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陌生人

陌生人

“公元6月23日 共和历前7年6月23日 我依旧没有找到哪怕一个同僚去获得其他人的联系方式，距离7月1日已经越来越近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必须想办法在7月1日之前赶到巴黎或是华盛顿……同时，裂空的AI在今天重启了基础程序，或许我需要一台超级计算机来激活，她也算是一位我的同僚，多多少少能起到一点帮助。——斯特法妮·克莱顿”

默默地完成了今天的工作日志，斯特法妮睁开了眼睛，直升机还飞行在群山和密林的上空，回到波哥大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左顾一顾，右盼一盼，这架处在自动驾驶模式的武装直升机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人，驾驶舱里还有惠利和希琳放平了座椅呼呼大睡。这一切源于这段过度无趣的旅途。

“裂空，你在吗……？”

作为回应的是，状态栏的CPU占用率迅速上涨到了50％，随后又跌回到正常水平。

“果然……是有意识的吧？”

斯特法妮现在已经确定了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的数据库里的裂空已经拥有了基本意识，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还不能像曾经那样直接通过对话与自己交流。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没有合法身份，没有护照，没有一个人能带我离开这里，甚至连基本存活都需要倚靠在回到2058年之前素未谋面的人……”

“神神叨叨的在说什么啊？”

惠利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坐在了斯特法妮的身边，这一切都在她沉迷于自己的想象中时进行。

“……被打断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面对现实吧，别想曾经的那么多了。”

“啊……？”

斯特法妮的语气，冰冷冷的，完全不像大家印象中的她。

“啊……没事！惠利酱有什么事情吗？……该死的我刚刚在说什么。”斯特法妮如同在梦中突然惊醒一般，像闪电般从地上坐了起来，眼睛里充满着迷茫。

“惠利……酱？”对于这个前所未有的称呼，惠利十分诧异，但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或许是承认了这个新称呼。

“……抱歉，应该叫你前辈的。”斯特法妮逐渐从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里恢复了过来，往机舱门的方向挪了两步，为惠利腾开了坐着的位置——自然是毫不客气。

“所以刚刚在说什么啊？嘴里念念有词的，还带着奇怪的表情？”

“那个…真的没什么……”面对惠利的提问，斯特法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选择了把头扭到窗外的方向去“欣赏美景”，或许也只是为了逃避这个不能回答的问题。

“不想说就不问了，换一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

“我们可能要走了，最多两天之后425旅就要开进墨西哥了，我们需要去帮忙。”

“……我不知道，再想办法吧。”

斯特法妮含含糊糊的回答着，她的内心早就准备好了迎接这个局面，趁着今天回到波哥大还是下午，她必须要想点办法了。

瓜西拉核电站的意外事故多多少少造成了一些麻烦，危机的解除也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在原本的想象中，罩在核岛外的复合材料组成的“包装”可以将核泄漏控制在小小的核电站范围内，但是——包装“漏气了”，一道一道的裂缝令人触目惊心（或许只是对密集恐惧症患者而言）。事情需要更加专业的团队来处理了，作为现役特战部队，她们能做的只有顶着常人无法承受的核辐射去终止核反应，至于下一步计划，比如说像乌克兰人那样用水泥做一个大号“棺材”去把整个核岛罩在里面，随后大家再召开一个轰轰烈烈的会议，让各国总统和外长们互相扯皮，大闹一通？

谁在意这些呢？令人头疼……

与此同时，亚盟425旅分出两个营的兵力离开巴拿马北上，进入原尼加拉瓜地区，继续沿中美洲地峡深入推进。东亚联盟中央军事委员会于6月22日晚通过决议，在波哥大组织设立美洲指挥部，下辖美洲第一集团军，目前还仅有临时从三沙指挥部南亚集团军群“借”来的425旅一支部队存在，美洲指挥部也仅有三沙指挥部的得力干将萧邦华一人。据SFA在美洲的重要线人的情报，合众国内部正在酝酿一起巨大的叛乱，意图摧毁整个联邦，再加上近期美军大量海外部队开始不惜一切以最快速度回国，东亚联盟高层决定相信这一条情报，并为之做出准备，因此，亚盟最为精锐的本土部队中的数个旅陆续接到直接命令，要求他们立刻乘机前往哥伦比亚进行部署，划归美洲第一集团军指挥。已经在一线部队直接指挥多年的萧邦华目前还不知道，提升他为中将，担任美洲集团军司令的委任书已经盖上了公章。

