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会做一个梦——
梦里我住在一座白色的高塔中,高耸入云,却望不见除了云以外的任何景色。
而在塔的底端,并不存在所谓出入口,我只能透过窗户默默地望着呼唤我的「他们」。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是被关在了塔中。
「所以,这是要我等待征服了恶龙的骑士,等他从天而降把我救走吗?」
有点难以想象这样的画面……实在不是我的风格。
不过,既然是一场梦,至少在梦中享受一样当公主的感觉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毕竟,一旦醒来,又会是忙碌的一天了。
嗯,没错,和王昊例行巡逻,和四皇子作安全报告,帮雨琴料理家务,为映尘阿姨招揽生意。
对,最近还莫名其妙多了个奇怪的弟弟,然后他的出现又带来一群怪人,这回可有得忙的了。
好在,到底是为了青耀城和家,总感觉有使不完的劲。
于是,真希望……能快点从这个无聊的梦里醒来呀。
龙呀,骑士呀,王子还是骆驼什么的都好,快点把我从这座高塔带走就好了。
比起公主的待遇和生活,怀抱着最初的那份感激努力生存的方式——
一定更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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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凌晨1点的白色建筑。
本不应该在此时点出现在这里的我不知不觉早已对这套侵入流程了如执掌了。
利用权限获得的后门钥匙轻松地打开了医院的后门,绕过护士岗里已经进入梦乡的值夜护士的眼线,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我们目的地所在的病房前。
「今晚你只能待半个小时」
我偏了一下头,低声对身后真正的来客说道。
「为什……好吧……」
「……最近病人又多了,夜巡的频率会增加」
一边淡淡地回答她未敢说清的疑问词,我一边拧开了房门,戴着披风兜帽的少女随即快步走了进去,而同行的剩下一人却拉住了我的衣袖,
「你不能对她好一点吗?」
向来无口而又冷漠的女仆长难得一见地问出了这样的话。
「换成你遇到这样的事,又会是什么态度?」
然而心中的阴郁根本没有化开,我已经不会像最开始那样凡事都迁就这性格鲜明的主仆两人了。
「你这是把错都推到她一个人身上,你并不了解她,不明白她所付出的努力和心意」
「我已经尽力了!」
或许是在逃避什么,我下意识地反驳道。偏大的分贝意味着正常对话的终结,我们两人随即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你们……不进来吗?」
彼方战战兢兢地从虚掩的房门里探出头来,如同从令人不适的气氛中解脱出来一样,鸣当即就朝彼方点头示意并走进了病房,我自然也紧随其后。
为了节约能源和以防别人发现,只点了几根蜡烛的房间泛着昏黄的光芒,将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梓菱姐的影子映在空无一物的墙体上,由于成像距离的关系,比真人大上数倍的影子之于我们三人有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在谴责着与她变成现在这种状态有脱不开关系的我们。
「我会一直在这里守候,直到梓菱姐醒来为止」
彼方在黑色的那一天如此斩钉截铁地说道。
然而那一天究竟会等多久,就连我都放弃了猜测。
与见识过的死亡成正比的,或许真的是人内心的冷漠和思考方式上的现实主义。
手枪的弹头卡在头盖骨里,造成脑部震荡出血,梓菱姐现在的状态就是俗称的植物人。
没有医疗条件更没有治愈的希望,弹头仍然残留在梓菱姐的脑袋里,任何能抱有冷静思考的人都不能指望名为「苏醒」的奇迹。
即便我信奉着母亲最初留在我心中的那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及「活着就会有希望」,我也不愿意每天抱着那种热切的希望过来这儿,然后一点一点地折磨自己。
「我帮梓菱姐擦拭一下身体吧,嗯……我得先去煮点热水,诶……热水壶里还有剩,那我直接用啦,还有毛巾……」
「别这样做了好吗?」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故作开朗的彼方,
「那是用来喝的热水,至于洗澡的事,雨琴白天已经做过了,你不要多此一举了,看够了就回去吧」
被我击沉了情绪的雨琴只得沉默地坐在梓菱姐旁边,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在鸣的劝说下抽泣着离开了病房,而我则是熄灭了蜡烛把自己留在黑暗之中,直接坐在了冰冷的瓷砖地面,背靠着门扉久久不愿离去。
