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Deep Sky 3

我沉默不语，久久之后才点头肯定，这几天不得不在夜晚自由行动的彼方，正在用事实来证明这些情况的属实。

「唉……」

王昊从口袋里抽出来一条简陋的卷烟，象征性地递到我面前，一等到我摇头便把它叼在了嘴里。

「唔……火机……嗯，在这……呜哦？！」

一眨眼的功夫，正低头在兜里翻火机的王昊不仅嘴中的香烟被人夺走了，耳朵还被狠狠地揪住，疼得王昊一开口就破音了，

「大婶！啊不，护士长大姐！我……我忘了！这不还没点上吗！」

难得的忧郁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长得有点抱歉身材又十分魁梧的护士长听到道歉后才把手松开，因为身材关系而绷紧的护士服随着这个动作终于松弛下来，比起王昊，我就是更担心这身衣服被撕裂，毕竟根据我的经验如果不幸目睹了这一幕，这位「大姐姐」肯定也会让我遭殃。

「倒霉透了」

抬头望了一眼刚好写在自己头上的「禁止吸烟」的警示，王昊揉着耳朵又叹了口气。

「好了，还有件更重要的正事，走吧」

我带着疑惑的王昊走进了医生的诊室里，正被一群患者围着的中年男人一看见我们，就像找到救世主一样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要求王昊给他们看警卫队的证件，以优先度为借口此来换取歇息的机会。

「辛苦了，陈医生，喝口水吧」

「啊，谢谢，我喜欢喝茶，我自己有带」

我们三人来到了人迹罕至的天台，一来这位梓菱姐的主治医生能安心地休息，二来王昊也可以抽根烟弥补一下方才空虚。

「关于林警督的病情，弹头不取出来的话……」

「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在我的技术还有青耀城的医疗设备的影响下这种手术成功率实在太低了，别说取出子弹了，现在这种奇迹般的存活状态，如果是治疗方法稍有不慎，溢血，栓塞之类的问题完全可能夺去她的性命」

「那这样下去……她还能坚持吗？」

「别的地方或许还能乐观点，子弹留在脑袋里，也许最多只有一年的时间了，什么病变都可能发生，最重要的是时间拖得越久，手术的难度就越大」

我的王昊一言不发地坐在医生两侧，或许是对这片阴郁的沉默感到不适，他最终很快选择了回去面对患者，也算是为我创造了开口的机会。

「要救梓菱只有一个方法了」

「啊？」

一直低着头的王昊带着微小的希望与我双目对视。

「带她去御雷，先把最危险的弹头取出来」

「其实我也有想过……那要拜托彼方吗？」

「……我也一起回去」

「……」

难以开口，终究必须开口，但是这已经并非只关乎感情上的问题了。

「……雨明，青耀城现在真的需要你……我并不怕死，但这不意味着我的力量足以保护这里」

「我明白，我的母亲还有雨琴也在这儿，你认为我真的会放弃她们一走了之？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让彼方安全地返回，以及护送梓菱前往御雷，我必须要奉献力量」

「人家有从本国调动过来的亲卫队！你去凑什么热闹啊，青耀城只有两个人，你和我啊！你的能耐再大，有亲卫队在多你一个少你一个你觉得会有什么不同吗？」

王昊并不知道所有的事。需要的不只是我的力量，还有鬼切的。以及关于夕夏的事，不得不讨回的公道与某些混蛋仍未受到的制裁。

「会」

我斩钉截铁地给了他答复。

「……随你便吧，是要我去和四皇子那边说明吗？」

「嗯啊，拜托了」

王昊轻哼一声，用拳头捶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不会去送你的……因为我要巡逻……把梓菱医好再给我回来」

「像是要掩饰某些感情，语无伦次地抛下这句话后王昊就率先离开了天台。

「让人厌恶的事情……又完成一件了」

我自言自语并叹了口气，踩灭他落在地面的烟头，重新返回病房。

∞┉┉┉┉┉∞

「呀，欢迎回来！」

除了去打理摊位的母亲，我和雨琴一探病回来就受到了彼方的热情欢迎。

「你……这身打扮是？」

只见彼方身着脏兮兮的围裙和滑稽的头套，一手抓着抹布一手拄着拖把，就连脸上也像大花猫一样印出几道指印，哪还有一点国民偶像的样子。

「就算白天不能出门，人家也不能无所事事吧，你们忙着去照顾梓菱姐，家务活就交给我好啦！」

彼方得意地拍了拍胸膛，结果雨琴却急了，

「彼方姐姐，你不能干这样的事！要是鸣姐姐知道了怎么办，要是受伤了怎么办？！快放下啊！」

「呃……啊」

明明年龄比雨琴要年长，面对一脸严肃气势汹汹的小妹妹，彼方自然又如以往一样被震慑住了。

得不到他人真心的赞扬，留不住自身微小的信心，工具被雨琴风风火火地夺去后，又被重新按在座位上的彼方难掩沮丧，

「鸣她……去买东西了，因为又不能出去……所以就想做点事……我保证！这次什么都没有搞砸！」

我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精神愈发脆弱的彼方，好不容易得到的成长几乎完全被这次梓菱的遭遇给摧毁了，别人的同情抑或责问都是无法帮她克服自身的问题的，尤其我这样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的人更是没有心力去这么做。

