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夜与林

夜与林

明月天空高悬，阴云早已散去。亚马逊雨林之中的盛夏，不知名的飞鸟三两结群，相伴在黑夜之中。作为被占领区的亚马逊省，这样的小城镇是不通电的，居民只能在日复一日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生活。

亚马逊河已统计在册的支流有上万条，这条穿城而过的便是那万分之一，沿河继续向东，自委内瑞拉的国境线上转而向南，汇入亚马逊河。顺水路出发，不过四十公里的路程，那里是哥伦比亚，委内瑞拉，巴西三国的交界处，也是南美洲最混乱的区域之一。

“今天是我们初来乍到的第一天，这鬼地方没电，站岗放哨这种最基础的事让你们来干，正好复习一下，从新兵营下连之后多少年没站过岗了，练练也挺好的。”

“连长你还挺有文化的嘛……”

“放屁，老子高考考了六百多分，能连个成语也不会说？”

南亚集团军群，425旅，6连 士兵们三人一组，分布在各个重要的区域。北岸的直升机停机坪和河道上的桥梁是重点保护对象。这样的小组共有十个，还有另一半在南岸小镇的边缘上监视南部的密林，防止意外的发生。

“嘿，连长好像走了？”

“连长……我看看啊……好像真走了，去南边了。”

河道边，一个小组的士兵见到黄连长离开了这里，便小声讨论起来。

“你们两个都是今年三月以后补充进来的兵源吧？不知道咱们连有福利？”

“咱连，还有福利？波士顿大龙虾怕是要咱们亲自去波士顿抓两只回来给炊事班。”

“你小子咋就知道吃呢？还有其他的啥福利，想想？”

见到两个新兵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老兵慢悠悠地说：“咱连一直都是先头部队，你们说有啥好处？”

“先头部队还有好处？碉堡咱们炸，地雷咱们挖，桥断了咱们修，有啥好处？”两个新兵面面相觑，不能理解老兵说的话。

“你看看你看看，这叫思想不成熟。咱们连是先头部队，那野战营也得跟着咱们走啊？”

“喔——你意思是，还偷看人家洗澡了？”

“去去去，人家不洗澡，想看也没地方看，生在福中不知福，全旅就十几个人，咱们连就有一半，能天天看见都不错了，还想咋？一看就是部队待得少了……咋不说话了？……连长好！”

正当老兵在陈述着自己的观点时，突然发现两个新兵都不说话了，装的一副严肃的样子，回过头一看，连长熟悉的面孔已经映入眼帘。

“嘿……我寻思着这怎么老想打喷嚏呢，合计着你们仨在这骂我啊？”

“连长，封建迷信不可取，打喷嚏是人的正常生理反应，和有没有人骂是没关系的。”

“你还给我……搁几年前我不踹你小子个狗啃泥。老兵有个老兵的样子，整天净说什么吃喝拉撒睡，坑蒙拐骗偷，那跟老光头的‘中央军’有什么区别？你也别给我想那种事，上次老子就是路过一下野战营的驻地，出于人类本能的好奇心往里看了一眼，要不是跑得快，说不定要挨一顿打。”

“这就叫洗地，出于人类本能的好奇心……”

“你说啥？”

“没事！连长您老人家去其他地方看看吧，我们这里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

黄连长又上下打量了几个人，盯得两个新兵浑身发毛，这才背着手往另一边去了。

“惨喽……波士顿大龙虾没咱们的份了。”

河道上暂时没有什么问题，黄连长亲自监督的南岸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另一边，小镇北部的雨林边上，秦舞炫急匆匆地拉着惠利来了这里。

“看这个，脚印。”

“唔……43码的，还是耐克的慢跑鞋，怎么了吗？”

秦舞炫俯下身去，用手指从脚印的表层上挖了一块泥下来，在惠利的眼前搓了搓。

“泥，新鲜的，还能挤出水。”

“可是雨停了已经很久了……你的意思…？”惠利低下头仔细看了看那个脚印，被挖去一块泥的表面下，露出的是已经干了的土地。”

“脚印还有很多，我感觉应该有三四个人。这些泥是人为带来的，而且过去的时间应该不长，本地居民从天黑之后就没有离开的了，进林子里面的另有其人。”

“我明白了……要叫黄连长来吗？还是说，我们来处理？”惠利说着，按开了耳边挂着的耳麦开关。

“我们亲自来吧……”

“全体人员，C级警戒，紧急集合，58618号防区地图N防区集结，坐标信息已经附加在防区地图，完毕。”

“……收到，C级警戒，58618N防区，完毕。”

“舞炫，准备一下吧。”

