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热砂前线 7

「咣！」

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回荡在幽深的黑暗中，这打破寂静的声音让我刹那间心神一震，我有意识地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可是刘却在最不应该鲁莽的时候犯下了错误——

一束光线从某个集装箱的边缘位置探出，径直地射向距离光源十多米远的地方，然而，那个听上去确实是发出碰撞声的方位却在灯光的照耀下显示出了空无一物的景象。

下一秒钟，无后座力炮打出的炮弹就将光源连同HMA炸得粉碎。

【要完成这次反击牺牲一个人是最可能发生的事项。】

我用理性麻痹自己，第一时间默契地配合了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心情将身子探出掩体的承影，一同瞄准了化身为幽灵的宗近。

王昊用照明灯准确地锁定了拥有夜视仪的对手，我则是把左右手所持的枪都指向了敌人，

「给我滚出机体！5秒钟之内！」

我恨不得一枪就将它的驾驶舱打烂，但我们费尽苦心、流血流汗地在这儿厮杀，最需要的结果不是一具具敌人的尸首，而是依旧严重不足的情报，这迫使我压下内心疯狂的冲动。

见到对方并没有太大反应，或许是考虑到我机体的扬声器已经坏掉了，王昊随即便用更加凶暴的语气复述了我的最后通牒，这一回宗近终于有所行动了——

没有做出朝我们举起武器的举动，而是将隐藏在黑暗中的手臂往照明灯的光路上移动，直至显现出湛卢的残体。

望着那从驾驶舱的底部开始只剩裸露的线路与残骸的半身机体，任何咒骂都无法发泄我们的怒火，可当对方再进一步把湛卢的驾驶舱挡在自己面前时，燃烧的火焰只能困在体内肆虐，

「嘿」

对方嘲弄似的吐出了一个单音节词，接下来的动作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没有任何征兆地，宗近的铁拳朝着湛卢的驾驶舱砸去，王昊见状连忙用扬声器示弱。

「把武器都扔过来，灯给我关上」

见到简单的威胁起到了显著的效果，发出低沉男声的对手看上去想利用最稳妥的方式来解决我们。

【冷静下来，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从进入这个地下基地开始的一幕幕不断闪回于我的眼前，无数信息在回溯里明亮起来，为了延续刚刚结下的缘分，为了保护重新建立起的家族，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我奉献力量，因为这是在眼前发生的，我触手可及能改变的现实。

即使我永远都忘不了在那个峡谷所留下的悔恨。

记忆回溯停止在了一个奇异的场景里，我转动观察镜，将某个被微弱的散射光照亮的集装箱深深地刻在了脑海中，然后老实地将冲锋枪扔向了宗近。

「前面的，快点照做，后面的还有霰弹枪」

这么说着的宗近驾驶员又作出了打算击打驾驶舱的举动。

没有夹杂着激烈的情绪，在这种考验双方心理素质的对峙上，能保持冷静的对手绝对是最危险的。

见识到对方的威胁手段并且看到我把武器扔掉了，承影表现出了能反映驾驶员犹豫心理的动作，缓缓把手中的武器也扔向了远处。

「看来你们还是在想耍什么花招啊？」

我解开安全带，直接在狭小的驾驶舱中半弓着身子，把已经被打坏的正面装甲踹开了一块碎片，好让自己的声音能顺利传出去。

「我这就放！」

我操纵着长船蹲下机身把霰弹枪横着摆在地上，然后并未把手离开枪托，看上去就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护身符交送给对方，当然，实际上我的护身符并非只有这一个，

「把灯关掉，我最后说一遍！」

仿佛对于时间的消耗有更多一层的顾虑，对方冲着王昊暴露出了一丝愤怒的情绪，这道锁定他形体所在的光路才是最让它忌惮的东西，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能阻碍它隐藏在黑暗之中了，到那时候，不管我们有没有武器它恐怕都不在乎了。

