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邀请

叶思晨总是重复梦到相同的景象，梦境就像前世的记忆那样对他纠缠不休。

梦中的世界是昏暗寒冷的荒野，漫天星辰如同天神随意摆放的瑰丽宝石，柔和的星光洒落，仿佛薄如蝉翼的银纱轻覆大地。

“思晨……”

娇柔的小女孩站在山丘之上朝他招手，银色长发披散在身后，脸上的笑容纯真而明快，面容却像是隐藏在迷雾之后，显得模糊而虚幻。

叶思晨不知多少次想要靠近，想要看清她的容貌，想要询问她的名字，可是梦境总在关键的时刻中断，天地突然颠倒旋转，眼中的画面变得如雪花般模糊，最终残留在脑海的印象，唯有她那随风飘扬的银色发丝。

可是这次，梦境似乎有所改变。

女孩沐浴星光，踮着脚尖转圈，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加速流淌，她的娇躯变得修长，从花蕾般的女孩瞬间成长为娇艳欲滴的少女，及腰的银色长发被一条天蓝色发带束起。

笼罩她面容的迷雾渐渐散去，叶思晨终于在梦中窥见她的容貌，眸似寒星，眉若远山，透着寒意的脸蛋仿佛冰雪雕琢而成。

……

当叶思晨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

天花板是一片纯白，随风舞动的窗帘是一片纯白，盖在身上的被褥是一片纯白，就连窗外的风景，那抹清晨的鱼肚白也和六年前醒来时别无二致，勾起了他脑海中不好的回忆。

全身的酸痛如潮水般在体内翻涌，他稍微花了几秒钟时间来适应现状，扭头将视线定格在窗边的那道银白色身影之上。

银发少女倚在窗边眺望远方，在微亮朦胧的晨光中，当风扬起纯白的窗帘，她的身影若隐若现，美的像一幅画，令人分不清她是属于梦境还是现实。

“醒了？”

清冽如冷泉般的声音响起，她从窗帘后走出，散发的凛冽气质，让她看起来像一朵飘舞于山之巅的雪花。

“还有一个女孩……”叶思晨首先担心起那位烦人学妹。

“没有大碍，经过心理专家的暗示，修改昨天的记忆以后，就能回到日常生活中去。”

得到银发少女的肯定回答后，叶思晨松了口气，然后将枕头垫在身后，靠坐在病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女孩，心底酝酿着何种感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还记得昨天吗？”银发少女发问，见叶思晨点头后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先从你感兴趣的方面开始讲起吧，漆黑的怪物，银色的雷电，以及独属于你的心武。”

说着，银发少女伸出素白的手掌，掌中倾泻出一抹赤红，赤色挂坠被一根银链重新串起，在清晨的微光中闪烁着鲜艳的红芒。

叶思晨习惯性地摸了**口，相伴六年的这枚挂坠，无论扔多远最后都会回到身边的这枚挂坠，原来被称为心武。

银发少女与他视线相交，却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情绪起伏，心底满是疑惑：“你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要平静很多。”

“我是叶思晨，你的名字是？”

银发少女微微一愣，没想到他最先问出的是这样的问题，并非出于社交礼仪，也并非故作淡然，她能感觉到，相比起隐藏在幕后的真相，对方似乎更加在意自己，这种感觉十分古怪，但却千真万确。

“白雪，空白的白，冰雪的雪。”

“白雪，与黑雪相对的名字么，白雪……”

叶思晨眼睑低垂，口中不断重复低吟着女孩的名字，本来如铁面般僵硬的表情开始流露出细微的变化。

将这一幕映入眼帘的白雪似乎更加确信自己昨日的判断，眼前这位少年真的是十足的怪人。

她在脑海中回忆关于他的资料：叶思晨，性别男，今年十八岁，孤儿，初中开始依靠政府补助金独自一人生活。现就读第三高中三年八班，任副班长一职，成绩中等，高二时任图书委员长，爱好与特长是绘画。生活作息时间规律，在校表现优良，教师评语中指出其工作能力较强但交际能力匮乏，唯一一次记过处分是在高二时与校外人士斗殴……六年前某场大型火灾的生还者之一，在医院醒来后失去记忆，那场大型火灾属于特殊事故，拥有未被报道的隐情。

“白雪，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叶思晨的问题将白雪的思绪拉回现实，她想起对方似乎还是一位自由画师，使用“一叶知秋”的笔名在个人网站发布画作。