知道什么话是正确的,并不意味着情感上就能接受。
「说是她的错倒不如说是我的错……」
方才被彼方拉开的窗帘外,一轮明月才云朵中露出,光芒恰好照在了梓菱姐安详的睡脸上。
棕色的头发披散开来,比原先的双马尾多了几分妩媚成熟,却也增添了几分憔悴,娇小的身躯究竟背负了多少负担,当我真正理解到这点时也是她的故事完结之际。
她和我最初6、7年的人生轨迹何其相似,然而我得到了皆城夫妇的照顾,过上和平而又物质富足的生活,她却不得不为生存战斗下去。
「但是这里一定也有她的无可替代的幸福吧,会和在塞雷纳利的我一样」
「每个人在每个地方,都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吧,和环境无关,关键还是看人」
「伊吹……你终于来了」
隔着一扇薄薄的塑料门,一个熟悉的声音蓦然响起,不过早已习惯这个变得神出鬼没的学妹的做派,于是我依旧保持着背靠门扉的坐姿。
「嘛,人家这边也有一些事要处理,比如拷问,拷问,拷问之类的啦,还有也在等事情冷却下来,尤其是学长冷静下来」
不清楚这回她轻浮的语调之下又埋藏着怎样的感情,我故作镇定地继续向这个我已经看不透的学妹问道,
「我冷不冷静得下来就看你的回答了。赫炎基地那群人的计划和你有关吗?」
「有。当然我只是看穿并利用了他们的计划而已,我说过,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把害死夕夏姐的所有关联人员全部制裁,用各种方法」
轻佻的语调说到最后流露出了一丝怒火,仿佛听见声音就能看见伊吹此时狰狞的表情。
「也就是说,你一直跟随着赫炎那帮人,为的就是等到他们暴露马脚吗?」
「没错,无论是害死夕夏姐抑或企图加害公主的相关知情人,即使在他们的大本营——赫炎基地里也绝对是极少数,这回你也看清了吧,追杀公主的队伍之中,其实大部分都是被当枪使的普通士兵,只有我抓住的那个领袖是个知情者」
与第一次重逢相比,伊吹此时展现出来的逻辑与情绪都不可同日而语,料想是当时的沟通产生了效果,我不禁认同地点点头,
「那么你的拷问取得成果了吗?」
「那当然,我不仅有经验,而且有备而来,无论是人证还是录音之类的物证,我都完成了」
背后传来了轻微的震动,似乎伊吹也像我一样背靠着病房的门坐了下来,我们就这般隔着门扉形成了背靠背的关系。
「那么你下一步的打算是?」
「下一步就得靠你了呀,我们不是共犯吗?学长」
既没想到伊吹真的会老实地接受建议与我合作,另外也想不出自己这副德行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不明白,你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我说过,报夕夏的仇,当然要算上我」
「还能有什么呢,带我,还有那群活的和死的证据,以及分量最重的『己方』——千集院彼方公主,一起回去御雷啊」
「回去……御雷?」
这四个字一瞬间让我的记忆回溯了很多很多。
在那原本我不属于的国家度过了那么多年,留下了影响我一生的珍贵回忆,可是此时那些人、那些地方又怎么样了呢?
群青学园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浩叔也不在塞雷纳利了。深羽,千晴,凌还有枢,现在或许脚踩的地方和我一样连御雷的国土都不是。
而在青耀城的这近两个月,我找到了失散的血亲,重新成为了一个家庭的一员,被和自己各种意义上都很相似的人们接纳,这里是一个需要我的地方。
「是啊……该回去了」
然而我也清楚,我所下定的决心和选择的道路在夕夏死去的时候就注定了,继续改变的只是同一个方向上所前行目的地的延伸与否。
「真羡慕你有这么多舍不得的人和事呢,学长。说起来,我们要顺利回去可不容易,因为这次袭击事件的恶性影响,且不说和公主安危相关的事项,顾虑到青耀城或许会因此倒戈武莱,岸波那条畜生估计已经被他家的那位伯爵老爹按住了,毕竟他们也不确实我们现在是否掌握着证据,需要寻求更稳妥的方法以免节外生枝。但是一旦出了青耀城,那就是他们的天下了。能否把公主平安地带回樱之杜,得靠你想办法了」
大脑中迅速地分析和接受伊吹给出的信息,当即就给出了肯定的判断,
「没问题,其实我和公主带来的女仆长早就讨论过返回的方式了,也做好了准备。倒是你,盗贼团那别顺利脱身了吗?」
伊吹听到我的问题后轻笑一声,稍微有些得意的答复我,
「我把你们的情报告诉了他们,然后隐藏了大规模行动时来自赫炎那边的情报,希望的就是借他人之手把他们一网打尽,该说这点上岸波那个畜生没让我失望」
不知道她是否意识到了发言中存在的问题,我倒吸一口冷气,郑重其事地问道,
「我们会被TUE伏击,会被赫炎来的轰炸机轰炸,以及武莱的掺合,都是你的杰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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