「关掉灯啊！」

我扯着嗓子朝王昊喊道。

应该是听清楚了我的话语，王昊随即不解地发出了疑问，为了避免自己的反常暴露，于是我又声嘶力竭作出了怒吼状，

「快关掉啊，王昊，你想让我姐姐死在对方手里吗？！」

这仿佛内讧一样的话语似乎突破了对方的警戒心，它没有再做出更过分的举动，而包含在话语中的重点内容却恰好能让王昊听出些许反常。

【他一定会关的。】

默默地肯定了初次成为战友的家伙的配合能力，同时施予霰弹枪上的手掌力量又增大了一些。

很快，宣告死亡的黑暗降临，我们对峙的三人一定都在那短暂的瞬间失去了个体间的某种联系，而我正是需要这种切断联系的机会。

从始至终我都只记忆着一个位置，那便是我孤身一人面对两台敌机时所依靠的那个集装箱，它的内容物正是这台宗近迟迟不愿开炮的原因。

【这个距离没有问题。】

放置在地上的霰弹枪被我立即举起，并瞄准目标集装箱所在的位置连开了两枪，对于命中结果的报告则是通过盛大的爆炸来展现，方才敌人的那台宗近因为考虑到队友距离集装箱过近而迟迟不敢攻击的反常迹象让我抓到了这个线索。

爆炸物的当量种类都不甚明了，甚至连二次爆炸和连锁爆炸也都抛在了脑后，全凭赌博一般的心理去完成了这个计划，好在我与集装箱的距离决定我最终获得的，仅仅是身后产生的热浪把我的机体往前稍稍推开一些距离，这一微不足道的后果而已。

不过对于那台宗近而言，则是发生了致命性的变化——

随着爆炸而迸发出来的巨大光热毫无疑问将会使宗近的夜间观察视野被高亮色所覆盖，不论采取何种手段规避，所消耗的时间都是这种局面所无法容许的。

毫无规律地移动着自身机体和湛卢的驾驶舱，宗近期望用这最后的挣扎来拖延时间，以取得一线生机，而我凭借着爆炸所带来的短暂光明，拔出匕首冲向了宗近，完全不去理会对方无法预测的行动方式，直接张开钢铁的臂弯连同湛卢一并将其抱住，然后用尽全力将匕首从后往前刺入宗近的驾驶舱中，直到刀身没至刀柄的起点。

这个长度，刚好就是一般HMA驾驶舱的厚度。

我没有把匕首**，任由被刺入其中的宗近像是一台塑像一样立在原地。

「真有你的……」

王昊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但我们没有心力和时间去品尝胜利的果实，我脱离了机体打着手电筒去往湛卢的驾驶舱，王昊则是去查看刘的情况。

成功启动了外部救援装置，变形的驾驶舱盖勉强地被打开，印入眼帘的赫然是满脸鲜血的梓菱，我忐忑不安地将身材轻盈的她抱出机体，直到确认她是昏迷而不是更糟的状况后我才得到了些许安心，随后在我寻找她额头上的伤口时，又意外发现了她自己已经用磺胺粉及时处理了伤口。

【看来这个伤口和造成意识丧失所受到的伤害不是同一次攻击。】

我把梓菱抱上了长船的驾驶舱等待她醒来，以防万一又发生什么使我来不及回到HMA中，同时对于刘那边的担心也愈发的沉重了，遇袭的那个画面叫人本能地恐惧再去回想一遍。

两分钟过后，梓菱顺利醒了过来，也就在这个时候，王昊的承影照射着刺眼的光芒朝我们走来，他孤身一人的样子或许已经开始说明了另一位战友悲惨的命运。

「你们还是别看了」

在我们向梓菱简单复述了她所不清楚的过程后，王昊又用这一句话为我们传达了几乎所有关于刘的信息。

「我们先找电源开关吧，我记得关灯时并没有什么破坏活动发生，应该能够复原」

我开口打破了数十秒的沉默，因为这儿并不是我们应该释放情绪的地方。

「说的对，雨明你和王昊都回到HMA里面，我担心还有敌人，手电筒给我，我徒步」

尽管担心状态不大好的梓菱，但照目前的资源和环境而言，这确实是妥当的做法，于是我们三人开始寻找能给这片黑暗的区域带来光明的方法。

在暗黑中任何被照亮的东西都会引发我的紧张，偶尔一具尸体的发现也会让我们如临大敌，

「你们来看看这个」

没过多久，梓菱的背影就停留在了一台HMA的残骸前，在用承影的大灯照明后，我才认出这台HMA正是被梓菱用湛卢肩上的机枪「解决」的家伙，可是它零星分布着弹孔的舱盖打开的模样，分明是说明着驾驶员并未死亡的事实。

「该死，看来这里除了我们还有活着的敌人！」

率先又把气氛带得紧张起来的王昊擅自转动着机身，把探照灯从长船身上移开并转动了180度。

「喂！看这个」

没有像王昊那般神经质，梓菱用小手电照亮了地板上的一块区域，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血液的痕迹。

「血是从驾驶舱里延伸出来的，我们顺着它的痕迹走应该能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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