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小姐,连座有请
叫我伊泽凯尔就好
王牌在手,天下我有
她问过这颗星球的名字,太空梭机组告诉她是“泰拉”。然而这没什么用。因为今年二十九岁的梅萨迪·欧里顿在神京泰拉上生活了二十八年,而这显然不是她住过的那颗。
派来陪她的宣道士也派不上用场。这个谦逊的毛头小子名叫麦米德,有着古铜色的肌肤。他虽然聪慧过人,天赋异禀,但太空梭上的登陆旅行显然与他八字不合,他大部分时候都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他太忙了,忙于晕机呕吐。
太空船降落在一块草甸上,这片绿海位于京畿以西八公里处,那儿的树木正抽出花骨朵,准备授粉繁衍。现在是傍晚时分,群星已经在天空边际的紫色阴影中闪烁。在高处,飞船川流不息,航灯明灭可见。
梅萨迪走下太空梭的坡道,来到草地上。四周的空气泛着奇特的香味,气体成分也多种多样。
她突然停下来。空气中富含氧气,她觉得自己醉氧了,一想到现在身在何处,她就更是头晕目眩。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站在另一个星球的另一片土地上。在她看来,这是相当有纪念意义的时刻,此处应有仙乐飘飘。据她所知,她是最早一批进入这颗被征服星球表面的史官之一。
她转过身,眺望远方的城市,饱览美景并将其深深地映在脑海里。她眨眨眼睛,用数码技术储存了一些重要的景观。她注意到,虽然战斗已经结束几个月了,但城市的天际线仍然升起缕缕硝烟。
“我们叫它6319号星球。”宣道士从后面跟上来。显然,脚踏实地后他的晕机症状有所好转。不过他身上遗留的恶心气味还是让她避之不及。
“6319?”
“这是第六十三远征舰队攻克的第十九个星球。”麦米德说,“当然,统治还不彻底。《宪章》尚未获得批准。新当选的拉克瑞斯勋爵在组建统一联合议会时也遇到阻挠。就算如此,叫它6319也没什么大碍。当地人叫这颗星球为‘泰拉’,可我们总不能有两个叫泰拉的地方吧。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我懂了。”梅萨迪说,趁机逃开了。她将手触碰在一颗鲜花盛开的树上,这种感觉。。。很真实。
她心中欢喜,于是对它眨了一下眼。在她的改造大脑里,以第一视角拍摄的视觉图像清晰地记录下来。她的记录都将以个人视角为出发点。她会以第一次外星旅行时的新奇与陌生感为题,写下自己的所见所闻。
“夜色真美。”宣道士感叹道,来到她身边。
他把装着呕吐物的大包小包扔在舱门口,希望有人能替他收拾一下。四名受命保护梅萨迪的士兵当然没这个闲工夫。他们穿着厚重的天鹅绒大衣,戴着军帽,肩扛钢枪,把她拱卫在中央。
“是梅萨迪小姐吗?”一个军官说,“长官在等你。”
梅萨迪点点头,跟他们一起离开。她心脏狂跳,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场面啊。
一星期前,她的朋友兼同事,史上最强史官幼发拉底·琪乐就在卡恩兹的东部城市目睹了远征行动。在哪儿,她发现马罗戈斯特竟然还活着。
人们本以为这位战帅的御前侍从,在特使飞船被击落后罹难。但其实他通过空降舱成功逃生。由于伤势严重,他不得不在卡恩兹郊外的农户家里养伤。琪乐碰巧路过,于是记录下御前侍从在农场里的恢复情况。这简直是是天赐良机。
她精心挑选的图像在远征舰队间传阅,深受帝国军人们的喜爱。突然间,人人都在谈论幼发拉底·琪乐。而史官们也不再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仅凭几张珍贵影像,幼发拉底就让人们对史官彻底改观。
现在梅萨迪希望能达成一样的成就。她被选召了。她的心情到现在都还没平复。她竟被邀请来到星球表面,这就已经足够。只不过最重要的是,把她召来的那个人竟然是他。
他亲自批准了她的入境许可,还派了一支卫队和辛德曼手下最杰出的宣道士来护送她。
她不明白为什么。上次他俩见面时,他的态度太恶劣了。她甚至考虑过辞职,搭上一艘飞船回老家。
他站在两排行道树中间的砾石路上等她。当她走过来时,护送的士兵们跟上前去。她看见他全身披甲的模样时,不仅肃然起敬。铠甲是明亮的纯白色,镶有黑边。他的马鬃冠头盔束在腰间。
他是两米半高的巨人,她能感觉到身边的士兵们都有些犹豫。
“在这等着吧。”她对他们说,于是士兵们松了一口气似的告退。一个帝国军人当然得坚毅刚强,无所畏惧,顽强得就像旧靴子。但他们不想与阿斯塔特牵上瓜葛。
尤其对方还是影月苍狼。他们勇冠三军,最不好惹。
“你也退下吧。”她对宣道士说。
“行吧。”麦米德于是也停下脚步。
“毕竟是私人传唤。”
“我理解。”他说。
梅萨迪走向影月苍狼连长,他比她高得多。她不得不用手遮住阳光,才能抬头看清他的容貌。
“史官。”他的声音低沉得就像老树根。
“连长,在此之前,我想为上次的。。。”
“如果我真的很生气的话,小姐,我会叫你来找我吗?”