“喂，谁允许你这么叫我……”

“认怂书……？”

秦舞炫把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高处，把下巴埋了进去，又打开了夜视仪的开关，一句话也没有说。

怨念颇深……

不一会，希琳带着原本在驻地里睡大觉的众人赶来了，还顺手把秦舞炫和惠利的包一并带来。

“K酱，你这个里面装的什么啊，比大家的都重不少欸？”千惠一边帮着惠利把背包固定好，一边好奇的问。

“你打开看看？”

千惠拉开了背包的拉链，里面的东西令她大吃一惊：“军……军火库？”

希琳和秦舞炫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同样大吃了一惊：“震撼弹，破片手榴弹，这个不是火箭筒的云爆弹弹头吗？”

“也可以遥控。”惠利补充道：“顺便帮我拿两个手榴弹出来。”

“还有……电磁脉冲手雷？这玩意不是总统卫队的东西吗，防无人机袭击的，你带它干什么？”

“保密，以后你应该就知道了。”

惠利接过了从千惠手里递来的两颗手榴弹，挂在了腰间，最后理了理衣服和头发之间的复杂关系，便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动静小点，天羽把你那个一跑起来就乱响的金属制品扔了，跟着脚印走。”

“一到打架的时候，K酱就有两米八的气场……”

在惠利的带领下，433营七人前后列队，沿着地面上的脚印走进一片黑漆漆的雨林中。透过夜视仪发绿的画面，雨林里的地形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无数粗大的树木长着宽大的树叶，一片又一片的遮天蔽日。数不清的巨树那无比硕大的树根野蛮的在土地上四处生长。

这样的地形而言，徒步穿越绝不是一个简单问题，再加之这次的突然集合仅仅是出于秦舞炫和惠利的怀疑，而眼前的情况，连专业化的433营都尚且感到有些困难，仅仅是普通人组成的毒贩集团，或是其他什么不友好的组织，真的有能力在这里干什么大动作吗？

惠利开始怀疑这个决定。

当惠利的心里盘算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脚下一条粗壮的树根，一脚绊了上去，瞬间失去了平衡。

“你给我小心点……”见到惠利有往前倒的趋势，身后的秦舞炫立马伸出手把惠利拉了回来。

“嘘——”惠利立刻转过半个身子，捂住了秦舞炫的嘴，向身后的众人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秦舞炫立刻点头回应，惠利这才松开了手，向她们指了指正前方的一片密林。

“什么声音……”千惠弯着腰轻步上前，站在了惠利的身边。她们的前方，一片密林之中，传出了一阵唰唰的声音，就像是有人从那里钻了过去，身体和树叶之间摩擦发出的响声。

惠利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千惠，往前比划了一下，示意她向前。千惠也明白了惠利的意思，从背包侧面取下挂着的从黑市里淘来的AK-4步枪，将自己原本的QBZ15交给了惠利。

千惠伏着身子慢慢向前挪动，尽量使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跨过了差点绊倒惠利的树根之后又向前走了大约十几米，千惠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转过头向惠利摆了摆手。惠利得到表示“没有异常”的信号之后，带着剩余的人继续向前移动。

这时，千惠似乎从左侧余光中看到了什么有东西在动，出于本能地看了过去——一个人飞似的向自己扑了过来。几乎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千惠呆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惠利拦住了希琳想要举起的枪，向所有人大喊道：“别动，留活的！”秦舞炫也同样看到了朝千惠扑过来的男人，一把将惠利腰间别着的短刀抽出来，向千惠飞了过去。

短刀自秦舞炫的手中精准命中了男人的腰间，接着一阵惨叫，倒在了千惠的面前。惠利立刻拉着希琳冲了上去，两支枪顶在了男人的头上。

“中…中国功夫？”雪樱有些仰慕地看向秦舞炫，刚刚那个飞刀的动作在她的心目中里下了深深的印象，这只能是传说中的“中国功夫”。

“哈…？这个……这个是必修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秦舞炫也着实吓了一跳，飞刀这种传统技艺已经很少使用了，刚刚自己朝着千惠扔的短刀至今还让她心有余悸，幸好那把刀没有被扔在千惠的身上，否则秦舞炫这个人将要成为千古罪人了。可面对自己友军钦佩又仰慕的样子，出于虚荣心，这件明明没有把握的事情，也只好说是“必修”，“理所当然”了。

“教我教我，这么帅的动作一定要教我……”

“哈…哈哈……以后，以后会的……”

此时，千惠才从刚刚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样子里回了过来，抱着惠利差点哭出来，惠利一边拍着千惠的后背安慰，一边示意秦舞炫接替自己的工作，自己抱着千惠到另一边去了。秦舞炫没有丝毫客气，把这个自己飞刀打中的有史以来第一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谁啊？干什么的？”

