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逃避

冬日的黑夜格外漫长，早上六点多钟的天空依旧黑压压的一片，各户人家大多依旧沉浸在梦中，偶尔几家点亮灯火开始准备早饭，街道上积雪依旧，尚未有人出来活动。

“吱呀。”推开木门，星月从屋中走出，经过院子走向大门，正当她像往常一样将门栓取下准备回厨房做饭时，眼前的大门却一下子被推开。伴着咣当一声响，星月被吓了一跳，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也随之摔在了门槛上。

“啊！”星月忍不住叫了一声，可仔细一看，眼前这个人竟然就是自己弟弟，当下脸色顿时变得慌乱起来。

“小羽！”星月再度惊叫道。星羽昨天一天没回家，自己正担心他呢，如今突然一身是血地出现在眼前，差点没把她吓昏过去。

“姐，我没事。”正当她有些不知所措之时，星羽的声音也在下一秒随之传来。当星月回过神来后，星羽已经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后便随手拉开拉链将那满是血迹的羽绒服脱了下来丢在了地上。

“啊……”星月下意识地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看到星羽并无伤势的样子，她心里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吓死我了，怎么回事，昨天去哪了，这衣服上的血是谁的，小羽？小……”然而正当她追问之时，星羽却根本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走向自己的小屋，刚开门进去就一把又将门紧紧关上。

“小羽……”星月愣在原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很显然她弟弟现在的表现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虽然刚才没注意看星羽的表情，但他眼神不经意扫过的那一瞬间却令星月的心猛地一紧，虽然不知道该怎么确切形容那个眼神，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绝对不想再看到弟弟露出那副模样。

没有多想，星月把大门关上便走回屋中。“爸，妈。啊，已经醒了吗……”

……

我终于还是逃避了吗。

倚着门缓缓坐下，星羽抬起头看向房梁，即使是在屋中，脱去外衣之后依旧会感到刺骨的寒冷，但他现在一点都不在乎。

或许，确实如雪零落说的那样，自己是个带着幻想生活的还没长大的小孩，这样的自己，呆在她身边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拖累她，自己心里本来也清楚这点的。

可如今，真正拖累她后，星羽才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

明明听她的话，两个人就这么分开就好了，自己为什么还要追上去呢？为什么还满脑子想着挽回呢？

就凭那一串不知道几块钱买的在角落吃了七八年灰真假不明的破珍珠么？

“本来有机会可以不像现在这么难受的。”星羽自语道。因为他的天真大意，如今终于犯了个很可能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

为了救他，雪零落本已到手的血灵参化作了乌有，那小兰……

“救了我这样的人，她一定很后悔吧。”星羽继续自语着，他不知道雪零落如何将血灵参给他服下的，但有件事大概可以确定，她就那样在雪地里不停地为自己注入内力，不停地呼唤着自己，从中午一直到黄昏。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自己完全是咎由自取，若雪零落不是吸血鬼的话连她也被自己害死。为什么即便这样还要救他？救了他，小兰该怎么撑下去？

况且……

醒来之后一声不吭地就弃她而去，这样的自己，真可以说差劲到极点了啊。懦夫、人渣……各种骂人的词汇逐个自脑海中浮现，星羽突然感觉无论哪个词汇来形容现在的自己都十分恰当。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再给她带来其它麻烦了……”星羽又缓缓低下头，神情恍惚间，眼前似乎又浮现起了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仔细想想，自己始终是个半吊子，学校里人没认识几个，不去上课，到现在离锻骨期差得还远，实用的武技没学几招，雪零落教自己的血影步也只是练成了第一层，钢琴也还没弹好。

果然是虚度光阴了啊。

“喀拉拉……”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星月走进屋中，看向躺在床上背对着这边的星羽，面容微动，但还是开口轻生道：“小羽，起来去吃饭了。”

“有点累，困了，先不吃了。”星羽回道。

“哦。”见状，星月只得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小屋，再度把门关好。

爸妈也是，对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觉得奇怪么？星羽将被子裹严，眼睛也随之闭上。他本来以为爸妈和姐姐都会马上过来询问情况的，不过这样也不错，自己能清静不少。说起来，自己以前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老妈都会抓着不放呢，和现在的反差好大，果然是因为不想接触修道者这方面的事么。

“衣服上的血是谁的？没杀人吧？”

“追上雪零落了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以为他们会这样问来着，亏自己还事先琢磨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呢，原来多此一举了啊。

归根结底，自己当初想要修炼的想法果然也是错误的吗？

星羽突然不愿再深想，便沉下心想让自己入睡。说来也怪，明明刚经历了那些事，现在脑子里却意外地不怎么混乱呢。没过多久，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他便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保持呼吸，沿着经脉转化灵气。”