“我想不会。”
“是啊。虽然上次你的问题有点让我恼火,但不得不承认我做的确实也很过分。”
“我当时真是口无遮拦。。。”
“正是你的口无遮拦让我印象深刻。”洛肯回答,“多余的话我也不会再说。
你只要知道,是你的出言不逊让我有了今天的位置。所以我决定把你也带来。如果史官们的工作就是知无不言,那么你很称职。”
梅萨迪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垂下手,让阳光拂过双眸。“你。。。想让我见证什么吗?让我记录什么东西?”
“不。”他立刻打断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不会流传出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之所以会发生,你有一份功劳。当我回来时,如果妥当的话,我会复述给你听。当然这是在允许的条件下。”
“我深感荣幸,连长。我会恭候您光临的。”
洛肯点点头。
“我能一起去——”麦米德问。
“不行。”影月苍狼回答。
“好吧。”麦米德立即答道,后退了几步。
“你问了我一个正确的问题,这让我开始扪心自问。”洛肯对梅萨迪说。
“是吗?那你现在有了答案吗?”
“还没有。”他回答说,“请在这儿稍等片刻。”他说罢,走过顶级园艺家们修剪的树篱,穿过厚实的绿色丛垒,消失在藤叶交织成的拱门中。
梅萨迪转向等候的士兵们。
“有什么打发时间的乐子吗?”她问。
士兵们耸耸肩。
她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副纸牌。“还好我带了。”她咧嘴一笑,在草地上坐下来。
士兵们放下来复枪,和她围坐一圈,躲在靛蓝色的树影下。
“当兵的都爱打牌。”伊格纳斯·卡凯西在送她离开旗舰时这么说,把牌交到她手上。
在高高的树篱后,一个精心修饰的园林坐落在阴森森的废墟里。篱笆和四周的树木现在成了刺破粉色天空的黑色尖刺。花园里的浮尘为它蒙上一层阴霾。
花园中央原先是一排长方形灰岩石板,环绕着正方形的水池。
在浅浅的池底,盛开有百合与水仙。活水的源头不知从何处而来,滋养着明媚的花朵。娇嫩的幽兰和垂杨柳点缀在池塘边。
影月苍狼突击京畿时,炮弹和空袭将此地蹂躏,毁坏植被,摧残石砌建筑。许多石板都被炸得错位,因为弹坑的缘故,池塘比以前更深了,数量也更多。
所幸暗藏的泉眼完好无损,仍旧为园林注入源泉,填补弹坑,在炸开的磐岩间汇聚成涓涓细流。
整个园林就是黑暗中一方波光粼粼的平静湖水,只是布满了杂乱的枝条,破损的球茎和乱石残岩。
一些还算完整的石块,约两米宽,半米厚,被人重新排列起来,而不是任由爆炸将其炸得零零散散。它们被人从土里撬出,搭成一条通往水潭的小路。那里的石基防波堤几乎要被湖水淹没。
洛肯沿着堤道绕湖而行。空气嗅起来很湿润,他能听到两栖动物的鸣叫和夜蝇的营营声。水仙花的淡薄颜色在浓浓夜色中几乎让人看不清楚,它们在堤道两旁静悄悄的湖水里漂荡。
洛肯无所畏惧,他被塑造为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存在。但他现在并非心无旁骛,一丝期待让他的心猿不再安分。他知道,他就要跨过人生的门槛了。他坚信,在门槛后不论发生什么都是天意的安排。
即将在职业生涯中迈出坚实一步的感觉也很好。他的人生,随着战帅的崛起和远征格局的改变,在最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将迎来新时代,新人生。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着紫色天空中开始粉墨登场的闪闪群星。一个新时代,一个辉煌的新时代就要来了。和他一样,人类也踏在历史的门槛上,即将步入太平盛世。
他已经深入到杂乱无序的水上花园深处,树篱笆外的着陆区灯光在此力所不及。太阳也早已沉入天际。靛蓝色的树影将他包裹起来。
堤道走到了尽头。一旁的湖水泛起细碎的粼光。前方三十米的平静水潭边,一排垂杨柳环绕在池边,在天空的映照下显露出轮廓。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先等等。然后,他看见树丛后面一道明黄色火焰一闪而过。
洛肯走下堤道,跳进水里。湖水没过他的小腿。一圈圈圆润的黑色涟漪在池面上回荡。他涉水向小岛走去,希望自己不要踩到意想不到的深坑,以免在这样庄严的时刻添上笑料。
他跋涉到树林边,站在浅滩上,望向面前昏暗的黑影。
“来者何人?”黑暗中一个人问道。这句话用的是柯索尼亚方言,这是影月苍狼特有的暗语。
“吾名加维尔·洛肯。”
“何处高就?”
