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偏转的道路

“小兄弟，你是从哪里来的？”

“青藤要塞。”

“什么要塞？”

“南边那个。”

“噢，就是森林边那个要塞吗，我听说前几天森林里的狼叫得很凶猛，不会要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

“那你不好好待在那里，过来这边干嘛？城边正在打仗，死了好多人呢。”

“我……额，我去投靠让代尔大人？”

“你也是要去打仗的？”

“算是吧。”

“打仗有什么好的，太危险了，老波顿家的大儿子就跟着军队跑去打仗，结果前几天就传来了死讯，老波顿现在还没缓过气来呢。我看你这小兄弟年纪轻轻的，长得还不错，何必过去寻死？不如留在这里怎么样，你看，我家女儿年纪和你差不多大……”

“抱歉，打扰了。”

看着那个隔着门板“含羞带怯”偷看自己，腰围足足有两个自己那么大的“少女”，克洛干咽了一口口水，脸色有些发青。

还没等眼前多嘴多舌的大妈继续推销，他便迫不及待地扭头，逃也似地飞奔离去。

一直到逃出村子，少年才松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

他喃喃自语道：“虽然我长得的确很帅，但遇到这种事，唉……习惯就好吧。”

少年面上哀叹，心底却有些沾沾自喜。

小小地自矜了几分钟后，克洛没有多做停留，往距离村子不远的一片小树林跑去，边跑还边观察四周，很警惕的样子。不过这村子的位置原本就偏僻，也没有什么险要的地形，所以叛军对这里倒不是很重视，并没有派人监视。

进入森林后会发现，林间很安静，听不见鸟兽的窸窣声，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发出婆娑声响。

仿佛有一股无形强大的气势笼罩着整片林子，让那些鸟兽只敢潜伏起来，不敢轻举妄动。

少年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他往林子深处走去，大概走了几分钟后，可以听到隐约的人声。拨开眼前的灌木丛，一块巨大的黑石暴露在视野中，黑石像从天而降，大半个身子插在了地面下，只有一小部分露在外面。然而，就是这一小部分，也有足足十几米那么高了。

有十几个人在巨石下歇息，都是风尘仆仆神色疲倦的模样，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放下应有的警惕。克洛的脚步声一接近，他们便极为敏感地投来了目光，那眼神中夹带的凌厉杀气，让克洛脚步下意识僵硬了一瞬。

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觉得害怕的眼神。

克洛不敢直视，微微撇过头，小声道：“是我。”

“我回来了。”

声音传到那些人耳中，他们的神情顿时放松，凌厉的杀气也收敛了起来。

没有了杀气的压迫，少年悄然松了一口气。

“你小子终于回来了。”

一个身材特别高大强壮的大叔走过来，笑着拍了拍克洛的肩膀：“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嘶！”

肩膀被这大汉重重地拍了一下，克洛吸了一口冷气，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我……没出什么事，特里大叔，下次能不能……轻点？”

“哦？是吗？”特里挠了挠后脑勺：“是你小子身体太弱了吧？”

那还真是抱歉啊。

克洛悄悄翻了个白眼。

“对了，”特里的面色忽然一肃：“东西，拿到了吗？”

语气被刻意压低，显得有些低沉。

“恩。”不知道是不是被特里的语气影响到，克洛的表情也变得严肃：“拿到了，没有被人发现。”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珍而重之地递给了特里：“东西就在里面。”

“还有几个，我留给佩姬小姐她们。”

“干得不错。”特里又拍了拍克洛的肩膀：“拿过去吧，小姐在后面等你呢。”

“额，好的……”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痛感，少年呲了呲嘴，越过特里，往后方走去。

走过的时候还能听到特里大吼“兄弟们开饭了”的声音……

在巨石下，克洛找到了佩姬。

这块巨大的黑色巨石的阴影覆盖了地面好一块地方，同时与周围树木投下的影子重合，扭曲出各种各样诡异的形状，克洛找到佩姬的时候，后者便坐在这样诡异深邃的阴影里出神，她身旁还坐着那个身穿红裙，长相很漂亮的白发少女，似乎是叫芙维尼娅来着……白发少女的骑士，名为艾兰多尔的男子，则待在距离自己的御主十几米远的地方，背靠一棵大树，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克洛经过骑士的时候，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他。

