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银光

空旷的医院大厅内，穹顶洒落的阳光渐渐敛去，夜幕正式降临这座城市，宣告危险的警报声回荡，将那份无人的冷清愈发衬托出来。

黑色怪物四肢蹬地，汹涌澎湃的暴力将大理石地面轻易踩裂，“砰”的一声巨响，它自身如同一颗炮弹般发射，速度和力量都是前一次扑击的两倍。

叶思晨眼瞳缩紧，神色间没有丝毫畏惧。

那并非他无法捕捉的速度，能够及时反应便能及时闪躲，但是他想要的，是反击！

他预判好黑色怪物的攻击轨迹，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后仰倒，那双利爪刺穿他面前的空气，连他的发丝都未能擦到。背部触地的瞬间，他抬脚向上方猛踹，结结实实地命中黑色怪物的躯体中央。

黑色怪物前冲的惯性仍在，身躯因为叶思晨的猛击改变方向，不可控地飞向远处，横穿依然在半空缓缓转动的全息投影，重重砸在第二层的栏杆上，又被重力狠狠拽回地面。

它似乎能感觉到疼痛，口中发出呜咽似的低吼，然而野性本能支配着它的躯体，落地的瞬间他便蜷缩四肢企图调整态势重新站起。

但是，在它无声混沌的世界中，唯一能清晰感知的赤色光团已经近在咫尺。

在怪物落地的瞬间，叶思晨已经狂奔而至，抬起左脚将它那交叠的前肢一口气踩住，然后抡起右拳朝它的脑袋猛砸！

“砰、砰、砰……”

一拳紧接一拳，像是狂风暴风雨般倾注而下，完全是充满野性的肉搏。

叶思晨虽然确信自己对这种黑色怪物存有印象，但却无从知晓它们的弱点，只能试着砸碎它的脑袋，尽快结束这场危机。

可惜这绝好的机会，却连第五拳都来不及挥出便宣告结束，叶思晨的腹部突然遭遇重击，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退后。

他闷哼一声捂住腹部，强撑着不合上眼皮，迫使自己视线的不从那怪物身上移开。

虽然体内的神秘力量切实强化着他的身体强度，对缓解疼痛也极为有效，但是如果被利爪撕碎的话，恐怕也是回天乏术。

黑色怪物咆哮着站起，它的后背竟又生长出一条手臂，正是这条粗壮且长的手臂将叶思晨抽飞。而且，它的变化不仅是一条手臂，它的背部还有一处隆起，初看像是肉瘤般恶心，可很快便有一条同样危险的手臂刺破肉瘤生长而出，指尖的利爪犹如漆黑的匕首。

叶思晨缓过劲来，正准备主动发起进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动作不由一滞，那只黑色怪物竟然正在尝试直立！

从它落到我面前开始，经过了多少分多少秒来着？如此短的时间内竟然便能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这是何等迅猛的进化！

叶思晨压下内心的震动，咬了咬牙，猛地爆发出自身的最快速度前冲，胸前的挂坠如同响应主人的斗志般溢出点点赤芒，正是因为理解了怪物能够在战斗中越来越强，他才必须要选择速战速决的战法。

他利用助跑飞踹一脚，却被那黑色怪物用两条手臂在胸前交叉轻易挡住。同时，黑色怪物背后的两条手臂舞动，对着前方发出凌厉的攻击。

叶思晨来不及全身而退，匆忙半蹲躲过其中一只手臂的横扫，又抬起双手硬抗另一侧横扫而来的手臂。仅仅一击而已，巨大的力道便透过双臂撼动他的全身每一根神经，他的耳中仿佛能直接听到肌肉和骨骼的悲鸣。

坚持了短短数秒后，叶思晨便深刻明白了双拳难敌四手的概念。

伴随着重物砸在肉体上的闷响，叶思晨毫无意外的倒飞而出，撞到大厅中央的环形登记台，后脑在登记台的边缘一磕，一股震荡感传进他的脑袋中，让他的意识一阵恍惚。

可恶，到此为止了吗？

他不甘地闭上双眼，双腿渐渐弯曲，身体沿着环形登记台缓缓倒下，可就在膝盖触地之前，他的右手突然抬起搭在登记台上，左手则是对着自己的脸挥出一记拳头，稍稍驱散了昏睡感。

他靠着登记台站稳，勉强睁开双眼，直勾勾地盯紧前方，鼻血淌下也不擦拭，虽然狼狈不堪却又透着一股在绝境中挣扎到底的凶狠之意。

“开什么玩笑！叶思晨，不要忘记，那个烦人的学妹还傻乎乎地晕在那里，既然一开始没狠下心赶她走，就负起责任保护好她。”

叶思晨站在原地训斥自己，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压榨自己体内残存的力量。

黑色怪物矗立在原地，口中发出低吼，直立而起的身躯不断爆出隆隆的轰鸣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如果说它先前的姿态与体型仅仅让叶思晨联想到豺狼虎豹等野兽的话，那么现在它身高两米双足四臂的雄壮身姿，或许只能用恶魔来形容。