「知道彼方姐姐的心意啦，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来，我去把菜热一热端出来，我们先吃饭吧，吃完后，雨琴再去给映尘阿姨送饭，对了，不用等鸣姐姐吗？」

「……啊……嗯，我想不用」

得到了还算肯定的回答，做好保温处理的午饭便被雨琴送上了饭桌，再确认两人都开始动筷之后，酝酿了一小会的我终究还是开口了，

「我们这段时间要着手准备回去御雷了」

「哐当」

话音刚落彼方的筷子就掉到了地上，反观雨琴则是低着头默默地继续吃饭。

「可是……梓菱姐还没醒过来……不行……就这样回去……对了，外面很危险不是吗？」

尽管坚定地主张等待梓菱姐苏醒，可是彼方的内心似乎还是明白很多事情的决定权在于我，只要我强硬一点她总会像现在这样慌乱得语无伦次。

「冷静点，听我说完」

我弯下腰帮她拾起筷子，雨琴则是回到厨房替她换了一双新的，待到她平复心情，忧郁地朝我点头示意后我才继续说下去，

「梓菱姐的伤，光在青耀城是治不了的，脑袋里的子弹，靠这里的医生和设备没法取出来」

我斟酌着用不至于让人没胃口的说法来简要地说明理由，然后与我所设想的一样，彼方「无法提出任何异议」。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一定尽我所能，我一定会让父上请来御雷最好的医生」

「不过，这样一来你的『郊游』也就结束了」

「我并不是为了玩……总之，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吧」

彼方一听到游玩的形容便又失落地别开视线，如同我像是欺负她的坏人一样，这让我也停止了对话，从头到尾雨琴都一言不发，同样让这顿饭吃得依旧无味。

「我去给阿姨送饭去了」

抛下这句话后，雨琴便离开了家。结果前脚刚出门后脚鸣就回来了，先是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雨琴随后才瞄向我们。

「因为说了要离开青耀城，她多少会感到寂寞吧」

习惯了鸣的沉默寡言，于是我选择了主动进行说明，毕竟接下来和鸣的商讨才是今天这一系列交流的重头戏。

「决定离开了？」

没有朝向自己的主人而是目光与我交汇，女仆小姐就这样站到了我的面前俯视着我。

「嗯，一是为了救梓菱，给她提供更好的医疗条件，二是给这出该死的闹剧画上句点，让岸波京凉以及与他相关的幕后黑手们全部得到制裁……」

我从椅子上起身，在两人的目光追随下从一个不起眼的储物箱里拿出了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体并在饭桌上摊开——

黑色的方盒。

「然后要为星月夕夏中尉和莲见天舞少尉讨回公道」

「星月……夕夏」

「怎么了吗？」

「没什么」

我看向小声叨念着夕夏姓名的彼方，结果她又慌乱地摆摆手。

「离开的方法呢？」

脸上的表情毫无波动，鸣双手抱胸继续注视着我。

于是，我便将食指朝向了暂时并不能看见的天空——

「可以吗？」

「所见略同……要确保绝对安全和保密的话，路程会比直线到达更远，不过因为事先已经做好了准备，调度至到达只需要两天的时间……」

「等一下等下一啊，你们在说什么啊？」

从刚才开始就被忽略的彼方打断了我们的对话，身份地位不同于我，身为女仆长兼亲卫队的鸣自然会第一时间回答彼方的问题，

「殿下，我们认为，回去御雷的方式，走空中是最便捷最安全的路线」

「你能搞到怎么样的飞机？目的地又是哪？」

即使是空路，我们的对手也依然强劲。

「我认为货机是最好的选择」

鸣的回答让我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不禁继续开口问道，

「调度多几架战机护航不是更好么？有困难？」

「那是当然的，我们会遇到什么敌人，又用什么理由来让战机出动？那可是说昂贵又危险的战斗机。如果理由是对赫炎基地的敌人出手，我们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持这次行动」

难得肯和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鸣正在展现着她丰富的经验和见识，

「再者，飞机要从殿下的表姐丽公主那调动，从御雷东北部的二级都市信乐翻山越岭来到青耀城，你觉得真的打起来的时候，对上地理位置处于绝对优势的赫炎，我们这边胜算又有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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