“现任第十六阿斯塔特军团的第十连连长。”
“何人门下?”
“拜在战帅与天子脚下。”
紧接着是一片寂静,只有青蛙的扑腾声和被水浸没的灌木丛里昆虫的鸣叫。
那人又发话了。“照亮他。”
一盏提灯的拉槽被打开,只听一声金属摩擦的声响,黄色的光亮就照在他身上。有三个人站在他上方绿树成荫的湖岸上,其中一人手持提灯。
他们是阿西蒙德,阿巴顿和拿着提灯的陀迦顿。
和他一样,他们也都穿着战甲,板甲边缘的弧线闪耀出舞动的光芒。所有人都没戴头盔,而是把它们挂在腰间。
“你能保证此人所言不虚吗?”阿巴顿问。这个问题听起来真奇怪,因为他们三个对他了如指掌。洛肯明白这应该是仪式的一部分。
“我保证。”陀迦顿说,“把光调亮些。”
阿巴顿和阿西蒙德走开了。他们开始打开周围树上十几个提灯的拉槽。当他们完成时,一道道明亮的金色光芒照亮了他们。陀迦顿将手上的灯放在地上。
三人走向水中,面朝洛肯。塔里克·陀迦顿是他们中个子最高的,他的从来都是一脸坏笑。“放轻松,加维。”他笑着说,“我们不咬人。”
洛肯回他一个微笑。但他感到不安。虽然部分是因为他们三人地位崇高,但主要还是因为他没想到引荐入社竟然这么仪式化。
第五连的荷鲁斯·阿西蒙德是他们中最年轻最矮小的一个,个头比洛肯还小。他短小精悍,像条看门狗。他的头剃得精光,油光可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阿西蒙德就像军团里的其他年轻军官一样,是以原体的名字命名的,但只有他公开使用这个名字。他高贵的脸庞上双眸修长,目光坚毅,鼻梁笔挺,竟然和指挥官有几分神似。所以他赢得了“小荷鲁斯”的诨号。小荷鲁斯阿西蒙德,战场上的地狱犬,谋略大师,向洛肯点头致敬。
第一连连长伊泽凯尔·阿巴顿是个虎背熊腰的高大汉子,比陀迦顿矮,比洛肯要高。
不过看起来他比另外两人更魁梧,因为他的光头上留着一束朝天辫。当他把头盔摘下来时,他会用银发箍把黑发扎起来,就像是傲然挺立的棕榈叶或是王冠上的装饰物。他和陀迦顿一样,自悼亡社创立之初就在其中了。他和陀迦顿,阿西蒙德一样,长着笔挺鼻梁和宽阔的眼距,一如战帅的模样。但只有阿西蒙德的相貌才称得上是与战帅神似。他们三人搞不好是兄弟,一胎所生。再不济五百年前也是一家。实际上,从基因来源和战斗修会的角度来说,他们确实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现在,洛肯也将成为他们的结拜兄弟。
在影月苍狼中,有一群和原体相貌相似的阿斯塔特修士。人们把这归功于植入的基因种子。即便如此,也只有少数幸运儿能得到荷鲁斯那样的面容。他们被称为“荷鲁斯之子”,这是无上光荣。似乎“荷鲁斯之子”们的地位也比其他人升迁的更快,更受器重。当然,洛肯对此心知肚明,悼亡社原先的成员全部都是“荷鲁斯之子”。从这个角度来说,洛肯反而是独一无二的。
洛肯继承了土生土长的柯索尼亚人血统,有着苍白如雪,棱角分明的面容。他是第一位跻身悼亡社的“外人”。
虽然他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洛肯还是认为自己能取得如今的成就,靠的是自己的真本事而不是什么返祖现象。
“一点例行公事罢了。”阿巴顿对洛肯说,“多亏某人担保你才能到这。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大人物点了你的名。荷鲁斯殿下还有多恩殿下都把你挂在嘴边。”“据说提名我的还有您呢。”洛肯说。阿巴顿笑了:“加维尔,论冲锋陷阵你是无人可及了。我可一直都盯着你呢。当你比我抢先一步夺得头筹时,你成功地勾起我的兴趣。”