没有回应。

“要不试试英语？”希琳向秦舞炫建议。

“有道理……What the fuck

are you！？”

“不是这么说的……”

“这样啊，我英语不好……万一他说西班牙语呢？”

千夜也说：“也可能是葡萄牙语。”

“快点吧，再不试试这货说的什么语就凉了，谁给他把伤口先堵上？”

…

众人折腾了许久，终于明白了对方在说葡萄牙语，并用手机软件“Google Translate”翻译成了中文向她们展示。

“你叫莱昂纳尔？嗯…继续。”

“你是巴西人，是一个毒贩？”

“今晚我们必须受到攻击……？你这是什么鬼翻译软件啊……”

“他是不是想说，今天晚上有人要袭击我们啊。”

希琳和秦舞炫两个人拉着这个自称叫莱昂纳尔的毒贩，你一句我一句的质问着这个人，直到他跟着翻译软件学了一句中文，然后大喊出：“救命！”

至少433营搞明白了今晚将要发生什么。据莱昂纳尔说，今晚将有不少的毒贩集团来袭击驻扎在小镇上的六连，毒贩有快艇，有火炮，有直升机——这条被否决了，惠利不认为毒贩能有武装直升机。而且，在这片雨林里，另一个方向靠近小镇边缘的地方已经集结了不少人。随后，惠利决定按照承诺保证莱昂纳尔的人身安全，并且转向北去歼灭那支伏击的小部队，“说不定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以后还能当个带路党呢？”。

小镇的中央，一组巡逻的士兵正踏着脚步路过几间民房。

“嘿哥几个，有没有听见‘嗖嗖’的声音？”

“好像有……跟炮声一样。”

“你们两个瞎眼了？那他奶奶的是真的炮！”

话音刚落，一发榴弹便从天而降，在他们身后十几米的位置掀起了足有两三层楼高的火云，尖锐的爆鸣声叫醒了所有人，离起爆点最近的几间混凝土筑成的民房顷刻间倒塌成了一片废墟。

自南边飞来的三发榴弹依次在镇中心爆炸之后，四处飞扬的尘土缓慢落地，不少民房被剧烈的爆炸和冲击摧毁，一间不幸被直接命中的房子的废墟上，露出的钢筋表面甚至还挂着一丝被高温烤的粘连在上面的肉。至于巡逻小组，倒是走了狗屎运，仅有一人被震碎了内脏，吐出大块的不可名状的红色物体之后光荣殉国。

在南岸的岗哨，全连的几个指挥官全部留在了这里，一个个面色铁青的望着烧起大火的小镇。

黄连长背着手，对身边的卫兵说：“叫所有人紧急集合，把炮兵雷达给老子架起来，锁定目标之后让重迫小组开火打击，不用犹豫。”

“连长，敌我情况不明，万一对方不是我们的目标，贸然开火会不会造成外交问题。”连指导员和连长并排站在一起，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都他奶奶的炮击了，还管什么玩意外交问题，要算外交这也是主动宣战，跟这堆王八蛋讲什么道理！这辈子只有我炸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我挨炸了，这口气不能咽。”

“连长……卧倒——！”

连指导员还想再劝一劝这位脾气暴躁的连长，而第二轮炮击的炮弹已经可以用肉眼看清运动轨道了，卫兵还没来得及去传达连长的命令，飞身扑上去按倒了两人，炮弹在几米外炸毁了无人看守的观察哨，溅起的泥土将三个人几乎埋在了下面。

紧接着又是“轰轰”两声——这是6连的两门重型迫击炮开火了。炮弹自半空中启动了火箭助推器，拖拽着修长的尾焰奔向密林深处。连长和指导员二人刚从土里被刨了出来，抬起头望着从己方窜出的火箭弹，目光一路跟着它的轨迹，又目送它坠入密林，掀翻了几棵树，吓飞了几只鸟，炸毁了几门中口径榴弹炮，引爆了十几发备弹，炸起一片灿烂的蘑菇云，又掀翻了十几颗树，吓飞了几十只鸟……

黄连长一看这番景象，乐了出来：“娘的，这还差不多，白让老子挨一顿炸的人还没出生。”

指导员终于忍无可忍，看着和自己同样灰头土脸的连长，正色向他提出了要求：“连长，你是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你不应该待在前线！”

“嘿……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黄连长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糟糕的形象，向指导员争辩道：“我才是个连长，充什么官架子，萧邦华堂堂少将旅长，不也天天紧跟一线部队推进？”