东亚联盟数十年来的死敌，这个盘踞在北美洲的庞然大物和他在欧盟组建欧洲联军并退出北约之后一手建立的太平洋同盟如今逐渐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那个站在走向深蓝的梦想之前并极力阻碍自己的对手，曾经不可一世的世界霸主，压迫着每一个人的心脏的强大敌人，如今却要倒下了？

那么，准备好给他最后一击吧？

一场新的暴风正在酝酿当中……

正当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计划摆在了办公桌上的时候，哥伦比亚的密林上空，一架不起眼的武装直升机还在前往波哥大的路上。

什么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吸引一群女孩子的话题？

八卦！

那么，今天的第一个话题是，“斯特法大人的年龄到底有多大？”

斯特法本人这样说：“不…不大……”

那么到底是多大呢？众人都这样追问

“真…真的不大……”斯特法妮显得有些慌乱

千惠问：“生卒年？”

“没死过，不知道！”

“问问题哪有问别人什么时候死的……你什么时候出生的？”秦舞炫向千惠甩了一个白眼，说道：“我们的斯特法大人体型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官二代小萝莉嘛~”

“出生……共和历35年，4月1日……”

“4月1日出生……真可怜。”惠利摇了摇头，为斯特法妮在想象中经历的悲惨命运所惋惜。

4月1日出生的人，她的生日这一天，恐怕没有人会相信……真是悲惨呐，不是吗？

千惠十分迫切的追问道：“那你当穿越文主角之前是哪一年？”

“20……”

“20？”

“206……”

“206？”

206？这个数字好像有些大了，机舱内的某个角落已经传来了一阵不太和谐的倒吸冷气的声音，用以表达内心的惊讶，大家都在计算着206减去35等于多少

“不对，记错了…好像是2670？”

“两千六百七十——！？”

噗嗤一声，千夜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饮料全部被喷了出来，机舱内响起一片咳嗽声……

“也不对，那次失败了…好像是2688？总之最后几年的时空有点混乱，记不清了……”

“2688减掉35……”

惠利惊呆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与秦舞炫同样呆滞的目光对在了一起，千夜和千惠两个人自觉地捂住了眼睛，通过物理方式屏蔽视觉信号来腾出手处理如此庞大的信息量……

“我都说了你们不想知道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用于形容此情此景，在为合适不过了，斯特法妮一脸无辜的样子靠在机舱门上，极力回避着自己不得不引起的波澜。

为了应对433营的所有成员看待她逐渐变得奇怪的目光，斯特法尝试着争辩道：“这种年龄在我们那个时代很常见啦！”

只不过，似乎有些无力……

作为合格的话题终结者，我们的斯特法大人的年龄问题成功使得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重归沉寂。

这时，就在这架飞机的目的地，圣菲波哥大的城中，艾因里希一行人正在执行着最后一项任务——寻找本来应该出现在哥伦比亚的斯特法妮。

所有应该去的地方，或者是说以欧盟在哥伦比亚的影响力能够去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除非斯特法妮根本不在波哥大，或者是说她们完全找错了方向，否则这个拥有明显的特征的小家伙应该已经被找到了。

艾因里希已经开始怀疑，这家伙根本就不在波哥大，即第一种可能，但如果真正成立的是第二种可能，即斯特法妮完全是孤身一人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属于她的时代的人去帮助……

这个在家里被宠上天的大小姐真的能胜任？后果想想就可怕，可是如今，如何才能找到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大小姐？没有人知道

“真是的，维多里奥个老东西天天不安好心，让我来南美洲干这破活，自己在罗马当悠悠闲闲的意大利总统……”

通往机场的高架桥与城市道路在此交集，横跨十六个车道的收费站车来车往，挂着大使馆的车牌的汽车打着双闪停在收费站的不远处，艾因里希就这样拉着克莱顿站在路边，大声地抱怨着。

若不是这张如同免死金牌一样的大使馆车牌，她们早就被虎视眈眈的交通警察赶走了。

“又是维多里奥？传说中那个好事的‘老东西’？”克莱顿同样没好气的说，她已经莫名其妙的被艾因里希拉着溜了一大圈了，在南美洲这个早上晴天，下午雨天，晚上晴雨随机的地方被灌输了一大堆之前看来无比荒诞的东西，搞得好像科幻小说的主角集体乘坐时光机穿越来找她报仇一样……总之，非常烦人，无比烦人，前所未有的烦人，无与伦比的烦人，以至于克莱顿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未来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惹了一大帮仇人。身边所有熟悉的人都好像突然变了个模样一样，西尔维娅和希瑟开始在中东组建IWS，艾因里希拉着她来南美洲找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阿芒蒂娜传达了素未谋面的意大利总统想要见她的消息。