对方是他唯一连接近都不敢的人，因为他总是那么平静淡漠，连一点表情的变化都没有，给克洛的感觉像是一块终年不化的寒冰；而他的眼神也是，虽然那么平淡，没有愤怒也没有嫌弃，更没有轻蔑不屑，但却很明显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这种疏离可以很轻易打消别人想靠近他的念头，克洛也是其中之一。

“回来了么，克洛。”

佩姬察觉到少年的靠近，回过神来，扭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这次也辛苦你了。”

“没有这回事！”

克洛连忙摇头：“能帮上佩姬小姐的忙，我很高兴。”

说着，他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和之前递给特里的一模一样。打开袋子，里面装着几个……看上去就很粗糙很难以下咽的黑面包。

少年脸庞微红：“抱歉，佩姬小姐，只能买到这样的食物了……”

他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自己在青藤要塞的伙食都没有那么糟糕，而现在居然要让贵为波尔蒂家大小姐的佩姬吃这样的食物。

佩姬自己倒不是很在意：“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问题。”

她接过袋子，先从里面拿了一个黑面包给还没吃饭的克洛，然后又拿出一个，递给身旁的芙维尼娅：“您可以接受吗，芙维尼娅小姐？”

白发少女撇了撇嘴：“只要是食物就还好啦。”

是食物就还好……佩姬的嘴角一抽，对这样的说法有些，难以理解。

“那，”佩姬扭头望向不远处的骑士：“艾兰多尔先生呢？”

“他不需要。”

艾兰多尔没有说话，芙维尼娅便替他回答了。

“是吗？”佩姬有些犹豫：“我记得这三天来，艾兰多尔先生一直没有进食……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他很强的。”

吃饭这种事和强不强有什么关系吗？

克洛想到。

不过，如果变强就可以不吃饭的话，那他倒是蛮想变强的，这样就能省下好多钱了。

如果能攒好多钱的话，自己就不用在青藤要塞当士兵了。

可以搬到莫雷格城住，找一份正经的工作，然后再娶一个好看的女孩当妻子。

……

少年浮想联翩，一时间连手里的黑面包都忘了啃。

直到佩姬出声将他从妄想中唤醒：“克洛？”

“额？啊！”

少年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怎么了，佩姬小姐？”

“你去买食物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事情？”

佩姬问他。

连同她在内，这一行人的身份都很特殊，不能随便暴露，所以可以堂而皇之收集情报的人只有克洛，这三天来，佩姬一直根据克洛打听到的情报分析着前方的局势，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是——情况很不妙。

如果她不早点赶回去的话，现在的莫雷格城最多只能再支撑一周。

可是她也不能贸贸然就这么跑回去，因为前方还有让代尔率领的叛军在阻拦，她必须得到关于叛军更多的情报才行。

这样下来，克洛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重要的事情？”

——自己被村里的大妈看上，要把女儿嫁给自己算不算？

克洛当然不会这么说，他想了想，然后回道：“莫雷格城的战局好像还是和之前一样，让代尔的军队一直围着城池但攻不下来，不过最近几天，他们进攻的次数好像变多了，攻势也猛烈了不少，不管白天夜里都有进攻。不过也因此伤亡很大，据说又死了好几百人。”

“次数变多，攻势变猛，还牺牲了这么多人？”

佩姬微微皱眉。

粗略估算一下，如果克洛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的让代尔手中应该只有三千多士兵了，只和莫雷格城的守军相当而已。

也就是说，让代尔亲手放弃了自己的数量优势，而且还没有带来任何战果。

这种无谋的举动和之前他下毒暗害父亲、与拜龙教勾结追杀自己的阴险毒辣可完全相反啊。

除非他又有什么阴谋。

佩姬心底生起了一丝丝的不安。

她沉默一会，忽然开口对克洛说道：“克洛，麻烦你去和特里叔叔他们说一下，等会吃完饭后，我们马上出发。”

“诶？这就要出发吗？”

克洛一惊：“再过去就是让代尔的军队驻扎的区域了，小姐您想好该怎么对付他们了吗？”

“还没有。”

佩姬摇头，神色凝重：“但我必须过去。”

自己的叔叔肯定在制造什么阴谋。

必须马上阻止他才行！

……

少女心中这么认为，然而，她尚不知道，莫雷格城内有一位贤者已经暴露了她即将回归的消息，元老家臣阿尔贝尔更是因为想掩护她而用力过猛，被让代尔窥出了一丝端倪。

所谓毫厘之差，谬之千里。

这一步一步环环相扣的失误，将会把少女推上另一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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