“情况不同，那是我军优势，现在敌暗我明，情况十分被动，警卫员，给他架下去！”

“老刘！你这不仗义……你们放开我，我枪毙你们！……”

一个士官咽了一口口水，用怜悯的眼神慰问了远去的连长，蹲到了指导员身边：“指导员，我们怎么办？”

“在外面太暴露了，虽然敲掉了敌人的曲射火力，但我们仍旧有暴露在未知数量的火力打击面前的可能性，必须先撤进城里。”

“进城？”

“对，进城。叫上兄弟们，收缩南部防线。”

“是！”

城西边的雨林里，一个布置好的机枪阵地上，四个人通过树叶之间的间隙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头，他们撤了。”一个右脸上长着一长条刀疤的男人对着对讲机小声说。

“知道了，盯紧他们，我们派人上了。”那一边，声音的源头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他们是巴西毒贩集团，常年在亚马逊河南北之间往来，负责将巴西境内的毒品通过哥伦比亚，委内瑞拉，厄瓜多尔等国送往墨西哥，再由墨西哥的组织运往全世界最大的毒品消费市场——美国。这条运输线事关着毒贩集团的经济往来，这些人十分熟悉雨林里的环境，当然也包括一丝风吹草动。

“谁！站出来！”刀疤脸的男人听到了身后的异响，瞬间脸色大变，抄起枪转过身来，对着雨林内部。

“是我，莱昂。”莱昂纳尔从几片宽大的树叶背后走了出来，刀疤脸松了一口气：“你小子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我还以为是政府军。”

“这伙人可不是哥伦比亚的政府军，这是一群亚洲人。”莱昂纳尔回复道。

“亚洲人？难道是……？等等，你这是怎么了？”刀疤脸注意到了莱昂纳尔单薄的衣服上沾染的小片血迹。

“这个啊，刚刚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两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我怕暴露了，就杀了她们两个，被临死前反扑了一口。”

“知道了，你来盯着这，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头那边就来人了，我们准备捡漏，管他是亚洲人还是欧洲人，只要妨碍生意的都该死……”

“放心，你去吧……”莱昂纳尔盯着刀疤脸解开腰带，走进了雨林里，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得闭上眼，摇了摇头：“我也是为了活命……”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好像仅仅是几分钟而已，但这对于一个成年男性而言，时间似乎有些长了。

“那家伙怎么还不回来？”

“不会迷路了吧……莱昂，你去找找？”

“你们三个谁也和我一起去吧……？”莱昂纳尔的眼神刻意躲闪着两人。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介意的，还要别人陪……算了，我一个人去，你们两个在这守着。”说着，另一个男人起身，也走进了雨林里。

林子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些不知名的动物在地面上爬过，却死活没有见到刀疤脸男人的踪影。

“喂——杰森，你去哪了？”

“等候多时，他在这啊。”

“什么……你是谁！”

没有再给他说话或是做其他任何事情的机会，锋利的匕首只需稍稍用一点力，人类脆弱的颈部就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颈动脉里鲜红的血液喷射了出来，洒了一地……

“舞炫！解决了？”惠利拿着从千惠那里要来的AK-4，拉着莱昂纳尔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个全部搞定，你那边？”

“两个人，一枪一个，完美解决，保证不知道他们自己是怎么死的，接下来就看千惠那边了。”

“那这个莱昂纳尔怎么办？”

“诚实守信，缴了械放回去吧。”

…

“希琳？来了。”

小镇外的河边，一阵汽油机的轰鸣声从不远处传来，渐渐盖过了湍急的水流声。

“一会听我命令，手榴弹延时两秒，往河里扔，把这群王八蛋送去喂鱼。”希琳左右盼了盼，向每一个人传达了自己的命令。

“知道了。”

“…预备”希琳仔细听着越来越近的发动机，从腰间摸出一颗破片手榴弹，另一手搭在了拉环上。

四个人都从河边堆起的小土坡后探出了身子。

“准备。”

“……放！”

就在手榴弹脱手的一刹那，几条快艇分列驶进了众人的视线里，距离仅有不到五米。对方也被喊声吸引过了注意力，只不过迎接他们的是四颗黑漆漆的球状物。

轰隆隆的爆鸣声以四倍的音量同时响彻开来，高能炸药击碎了手榴弹的表面，弹出了数以百计的小钢珠，几条脆弱的快艇被笼罩进了只能以恐怖形容的爆炸中心处，河面掀起了一道冲天的水柱，狠狠地浇了希琳和千惠一身。