“运气好而已。”
“没这回事。”阿西蒙德不解风情地说。
陀迦顿咧嘴笑道:“阿西蒙德这么说是因为他运气总是很背。”
“我这么说是因为世上不存在运气。”阿西蒙德反驳说,“科学已经向我们证明没有所谓运气。
只有成功或者失败。”
“运气,”阿巴顿说,“那不就是谦虚嘛。加维尔脸皮太薄,不好意思说:‘对呀,伊泽凯尔,我就是比你强,宫殿就是我先打下的。你折戟的地方让我凯旋归来了。’因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实力竟然这么强。我敬佩谦逊的人,不过洛肯,你之所以站在这,就是因为你才华横溢。欢迎你。”
“谢谢您,前辈。”洛肯说。
“前辈的第一课,”阿巴顿说,“我得教会你,在悼亡社里人人平等,没有等级。在别人面前,你可以尊称我为‘前辈’或者‘长官’。但在自己人面前,不要有拘束。叫我伊泽凯尔就是了。”
“叫我荷鲁斯。”阿西蒙德说。
“叫我塔里克。”陀迦顿说。
“我明白。”洛肯说,“伊泽凯尔。”
“悼亡社的规矩很简单。”阿西蒙德说,“我们会和你好好解释的,不过总的来说对你没有什么太多要求。
你应该做好准备多和参谋团混混,在战帅跟前好好表现。对了,你不在时第十连该由谁来管,你心里有没有数?”
“有的,荷鲁斯。”洛肯说。
“怕不是威普斯吧。”陀迦顿笑了。
“我也想啊。”洛肯说,“不过论资历和军衔,都该轮上居博。”
阿西蒙德摇摇头:“前辈的第二课,你要听从本心。如果你信任威普斯,那就选择威普斯。不要随便妥协。居博又不是小孩子,他会理解的。”
“你还有其它职责和义务,以及一些特殊任务。。。”阿巴顿说,“护送要人,主持庆典,出使异国,组织会议。你吃得消吗?你的人生将会天翻地覆。”
“没问题。”洛肯点点头。
“那我们可就盖章批准了。”阿巴顿说。他走过洛肯身边,大步朝浅滩上的湖水走去,避开了提灯灯光。阿西蒙德跟了上去,陀迦顿挽着洛肯的手带他一起过去。
他们站在浑水中围成一个圈。
阿巴顿让他们站稳了,直到湖水不再泛起波澜。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升起的月亮在他们中间的湖面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阿巴顿说,“斯人已逝,皓月长存。月亮是我们军团的象征。没有永恒月光的见证,就不能加入悼亡社。”
洛肯点点头。
“这个月亮不是正品。”阿西蒙德咕哝说,望着天空,“不过也能凑合。月亮还必须要有倒影,两百年前,悼亡社草创之初,我们会用水晶盘或者镜子捕捉月亮的影像。
现在用水面凑合一下也行。”
洛肯点点头。他的不安感又浮现出来,扎心又反胃。这可是宗教仪式啊,就像死灵术士和唯灵论者一样带有一种危险气息。整个过程都充满迷信和神秘崇拜。辛德曼一直教导洛肯反对这些唯心谬行。
他觉得在事情变得不可挽回之前得说点什么。“我是有信仰的人。”他轻声说,“我的信仰是帝国真理。我不会向任何神灵低头,也不会承认任何神灵。我只信奉明白无误的帝国真理。”
其他三人都盯着他。
“诶诶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们啊,这傻小子是个愣头青。”陀迦顿说。
阿巴顿和阿西蒙德笑了。
“这里没有什么幽灵,加维尔。”阿巴顿说,一边把手搭在洛肯胳膊上宽慰他。
“我们又不是引诱你皈依魔道。”阿西蒙德咯咯笑着说。
