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总算是拿到了独领一军的权利,但是楚屏却并不高兴,因为他并不看好他们这一次的作战目的,当然,楚屏做了十多年的将军早就看淡了一切,心中自然不会对那些即将被劫掠的村镇动隐恻之心,他之所以不看好,是因为这一次的劫掠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除了引起齐鲁人最大的敌视以外毫无作用。
想到哪里就打到哪里,就算他们这边的劫掠成功了又能怎样?甚至侥幸占下了乐毅和临津也无济于事,德州那边该打的还是输了,只要武定府河德州还在齐鲁军手中,他们就不得不向后撤退,甚至还要放弃沧州,退至海河水系构建防线才算是稳固下来。
“将军,前面斥候回报距离乐毅已经不足十里地了。”
骑着战马的亲卫回身回报斥候探查到的情况,这些骑马的人在这两万多的步兵队伍中显得很突兀。
他们是楚屏的亲卫兼职这支临时组军队的斥候,都是军户出身,对楚屏个人负责,并不归属军队管束,身上的军械马匹都是楚屏掏钱自己备的。
听到亲卫的传话,楚屏打起精神来,不只是他,这句话漏到了周围不少士兵的耳中,许多旧军的脸上立刻跃然一片欣喜之意。
楚屏虽然对这次行动感到不满不满,但是这并不影响下面的那些士兵们,倒不如说这一次分兵袭掠十分符合这些旧军的心意。
原本在他们的预想中,自己这些地方收拢的军队肯定会被当成炮灰死在残酷的攻城战中,他们当中已经有不少人打着逃跑的主意了,然而没有想到,他们不但没有被要求参与攻克德州的行动,还被安排到其他地方上去劫掠一番,这等好事谁不满意。
于是这些士兵的士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点,明明是军人,却因为劫掠这个目标而士气大涨……楚屏摇了摇头,这些旧军说是不堪一用一点也不过分。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两个镇子,镇子里的居民因为发生在这里的战争早就逃得一干二净了,士兵们不用发号施令便自发的冲进这些民房,如同流民一般搜刮了起来。
或是旧的衣裳,或是还来得及带走的干粮,甚至还有人背着一大筐金属制的锅碗瓢盆,楚屏眉头深皱的看着这些士兵,他们到底是兵还是流民?就连楚屏一时间难以分清。
“约束军队!让他们安静一点,按照各个编制有序在镇子周围布防!!”
楚屏怒火中烧的对自己的亲卫下令,得令的亲卫们立即领命朝着那些士兵冲了过去,他们挥舞着马鞭将那些士兵抽的鬼哭狼嚎,几分钟过去之后总算是稳住了局面,挨了几鞭子的士兵不甘心的在空旷处整队,总算安定的局势让站在土丘上的楚屏稍微安心了下来。
这些士兵根本算不上什么战斗力,直隶军里能打的都调到西域和关外了,剩下的这些都是糟粕中的糟粕。
楚屏打定主意:不会走乐毅和临津,远远的看一眼就撤回来,返回西面和大部队会和,甚至直接向北走返回直隶,就算是大皇子怪罪下来也只能这么做了。
而就在楚屏打算带领这支军队的时候,忽然间数道从远处急速驰骋而来的亲卫带来了一条消息。
“将军,斥候的兄弟传来消息,西面的密林发现不少人马的行踪……”
“禀报将军,东面密林有行军过的痕迹……”
一条接一条的消息送到了楚屏的手中,这让楚屏的心中警铃大起,他一直相信着大队伍对德州的进攻应该吸引住了齐鲁军的力量,乐毅临津一线的兵力紧张,踞城而守才是上策,为何到了这里却有着如此频繁的军事调动的痕迹。
楚屏立即让亲卫拿出了一张地图,只是第一眼,他便感到一阵心神震颤:危险!
“所有人听令!立即掉头!向北撤退!”
大意了!大意了!
楚屏心中狂呼着,自己一心以为齐鲁军的注意力在德州,而放松了对军队两侧的侦查,他以为这片平原毫无地形优势,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在这里布下埋伏,然而他似乎想错了。
现在只能拼命挽回局面,他们站在大大的口袋边缘,只要奋力向后撤退,还有希望跑出这个包围圈。
然而,他的话才刚刚喊出口,天空中的呼啸声便让楚屏变了脸色……
“炮击!炮击!”
整编的队伍顿时变得无比混乱,有人扯着嗓子凄厉的叫喊了起来,其实不用人喊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个声音预示着什么。
所有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寻找着可以躲避炮击的地方,然而小小的镇子里又能有什么地方能够藏身呢,一顿猛烈的炮击顿时覆盖了整个小镇。
伴随着炮弹落地的爆炸夹杂着人们的惨叫与哀嚎,楚屏被身边的亲卫扑上来护在身下。
“将主!将主没事吧!”