“我只是个陆军上尉啊混蛋，拯救世界不关我事，那是美国超级英雄们的任务。”

牢骚和抱怨只能在心里，对外，她只能蹲在艾因里希身边，与坐在车上的阿芒蒂娜和汉瑞用眼神和虚拟通讯来交流一些话题，并偶尔对艾因里希的抱怨作出回应。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么庞大的科幻小说世界观为什么要这么突兀的在我身上展开？”

“有些话虽然当面说不太合适，但是……维多里奥那个老东西真的太不照顾别人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时间就这样被拉来了南美洲晒太阳淋雨。”

“喔……”

克莱顿十分敷衍的应了一声，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到了有趣得多的辅助系统上。最近才刚刚被同僚们开发出来的功能证明，这个东西不止可以用来加载网络传输的地图和作战任务，各类辅助仪表设备等干巴巴的东西，还可以利用一些小小的手段来安装适用于PC平台的软件，这可大大的丰富了平时在外的时间……除了似乎更费电了，目前没有发现什么缺点。

艾因里希再一次把手机从外套的衣兜里翻了出来，屏幕右上角显示的电量令人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一样，再转念一想，一个新奇的想法涌上心头：“你身上有什么插口之类的能充电吗，手机没电的我已经没法活了。”

“……你当我是移动电源吗？我没有能充电的插口。”

“你等一下，我试试。”

目光来到了克莱顿的耳边，每一个非作战状态因私外出的在役特战队人员都有一个这样沿着耳朵上半部分挂着的黑色不明设备，沿耳廓上半部分呈弧线形……还要一个橡皮塞堵住的USB接口？

“你们这玩意有什么用啊，天天闪个小LED，还带变色的，不如摘了？”

“我也想摘，这玩意就是个兼顾定位的监测设备，至于你说的那个会发光的针眼……就像玛丽苏小说的女主角一样喔？”

“……别卖关子”

“在罗马那台超算的服务加监控范围内的就是绿的，不在的就是红的，在但是主动断开就是黄的……如果本来是绿的，因为你说的或者干的一点事从绿的变成黄的，建议你立刻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离开。”

“……为什么？”

“因为我打算打你了。”

艾因里希顺手从克莱顿的右耳上摘下了这个似乎没什么用的小东西，她还惊奇的发现，这个监测器是磁吸在上面的，原不是她想象中的单纯的挂着而已，这更加让她充满希望。

“试试看，说不定以后我身边就是一堆充电宝了……”

满载希望的火焰，艾因里希把手机贴了上去。

屏幕亮了……“正在充电…5％”

“你干什么……！”

看起来成功了？从此以后，艾因里希的身边多了一大群超大储电量的移动电源……或许这个新的使用方法可以申请专利呢？

解决了燃眉之急，艾因里希需要做出决定了，是否要即刻启程离开波哥大？欧盟与法属圭亚那到巴拿马的各国政府都有相关条约，在申报之后欧盟的外交车辆可以直接通过签约国领土，仅仅需要支付相应的道路通行费用就好，巴西利亚方面已经给出了回应，现在她们可以坐上车直奔法属圭亚那了，阿芒蒂娜会留在那里继续服役，其余几人将乘坐明天早上从圭亚那返回巴黎的军机，以节约艾因里希惨淡的钱包。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找不到意大利总统所托付的那个小家伙，这项任务就算作是失败了。

多少有些不甘啊，尽管那个素未谋面也素不相识的孩子在艾因里希看来好像不是那么至关紧要……或许只是维多里奥的小孙女之类的角色呢？大不了让她自己回意大利就是了嘛。如此蹲守在机场，显然有些被动，如同大海捞针一样。

克莱顿的话叫醒了艾因里希，两辆绿色迷彩的大型军用吉普车从她们的面前经过，进入了市区。

“军方的车…你确定我们要继续停在这个显眼的地方吗？……也不对，好像无所谓，都是同僚来着。”

“你跟哥伦比亚同哪门子僚？不就开个奔驰吗，那玩意出口了不少。”