于是，她理解了这个问题的含义：“抱歉，我出生在另一座城市，三月初才来到这里。虽然同样是银发，但和你的作品仅仅只是巧合。”

“噢……嗯，是这样啊。”叶思晨低头苦涩一笑，眼神黯淡而受伤。

六年前，当他在病房中睁开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脑海中的记忆一片空白，仅有的印象是昏迷时的梦，唯一的救赎是在梦中喊着自己名字的银发女孩。

医生带他对比孤儿院内所有女孩的照片，都没有找到这样一位银发的女孩，最后得出的结论，说是因为记忆缺失而依赖幻想填补。

六年来，他坚持用画记录自己想象中的她，足见这位梦中女孩在他心底的地位，所以遇到白雪的时候，他才会如此失态。

叶思晨揉了揉脸颊，重新收拾好心情，对白雪说道：“不好意思，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我记得你说出过觉醒者还有堕者，觉醒者是指我吗？”

“是指我们。”白雪将赤色挂坠递还给他，“所谓觉醒者，即觉醒体内力量之人，得到解放的隐藏力量具象化为心武，令觉醒者能够自如使用异能。那么，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的？换种说法，你是什么时候获得这枚挂坠的？”

叶思晨低头凝视着手中的挂坠，它被叶思晨触碰到后，散发的微弱光芒便彻底敛去。

“十二岁那年，一场火灾之后我就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和我同年觉醒吗？六年来都没有发现你觉醒者的身份，算是管理上的失误吧。”白雪微微颔首，手扶下巴低吟了一句。

叶思晨仔细端详思考中的白雪，发现她和自己差不多大，但是肌肤白皙胜雪，有一股冰清玉洁的出尘气。眼眸中蕴有冷意却很清澈，与其说是散发寒意的千年之冰，不如说是冰凉清爽的小溪。

“有一件事情我想确认。我看过你和堕者战斗的监控视频，你没有使用自己的异能吧？”

“异能？是像你的雷电那样吗？”

叶思晨挠了挠后脑勺，老实说他除了知道自己拥有超人的运动能力以外，还没发现过自己其他的特异能力。

“原来如此，因为没有觉醒之时的记忆，所以连自己的能力都遗忘了吗？还真是特殊的个例啊。但是，既然你是觉醒之人，便有资格知晓世界的真实。”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的神情给人感觉不是僵硬也不是冰冷，而是端庄和肃穆，仿佛有着强烈的使命感。

叶思晨不由肃然，他隐约感觉到，平和安宁的日常背后，可能是相等分量的残酷，而现在，白雪正在为他拉开帷幕，即将向他展示被掩藏的真相。

“百年前，第一场黑雪飘然而至，从此世界陷入永夜，末世时代拉开帷幕。对于人类来说，末世时代最棘手的敌人便是堕者，也就是你昨天遭遇的黑色怪物。堕者毫无知性、理性，嗜血而暴戾，它们因为堕世体质的存在，几乎无法被常世之理撼动，无论是枪械还是炮弹，人类引以为豪的科技都无法确切杀死它们。但是，我们觉醒者不同，我们的异能之力就是为消灭堕者而生的，能够和它们战斗的只有我们。”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也参与到和堕者的战斗当中？”叶思晨微微皱眉，他并没有因为白雪的话语而热血沸腾。

“没错，早在数十年前，正义的觉醒者们便聚集到一起，组建觉醒者联盟，自愿成为和平与未来的守护者。叶思晨，你愿意成为我们的战友吗？”白雪以觉醒者的身份向他发出邀请。

名为叶思晨的少年遗失了十二年的记忆，对他来说自己仅有六年的人生，即便如此这六年的时光也并非熠熠生辉。

如果没有梦中的银发女孩给予他救赎，如果没有现实中的善良女孩给予他引导，也许自己真的会滥用力量而失去为人的资格，变成人形的怪物吧。

终究，他还是畏惧着自己的力量，这样的自己是否能够投身力量为尊的世界，他感到阵阵担忧。

战斗，我真的无惧战斗吗？正义，我真的崇尚正义吗？未来，我究竟渴求着怎样的未来？叶思晨不断叩问自己的内心，眼神中渐渐流露出迷惘，他没有得到答案。

“选择和堕者战斗的道路，就意味着要终生伴随流血与牺牲，会心生犹豫是理所当然的。”

叶思晨的沉默似乎是在白雪的意料之中。

“没必要急着决定，换好衣服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识，人类的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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