水雾散去，现场只留下拓宽了不少的河面，几个只剩下半截的船体随流而下，剩余的碎片和船上的人都不见踪影，河道上泛起了一阵血红色的不可名状之物。

“小羽，猜那个是什么？”

“……不知道。”

“碎肉块。”

“恶心……”

…

与此同时，城镇的南边，连指导员带领着几十名步兵已经和毒贩集团的武装接火，双方打的不亦乐乎——更多的其实是6连的士兵们一次难得的打靶机会，普遍装备夜视仪的“土豪军”在夜战方面占的优势远远比仅靠目视的毒贩集团要大。

“指导员，这是我们打退的第二次进攻了，一次比一次多，要不再从后面调人上来吧。”

“别调，我觉得这样也还不错，我们几乎没有阵亡的统计，上来的人太多会暴露实力，后面我们实在顶不住了，就让重迫小组再来几次炮击。”

空荡的民房里，居民早已不见踪影，几间并排的房屋向南的窗户上都被敲开了几个窟窿，从里面伸出各式长枪短炮来。

“又上来了，这次象征性打两枪，充分放进有效射程之后再打他个全歼。”指导员从夜视望远镜中看到，南边的丛林里又冲出来了几十个持枪的暴徒，不停的向民房射击，这种虚张声势的行为在足足有一千多米的距离上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只是能吸引注意力而已。

“指导员……”刚刚目睹了连长的惨状的士官也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深黑色的天空上，一个不明飞行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武装直升机……”

这是在没有制空权的情况下，步兵和一切无有效掩体的地面单位的噩梦。

“我看见了……已经到目视范围了，我们应该幸亏这玩意不挂载火箭弹，快撤！”

毒贩集团的武装直升机两面各挂着两门机炮，在确认抵达指定位置之后，对6连把守的民房开始了无情的扫射，机炮吐出的火舌顷刻间把脆弱的房屋扫成了一个马蜂窝一样的建筑，几十名士兵在连指导员的带领下有先见之明的及时跑出了惨遭损毁的民房——除了命令传达晚了一些的隔壁，现在刘指导员只能希望自己带出的兵的运气能更好一些，别无他法。

“指导员，命令我们的直升机也起飞吧！？这么下去就是活靶子，我们可没能力跟飞机赛跑。”

“万一人家在林子里布置好了毒刺等咱们呢？旅航空队的‘飞龙’白送给一群乌合之众？”

指导员做开路先锋，率领着几十名士兵向城镇内部以此生以来跑的最快的速度飞奔，希望能够多争取一些时间，为自己找到合适的掩体。

“那怎么办，我们连惯性制导的火箭筒都没拿。”

“相信你们的黄连长，有他跟重迫小组，我们肯定屁事都没有。”

指导员拉着士官和几名士兵躲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子——更像是两派房屋之间的排水渠，散发着不小的刺激性气味。

“姥姥的，累死个人，几辈子没这么跑过了，你以后给我话少点……”指导员的后背紧贴着墙壁，半仰着头大口喘气：“我去，这破地方怎么这么臭！几十年前的农村土厕吧！”

一架武装直升机便将6连的一群步兵赶得如此狼狈，这在近年的对外作战史上是从未有过的画面——就算有，也只会出现在敌方那一边。

“靠近了，都给我眼睛睁大点，记住我刚刚说的话。”距离指导员率领的小股步兵以北再几百米外，黄连长和重迫小组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两门重型迫击炮架在了房顶上，成套的电子设备也被搬了上来，连长亲眼看着自己部队的狼狈样，尤其是指导员“夹着尾巴落荒而逃。”，打心底里甚至有一些高兴。

“看看，看看？让你自作主张，不提前放空中打击，现在爽了吧，还要老子帮你擦屁股……”

“连长，目标锁定了。”

“锁定了就打，记得机灵点，第一炮骗过诱导弹，第二炮再要它那破玩意的命。”

直升机的告警装置亮起，无比刺耳的警报声向驾驶员提醒着一件致命的危机：被锁定。经验丰富的驾驶员不会像新兵那样，一见到告警装置报警就把诱导弹全部放出去，真正合格的直升机飞行员应该把握住时机，用高超的技术骗掉对方的单兵防空导弹，再压低机头用机炮给不知天高地厚的步兵上精彩的一课。

他看到了一个房顶上冒出了火光，不紧不慢地按下手闸，从机身底部放出了十几发诱导弹，热源锁定的武器会自动跟着诱导弹坠入地面，不会对直升机造成任何损伤。

自信且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在紧随而来的第二发火箭弹前凝固。

——————第六章完

如果遇到奇怪的排版问题，作者会在闲下来的时候用手机端检查一遍，在有问题的地方备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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