宿舍中，星羽翻开那本发黄的小册子，开始按照上面说的那样吸纳天地灵气。伴着一丝灵气入体，他仿佛看清了自己体内整个经脉网络的构造。

“四肢经在……诶？”正当他准备将灵气沿四肢经运转时，却突然发现原本应该位于四肢位置的经脉有些古怪。“我的四肢经……是这个样子的吗？”星羽一愣，自己应该是头一次自行吸纳灵气才对，为什么这些经脉的构造和感觉中的不太一样？话说，自己之前有关于自身经脉结构的印象吗？

他又看了看小册子，却突然发现上面的经脉构造示意图开始扭曲变形，最终竟是变得和自己在体内见到的那番景象一模一样。

“是眼花了么……总之先运转下试试吧。”有些不解地自语着，星羽正要将灵气开始运转，却突然发现那丝灵气突然自己溜向经脉壁上，一下子融了进去。

“怎么回事！诶，融进去？没有消散……么。我在说什么？”星羽一愣，下一刻，原本吸收那丝灵气的位置似乎突然多出一分力气，这让他感到极为意外。

“啊？”星羽猛地一抬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原本天地间游丝般的匮乏的灵气突然变得丰富起来，天上，窗外，屋子里……最后整个世界都闪闪发光，到处都是浓郁纯正的天地灵气。

“哇……”被眼前这美轮美奂的景象深深吸引，然而还没等他感叹，自己的身体却突然产生了引力一样，周围的灵气开始朝他靠拢，然后在贴上身体的一瞬间便融入其中。随着时间推移，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像个无底洞一般，灵气也吸收得越来越快。

“哦哦哦！”感受着浑身上下越来越强的力量，星羽惊喜地叫道，什么经脉运转嘛，自己根本用不着修炼，照这个趋势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上天入地成为绝世高手了吧？星羽仿佛看到自己体内的经脉也开始闪烁着金光，这光芒越来越亮，最后简直就如同天上的太阳一般璀璨。

“哈哈哈哈！咦？不好！”被这美妙的感觉深深陶醉，星羽还没有享受多久，脸色却突然一变，由于吸收灵气太多，自己的经脉似乎到了临界点，开始有些吃不消了，但灵气吸收的速度却丝毫不减，好像还在逐渐加快的样子。

星羽大惊，而正在这时，仿佛对应着他的忧虑一般，体内原本金光闪闪着的一处经脉突然多了一丝裂痕，仿佛即将破碎的玻璃一样。

“啊啊啊！”星羽大叫道，照这样下去，自己怕不是会像吹过头的气球一样爆裂开来。“怎么办怎么办！”星羽焦急得直跺脚，但却无可奈何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气不断地涌入自己的身体。

“星羽？怎么了？”正当他有些绝望之时，一道甜甜的声音却自身边响起，星羽转头看去，发现雪零落正站在自己身边微笑着看着自己，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他身上异常的状况。

“雪零落！”星羽喊道，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然而由于自己的实力突然暴涨了太多，自己的手竟是不受控制地如流光一般刺了出去。

“嗤！”

鲜血喷溅，血雨在房间中四射洒落，将墙壁、桌椅、床铺尽数染红，星羽与雪零落互相震惊地注视着对方，但没过几秒，后者却是自口中蓦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星……羽……”无力地吐出两个字，少女的身躯倒在血泊之中，星羽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贯穿了她的身体，染红的手臂上血液不停地自指尖滴落，少女身上骇人的伤口中血液不停地渗出，将房间的地板尽皆覆盖成刺眼的红色。

“啊——”伴着一声破了腔的嘶嚎，星羽猛地自床上坐起，在发觉自己是在做梦后，终是如同脱力一般再度瘫软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也逐渐被渗出的冷汗打湿。

“小羽！怎么了！”门被一下子打开，星月满脸焦急地冲了进来，在看到星羽的样子后却是一愣。

“哧……哧……”星羽正躺在床上，一只手背盖住眼睛，另一只手胡乱地擦着不断抽吸着的鼻涕，却是越抹越多。到最后，他终是放弃了擦拭，任由眼泪鼻涕将整个脸庞弄花。

“小羽……”星月默然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想要轻轻抱住他，她知道，下一刻弟弟一定会扑到自己怀中放声哭泣，不过这样就好，这么难受的话，一定很想让姐姐好好安慰下吧。星月这样想着，然而当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少年的脸庞时却是被后者原本盖住双眼的右手一把抓住，再没前进分毫。

“姐……”用力眨了眨有些发红的眼睛，伴着起伏不定的呼吸，星羽在努力平复了一会后，终是强忍着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能帮我，拿条，毛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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