“只是个老传统,走过场罢了,”陀迦顿说,“我们这么做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坚持传统。这就是个。。。姿势。”
“对对,姿势而已。”阿巴顿附和道。
“我们想让你感觉到此刻的特别,加维尔。”阿西蒙德说,“我们希望你能留下深刻印象。我们觉得给入会仪式加上一点神秘感的主意不错,所以用上了老传统。
可能看起来就像在演戏,不过对我们来说能更安心些。”
“我理解。”洛肯说。
“你真的明白了?”阿巴顿问,“你要向我们发誓,发一个和你之前的誓言一样牢不可破的毒誓。男人间的誓言。冷酷,纯粹,非常非常长久的誓言。这是兄弟间的诺言,不是什么魔法契约。我们一起站在月光下,发誓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离。”
“我真的明白了。”洛肯重复道。他觉得这真蠢。“我要宣誓。”
阿巴顿点点头。“那么开始入会仪式了。念出逝者的名字。”
陀迦顿低下头,背诵了九个名字。自悼亡社成立以来,一共有十二位成员。
其中三人幸存,洛肯是第十三位。
“凯申,麦诺思,贝拉巴顿,里图,赛拉库,德拉达顿,卡拉顿,贾尼普,赛加努斯。”
“光荣牺牲,永垂不朽。”阿西蒙德和阿巴顿齐声说道,“悼亡者送悼亡人,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只有死亡才能打破这份羁绊。洛肯思考着阿巴顿的话。每个阿斯塔特都只求死得其所。
马革裹尸是阿斯塔特唯一的宿命,他们终将在激烈的战斗中壮烈牺牲。
为了帝国的利益,他们最后都将献上生命。他们对此很默然,因为谁也逃不掉,就这么简单。今天,明天,或者是明年。总有一天是死期。
这当然是一种讽刺。从任何手段来探测,从每一个基因学者和衰老研究的测试结果来看,阿斯塔特和原体一样都是不朽的。岁月不会使他们老去,也不会夺走他们的性命。
他们是永生的。五千年,一万年,以至于活到难以想象的年月。除非战争的镰刀将他们收割。
虽然不朽,但并非刀枪不入。长生不老只是阿斯塔特改造的副产品罢了。就算他们真能长生不老,但他们也永远没有这个机会。长生不老是阿斯塔特之力的附属物,这份力量就是为了战争而生。他们生而不朽,却不得不在战场上赴死。这就是阿斯塔特之道。短暂而绚烂。
就像洛肯接任的赛加努斯那样。只有帝皇,战无不胜的帝皇,才能享受真正的永生。
洛肯试着想象未来,但总是失败。死亡会把他们从历史中抹去。即使是伟大的一连长伊泽凯尔·阿巴顿也不会永远活着。总有一天他再也不能为了捍卫人类的领土而战。
洛肯叹了一口气。如果那天真的到来的话,真是令人悲伤。人们会祈求阿巴顿归来,但他已经回不来了。
他试图设想自己的死状。
他脑海中虚构过最后的战斗。他想象自己站在帝皇身畔,与一个不知名的敌人作最后的对决。当然,原体荷鲁斯也在场。没有他的话,意境就不一样了。洛肯会战斗,战斗至死。甚至荷鲁斯也会牺牲。不过帝皇终能得救。
荣耀,无上光荣。如果真有那样的时刻,那场战斗将流芳百世,名传千古,成为今后一切的基石。这场伟大的战斗将彻底塑造人类文明。
然后,他又简单地想象了另一种死法。他独自一人,远离战友和军团,在无名的岩石上因为难以忍受的伤痛离世。
他的牺牲就像烟一样飘散,轻如鸿毛。
洛肯用力咽了口唾沫。不管结局如何,他始终都是帝皇的仆人,虽死犹忠。
“名字已经念过了。”阿巴顿颂道,“在此之中,我们尤其要为新亡人赛加努斯哀悼。”
“壮兮,赛加努斯。”陀迦顿和阿西蒙德呼号道。
“加维尔·洛肯,”阿巴顿看着洛肯说,“吾等欲汝承接赛加努斯遗志,可否?”