像是经过了极为漫长的时间,楚屏才慢慢回过神来,他无疑是幸运的,他在另一半小镇的边缘,所以这顿炮击除了震得他的脑袋有些发懵之外并没有大碍,只不过护着他的那亲卫却没那么幸运了。
他的鼻腔和耳孔中流出鲜血,明显是被刚刚的猛烈炮击给活活震死的。
楚屏缓过神来,当他看清了土丘下的小镇时惊惧占据了他的大脑,此时的小镇的一半早已经满目疮痍,满地找不出一句完整的尸体,活着的人或是被掩埋或是在地上哀嚎……
野战炮!野战炮!
楚屏想到这里眼睛一瞬间布满了血丝。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野战炮!?这么多炮的动向不可能没有被察觉到,曹成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在这平原上行进怎么会毫无消息,或者说……是曹成向他隐瞒了敌人的动向不成?
回想自己从分兵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还有那些人的各种表现,这个想法越是深思越就越觉得有可能。
“邱明……曹成……”
楚屏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名字,然而他即便有着燃尽一切的怒火这种情况下也无法向这两人倾斜,此时的他连是否能够活下来也是个未知数。
“炮……是从哪里打过来的……”
楚屏向周围大喝一声,过了数秒一个刚刚从弹坑里探出头的军士回答了他的话:“将军……是……西北方向的拿出林子。”
楚屏顺着他的指向那个方向看去,那里是他们的侧后方,刚才的炮打的仓促,显然没有做过详细的校准,也就是说敌军尚未完成包围,这一次炮击只因为斥候的提前发现让他们不得不先行下手!
还没有陷入绝境,还可以拼死一搏,他拔出自己腰间的苗刀,朝着那个方向指了过去:“所有能动的立即集合,不想死的话的就必须把那个炮阵给打下来!!!”
“亲卫听令!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督战队!擅自逃跑者死!!!”
楚屏能当上京城卫指挥使依然是有自己的能力的,他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将军,也正是他才能用手段将这只传统的军队组织起来。
刚才的炮击并没有激起这帮士兵的凶悍,但是恐惧已经足够了,恐惧和对生的强烈欲望有时候能达成与勇敢凶悍相同的效果。
“冲上去!!!”
两万一心求活的军士疯狂的迈动步伐,他们也都知道火炮的射程缺陷,他们唯一的活路就是不断递进,冲上山头捣毁炮阵。
‘砰砰砰!!!’
当他们接触到那一方地界时,轻微的齿轮转动的声音于山林的深处想起,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冲出山林深处的子弹雨。
最前面的一排士兵迅速倒下,后方反应过来的人也慌乱的寻找掩体躲避头顶的死亡。
“掌心雷!掌心雷!!!”
强烈的火力压制让越来越多的人陷入了慌乱,当空中飞舞的子弹制造出一片难以逾越的铁幕时,好不容易聚起的士气再次开始消散。
还好楚屏的亲卫再次出力,他取出一块布片,将身上的掌心雷全部兜住,然后将一颗引燃的放入其中,在心中估算好引燃的时间后用劲一丢。
爆炸成功哑火了一处压制点,周围的军士看了纷纷有样学样起来。
两万人携带的掌心雷不少,即便大部分老旧的掌心雷已经失效,但奈何他们的基数大,敌人的防线仓促构建相对薄弱。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想活的的给我冲!”
军中的愣头青冲了上去,他们注定了死亡但带动了更多的人一同前行,原本不可逾越的一线变的无比薄弱……
……
突围!突围了!!!
跑了不知道多久,只知道他们将无数的子弹和跟不上的袍泽甩在身后,当他们回过神来时他们只觉得双腿麻木,难以控制。
所有人,包括楚屏在内全都狼狈不堪的原地坐下,也只有确认后方没有追兵之后他们才敢这么做,对面的齐鲁军并没有机动力量,这是他们最大的幸运。
劫后余生让每个人都感到无比庆幸,楚屏稍微一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部队,这支队伍剩下的估计不到三千人了,剩下的那些那么死了,要么跑丢了。
一想到之前这支部队有两万多人,楚屏便是一阵咬牙切齿,这一次回去他一定要找那些人算账……
休息还没有多久,忽然间一个士兵呼喊了起来。
“日月旗!是大萌日月旗!”
“是援军!”
疲惫的众人纷纷抬起头抬起头,在那一方,确实有一只军队朝着他们行进……
“喂!格老子的!你们怎么才来啊!!”
已经有一个情绪激动的军士忍不住一边大骂一边迎了上去。
援军?
楚屏脑子里才刚刚冒出一丝疑虑,一声突兀的枪声打断了那名军士的谩骂声。
在他的身后,那些劫后余生的军士错愕的看着他倒下的尸体,僵硬的大脑尚未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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