叶思晨得到片刻的喘息，越是感受黑色怪物持续提升的压迫力，他的大脑便越是快速转动，速度、力量正在被逐渐压制，唯一能咬紧那怪物进化速度的，便是他的思考。

虽然最开始，叶思晨大脑充血没来得及看清周围，但是此刻冷静下来以后，反而注意到更多的情报。

不绝于耳的警报，第一时间落下的闸门，很明显这是医院早已准备好的紧急预案。

如果想法乐观些的话，只要用尽办法逃跑争取时间，等待救援人员到来就能结束这场噩梦吧。不过，考虑到怪物放弃我转而攻击烦人学妹的可能性并非为零，接下来的行动果然应该切实地限制它的行动……叶思晨用手背擦掉鼻血，重新摆好架势，对着前方的黑色怪物大喝：“管你是什么魑魅魍魉，有种就给我杀过来！”

虽然那迅猛的进化速度令人战栗，但是你那越来越大的块头就让我好好利用一番吧，可别嫌弃医院的安全通道太窄啊。能够杀死你的方法，我会在那之后慢慢想的。

或许是感受到面前这位少年散发的凌厉斗志，黑色怪物终于向前迈步，体表的黑雾像是沸腾般汹涌澎湃。

突然，它仰天咆哮，震耳欲聋的吼声甚至压过了警报声，可是很快，一道更加强势的轰鸣将它的咆哮也彻底掩盖！

“轰！”

一道惊雷落在叶思晨与黑色怪物之间，雷霆散去露出它的本来面目，那是一柄银白色的双刃巨斧，总长接近两米，光是斧身直径就有一米，在斧身中心，嵌有一块巨大的天蓝色宝石，宝石内银色雷光汇成闪电风暴。

叶思晨眼中掩饰不住震惊，他抬头望向上方，然后再也无法忘记那一幕。

一道银白色身影自顶层跳落，银色电弧缭绕，将她拱卫在正中央，仿佛视她为亿万雷霆之主，透着压垮天地的霸气。当她轻盈地落在叶思晨面前，芊芊玉手轻轻搭在斧柄之上，又散发出少女独有的柔和，两种不同的特质矛盾般的同时出现在她身上。

少女身着白衣白裤，拥有一头宛若丝绢般柔软质感的银色发丝，以一条蓝色丝带扎成马尾，像是不染尘埃的天女下凡，又像一束银光，优美而强势地刺入少年的世界。

只是她的神情透着冷漠，白皙的脸蛋宛若冰雪雕琢，没有温度的双眸仿佛蕴有寒冰。

“银发……”

叶思晨失神地注视着少女，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不知不觉间，胸前那枚挂坠的光芒已经完全收敛，仿佛只是单纯的饰品。

“觉醒者？”银发少女瞥了一眼那枚挂坠，没有温度的视线落在少年身上，她的声音清澈而冰冷，像是在雪山之巅吹来的风。

“吼！”

黑色怪物咆哮着疯狂挥舞拳头，嗜杀本能支配着它的躯体，不论是一个猎物还是两个猎物，它都只会盲目的冲上去撕裂，但是银色电弧构建的雷池却是如此难以逾越。

银发少女单手将深插入地面的巨斧拔出，玲珑有致的娇躯与巨大的战斧形成鲜明对比。

她挥舞巨斧这样笨重的武器，却如舞蹈般轻灵，巨斧舞动，银色发尾也随着身体的转动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叶思晨甚至没看清少女的全部动作，只看见她那张宛若冰雪的脸庞透着寒意与宁静，然后在眨眼间由面朝自己变成背对。

无论叶思晨如何攻击都无伤的黑色怪物，此时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高举着手臂定格在原地，直到那显得漫长的一秒过后，如石雕般静止的黑色怪物刹那间一分为二，深蓝色的血液喷洒而出，连死亡的悲鸣都无法发出便轰然倒地。

银发少女手中的巨斧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中，缭绕在她身边的电弧也消失不见，只有黑色怪物的尸体还能证明这女孩前一刻的威势。

她利用无线电对着指挥中心报告：“堕者成功歼灭，有一位伤者，请安排医护人员……诶？”

“是你吗？”叶思晨喃喃着莫名的话语，突然靠近银发少女，像是失神般伸手抓住了少女的手腕。

“呃啊……”还没等少女有所反应，他自己先痛苦的按住了脑袋，但是抓住少女手腕的左手却抓得更紧。

脑海中，面容模糊的银发女孩靠近他，向他递来玉石般的小手，脸上唯有那天真的笑容无比清晰。

记忆的铁蹄无情践踏着他的脑神经，以踏裂脑壳的力道，将他的意识以剧痛撕裂。

银发少女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失去意识的叶思晨，看着少年的侧脸微微皱眉，而后歪着脑袋轻声自语：“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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