“欣然请从。”洛肯说。
“你可敢对着悼亡社冕冕诸公立誓?”
“有何不可。”洛肯说。
“你是否会与吾等结为兄弟,肝胆相照?”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你是否对悼亡社肝脑涂地,虽死不辞?”
“莫敢不从。”
“只要影月苍狼仍旧保有荣誉,你就能向其效忠吗?”
“一日入行伍,终生是狼兵。”
“你向指挥官荷鲁斯效忠吗?认可他是统领一切的领袖?”阿西蒙德问。
“日月可鉴,天地为证。”
“还有帝皇和其他原体?”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会捍卫帝国真理不受邪门歪道的侵害吗?”陀迦顿问。
“牛鬼蛇神,一个不留。”洛肯说,
“你发誓坚决反对一切帝国之敌,不论是外星人还是同胞?”
“吾当上斩奸凶,下斩蛮夷。”
“在战场上,为生者捍卫权柄,为死者报仇雪恨?”
“为生者捍卫权柄!为死者报仇雪恨!”阿巴顿和阿西蒙德重复道。
“吾将血战沙场,至死方休。”
“以月光为证,”阿巴顿说,“你会成为战友的亲兄弟吗?”
“我会的。”
“不论付出何种代价?”
“不论付出何种代价。”
“你的宣誓完毕了,加维尔。欢迎加入悼亡社。塔里克?来点亮光吧。”
陀迦顿从腰带上取下辉光烟雾弹,向夜空发射。它凌空炸裂,绽放出火树银花。
当火星缓缓落在水面上时,四位战士拥抱欢呼,紧握双手,勾肩搭背。陀迦顿,阿西蒙德,阿巴顿轮流拥抱洛肯。
“现在你是我们中的一员了。”陀迦顿凑近他小声说。“是的。”洛肯回答。
随后,在小岛上,借着提灯的亮光,他们在洛肯头盔的右额处烙上新月的图案。这是独属于他的徽章。阿西蒙德是半月,陀迦顿是盈月,阿巴顿是满月。
月亮的阴晴圆缺绘制在悼亡社成员的装备上,以标识他们的身份。
他们坐在小岛上,欢声笑语,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们借着灯光继续打牌。在一名士兵提出惩罚性规则后,梅萨迪的简单规则就被取代了。然后宣道士麦米德也加入进来,想教他们一种古老的牌,可惜是对牛弹琴。
麦米德以眼花缭乱的手法洗好牌,一张张发下去。一个士兵吹了声口哨,说:“真是一个老手。”军官也附和起来。
“这是一种古老的玩法。”麦米德说,“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它的起源在黑暗时代就散秩了。我研究过它,它在古代的阿妹你看国很受欢迎。
在髪兰西部落里也有不少拥趸。”
他让他们先玩几把试试手。但梅萨迪根本记不住那些赢牌条件。在第七圈时,她觉得自己终于摸到点法门,于是把牌丢下了。她觉得就凭这手牌不可能赢麦米德。
“不不不,”他笑了,“你赢了。”
“可是你有四个K啊。”
他摊开她的牌,说:“就算如此,还是你赢。”
她摇摇头:“太难懂了。”
“看这些花色,”他说“都与当时的社会阶级吻合。剑(黑桃)代表军事贵族,圣杯(红桃)代表古代祭司,钻石(方块)代表商人阶级,还有工人阶级的拐杖(梅花)。。。”
一些士兵开始抱怨。
“别再给我们上历史课了。”梅萨迪说。
“对不起。”麦米德咧嘴笑了,“不管怎样,你赢了。虽然我有四个K,但你有老A,KQ和J,一套四色同花顺(Mournival,就是悼亡社的名字。它的原义指的是古埃及神明荷鲁斯的四个儿子,他们组合起来构成了父亲的灵魂)。”
“你刚才说什么?”梅萨迪·欧里顿突然坐直了问。
“Mournival,”麦米德说,把古老纸牌重新洗好。“这是髪兰西人对四张王牌的称呼。这是必胜王牌。”
在他们身后,隔着一面高高的树篱,在寂静夜空的不远处,突然有一团火光闪过,照亮了夜空。
“必胜牌组。”梅萨迪默念道。
巧合,或者说,命运,刚刚为她打开了未来的大门。
它看起来真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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