克莱顿用眼神狠狠地嘲笑了艾因里希因严重的睡眠不足而混乱无比的大脑，说：“……你不知道，我们跟亚盟和俄罗斯还有太盟的同僚都有直接的通讯联系的，哪有你们那样的重重壁垒的限制，我说的同僚就是指各国的人形部队。”

“那你们很团结哦？改天是不是要闹智械危机，推翻人类暴政了？”艾因里希也用不太和睦的语气对上了克莱顿的针锋，与之配合的还有一个大大的白眼，大战似乎就要一触即发……

……

排在第二位的奔驰K2，停在了另一侧的路边，左后车门打开了。

“喂你们没看见吗，那个西班牙语的意思是大使馆啊，还是非法组织的，别人停在那里你们无权管辖的……”

“看他们不爽，我们无权管辖，所以派你去，加油！”

门，无情的关上了。睡得正香的斯特法妮就这样被惠利赶了下来去执行这个看起来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把停在路边的欧盟大使馆的车赶走，就算赶不走也要狠狠地恶心他们。

“那群人好像都是你们特战队的同僚欸，为什么那么野蛮……我不会讲法语或者德语啊？万一是意大利语呢……”

找准时机，斯特法妮穿过了车流，来到了看起来正在爆发一场严重的内战的欧盟的车边。

“喂，你们……不对，要文明。”斯特法妮刚刚开口，便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连忙改口道：你好……也不对，她们万一听不懂中文呢？”

“听得懂，有事嘛？”克莱顿转过头来，看向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好像有什么不对……？为什么，在这个小家伙身上，能找到一点艾因里希的感觉……或者是说，更多的是，自己的？

“哇塞……”克莱顿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惊叹，造物主真是神奇，不是吗？

“你……不是……”

面前这个人，斯特法妮再为熟悉不过了，离别已久，数年光阴，最亲密的人的突然出现，就像一只手用力地握住了紧张不安的心脏，激动，不敢相信…… 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

“什么情况……”吵得正来了劲的艾因里希，见到克莱顿这副样子，转过了身子也来一看究竟……

“哇塞……造物主真神奇，活生生的小号克莱顿……”

“什么什么什么，小号的克总？”

“你们在说什么，小号的克莱顿？”

车上的两人见状，一股脑钻了下来，看看斯特法妮，再看看蹲在地上的克莱顿……

哇塞，造物主真是神奇。

就这样，一众人沉默了很久……

斯特法妮终于从前所未有的复杂感情中钻了出来，打破了诡异的沉默：“母上……不对，万一不认识我呢……”

内心的激动在不断地推着斯特法妮将话题延伸下去，确认彼此的身份，可理性也告诉她，尽管极其不愿意接受，但对方已经不认识自己的可能性仍然存在，这一句话是试探性的。

“……放心，今天听过的奇怪的话已经太多了，我不会介意突然钻出来一个小号的我非要把我当女性直系亲属的，我真的不认识你。”

“……抱歉，口误了。”

这样说？是，斯特法妮只能这样说，去趋势自己接受这个在内心徘徊已久，但永远不敢想象和接受的可能——它变成现实了。

不光母上大人，这里全都是曾经的熟人，或许可以试一试呢？尼克劳斯参谋长，母上大人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信任的手下。海军部长贝隆迪，也和母上大人关系不错，经常能见到，还有关系始终不愿意对她公开的“艾因姐姐”，经常分不清她和母上大人，尤其是站在一起的时候……

不过……好像，没有人认识自己。

真是糟糕的消息呢……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既然母上大人不认识她了，那唯二宠着自己的男性家庭成员呢……？他？在那个时代，已经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和疏忽而离开了，那，除了母上以外的另外一位至亲呢……？

万一……

不会的……吧？

斯特法妮的内心从来都是骄傲的，这多少与三四个永远护着自己的人有关，如果他们全都成了陌路人……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千万不要……

第一次， 跌入谷底一样的心情，冰窖一样的寒冷席卷而来。

其他人都不会知道这个小家伙在想什么，明明自己主动找上门来，却突然楞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了？

真是奇怪呢……？如果不是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小家伙身上有明显的特殊的感觉，让除了艾因里希以外的人都能第一时间确认对方属于“同类”，或是说同僚，否则这必然是一个奇怪的威胁。不过，又有些不同，她倒是更偏向于与控制着罗马超算中心的“san”前辈的感觉，或许说，高深莫测？

艾因里希只知道，这家伙，应该便是维多里奥要找的人了。

——————第十六章完

八天之内的第二章，强撑着自己码出来的……这种状态或许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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