了。

还没等叶芙根莉娜一只脚踏入教室，她的鼓膜就差点被一整欢呼声撕裂，虽然说这种情形已成了Б班的常态。孩子们确实很喜欢叶芙根莉娜。

“好啦好啦！安静！安静！安静！”

叶芙根莉娜每次都不得不将“安静”这个词汇重复三遍以上。

叶芙根莉娜面对着过了头的热情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艰难地维持着纪律。

一听到叶芙根莉娜发话，“坏小孩”弗拉基米尔便大吼了一声：“伙计们，安静点！”

一瞬间，教室里变得一片寂静，这简直是奇迹！弗拉基米尔回过头，用着一套表示自豪的肢体动作“含蓄”地向叶芙根莉娜表达着想要被夸奖的愿望。

“嗯！弗拉基米尔真是老师的好帮手呀！”

叶芙根莉娜也不负“坏小孩”期待地表扬道。

“注意！注意......”

平常一直在清晨播报可信度极低的天气预报与新闻的广播车今天不知是坏了还是怎么的，只是在反复重复着这两个单调的俄语单词。

叶芙根莉娜认为这应该与昨日凌晨发生的事故有关，但看到政府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上课。

“好了，孩子们，今天我们来学习一些以后很有可能会派上大用场的简单用语......”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把窗边的几个孩子吓得不轻。叶芙根莉娜不得已再次将视线从手中的课本上移开，望向窗户那边。

原本被擦得干干净净的窗户玻璃上现在却多出了许多鲜红色的液体——应该是血液；在血液上还稀疏地粘了几根灰黑色的羽毛，那看来是一只乌鸦撞到了玻璃上了。

这般“血腥”的场面着实是孩子们所没有见过的，几个胆小的女孩当场就大哭了起来，这让叶芙根莉娜又不得不暂时放下继续教书的想法转而去控制这百般混乱的局势了。

卡迪尔夫人走进教室，在门边的一张小桌子上放了一只装满黄灰色药片的小玻璃瓶，然后向忙得不可开交的叶芙根莉娜使了个眼色就离开了。看起来现在有什么比课堂秩序更重要的事务正麻烦着卡迪尔夫人。

叶芙根莉娜走到小木桌前拿起了瓶子打量着，瓶身上贴着一张手写的标签——“йодная таблетка（碘片）”

“各位，请安静一下！”

叶芙根莉娜的影响力果然不容小觑，教室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只是不时地能听见几声轻微的啜泣。

“呃...我们现在呢，要吃一种新型的糖果哦，大家说好不好呀？”

“好呀——！”孩子们齐声欢呼道。

“那好，老师开始分了哦——！要记住哦，一人半片，不许多吃也不许少吃，还有要喝口水，一口吞下去哦！”

孩子们听后也纷纷附和。这确实又给叶芙根莉娜造成不小的麻烦。

“老师！”弗拉米基尔发问道，“既然是糖果，那为什么要一口吞下去呢？”

“嗯...这糖呀，是吃下去，让心里甜的，比普通的糖果更加珍贵哟。”

听到“珍贵”这个字眼，又在前面加了个“更加”，孩子们边都乖乖接受了叶芙根莉娜这个漏洞百出的解释了，叶芙根莉娜不由得松了口气，开始逐一分发“糖果”。

在叶芙根莉娜的周全安排下，整个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只不过她在分发的时候不小心让一粒碘片落在了地上，最后她自己吹了吹又擦了擦，将这粒碘片吞进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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