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和维达走在草原上。他们又走了很久很久,走得鞋子都沾满了草的味道,还是没见到城镇或一户人家。
维达向希尔问时间,希尔答说没过多久。
“现在宿舍大概已乱成一团了吧。”
维达表情凝重地说。
“嗯?也对。不过又没人被烧死,那个警察应该也不敢把事情全都说出来,我看他们只会当做是我跟你偷偷跑出来旅行而已吧?”
“还好现在是暑假……要是在学期中,肯定会被禁足吧!搞不好还会退学。”
“好严哦。不过,有规矩总不是一件坏事,而且又能有违规的**。”
“……啊!学校该不会去通知家里吧?会不会给他们添麻烦啊?”
“不会吧!你们学校的人应该不认识我,而且……除非他们特地去查。噢!希望他们不会。”
“唉……”
“而且维达,这件事搞不会是近年来数一数二的国际问题呢!学校的事根本不算什么了。你再担心也一样。”
“……对哦,完了。”
“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啦!”
“……你越是这样说,我越觉得有可能变成那样。好可怕。”
“哎哟!会吗?——干嘛可怕?”
“这下子我们又要在外面过一夜罗?”
希尔一面走一面说道。
“算了,我早有心理准备了。幸好是夏天……”
“我有受过雪地野营的训练就是了。我还满有一套的呢!”
“可以的话我并不想。”
“是哦。”
走了好长一段路,景色依然不变,仍是大片的草原,和小块小块的森林。
“森林整理成这样,可见这一带以前或许是农地呢。”
维达若有感慨地说。就在他们的右边,森林和草原分界得笔直又清楚,正是人力开垦过的证据。
“哦,不过现在满自然的。”
希尔也边走边观望。
“到大战争之前,附近或许是有村落的。听说这一带以前也有人住,在路妥尼河捕鱼为生,还有王公贵族们优
雅的别墅区。战时村人当然都逃难去了,说不定战争结束后也回来过……大概直到这里被划为缓冲地带为止吧。”
“哦——被强制搬迁,现在都没人住了,是吧?……不过还有动物呢!你看。”
希尔指着右侧。维达看去,只见森林与草原的分界处,有一只褐色短毛的瘦小野兽,大约和一个小孩子差不
多高,正望着他们两人。
“是鹿。……跟在拉普脱亚看到的一模一样耶!”
“还很小呢。”
希尔说着,一面走近去。小鹿没有逃走,反而站得挺挺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希尔靠近。
“放心,我不会吃你的。”
希尔才刚柔声说完,维达就在她身后接口道:
“味道满好的哟!我在庆典那时吃过鹿肉串。”
“你居然讲这种话。”
希尔噘起嘴,却见维达只是耸耸肩。小鹿退了几步。
“来嘛,别怕。你一个人吗?”
她又向前走了一步。维达忽然惊觉——
希尔的最后一句话提醒了他。维达高喊起来:
“希尔!别过去!”
“咦?”
就在希尔回过头去的同时,林间有个很大的声响拨草而来。
是一头成年鹿。它朝希尔一跃而去,高高扬起前蹄,随即往下一踩。
“快逃——”
维达大叫着,把希尔往后拉。
一个沉钝的声音响起。那头鹿的右脚掠过希尔,只擦中了她的夹克,但左脚却应声踢在维达的左前额上。
拖着希尔,维达向后退了三步便倒在地上。希尔跌坐在地,一时竟起不来。
“维达?”
希尔扭头向右,看见维达倒在草间的脸。鲜红的液体从他的额角流下,经过阖闭的眼、鼻梁和嘴角。
“维达!维达!”
没有反应。希尔转回头去,重新面对那个紊乱的喘息声。成鹿还在。
她将左手探入腰际的小包。一摸到最底层、最重的那样东西——
“可恶!”
接着倏地掏了出来。是那一把已经装妥弹匣的小型手枪。她用右手向后拉动滑套、放开,知道第一发子弹已经
送进了膛室后,她保持坐姿,将左手往前一摆。握把后方的安全装置已按下,食指扣进了扳机。
“就算我的射击再差——这种距离下你也逃不掉的!”
成鹿盯着希尔,希尔也盯着它。
“喂,你……你真的好吃吗?”
希尔问着,渐渐在食指前端施力。
“……啊。”
小鹿挨到成鹿身旁,用脸颊磨蹭着成鹿的侧腹。成鹿转过头看着孩子,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希尔手上的枪。
它们转过身子,跳跃着消失在林间。
希尔垂下左手,重新锁上安全装置。
“维达!”
手枪一扔,她急急回过身去。
“维达,你听得见吗?”
她把维达慢慢翻过来,使他仰卧向上,拨开他的浏海。手上湿滑。
“维达!”
这么大吼一声,维达才有了反应。他的声音细弱,眼睛也没睁开。
“希尔,你没事?”
“我没事!谢谢你维达。可是,你头上流血了——”
“嗯,有点晕。”
维达说完,又不讲话了。
“维达!”
希尔慌张起来。她睁大了眼睛。
“冷静点,希尔.威汀顿伍长。急救伤兵时,先确认脉搏和呼吸。”
说完,她的表情一敛。
先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贴上维达的颈部。有脉搏。再探到他的口鼻前。也有气息。
松了一口气后,希尔再从包包里掏出白手帕和水壶。维达的伤口就在左前额发际,约有姆指般大小,还在淌血。
希尔看着伤口,倒一点水上去。血被冲掉后,那道裂口便清晰可辨。伤口并不深,只是鲜血很快又冒了出来。
她又用水冲一遍,然后将手帕按上去。紧紧按着不放,她一面转过身子,让维达的头枕在自己的膝上,使头略略抬起。
希尔喘着气,一动也不动地维持着姿势。坐了一会儿,那条折了四折的手帕已经渗出血迹。
“拜托……”
血并没有继续大量渗出。
她伸长左手,摸索着维达掉在后方的那件夹克。抓过夹克后,再抽出那条塞在口袋里的围巾,然后她一面用嘴
巴,一面将围巾对半纵折,开始在维达的头上缠了起来。她将手帕盖在维达的额头上,缠完后打结固定。
全部包扎完后,希尔才松了一口气。维达不省人事的躺在她的膝上,正平稳地呼吸着。
希尔左看右看。草原上不见人影。
她屈身向前,搂住维达的头。
维达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血色沾上她的金发。
希尔搂着维达的头,又轻拍、甚至重拍他的脸颊,但维达还是没有醒来。
她本想拿水壶里的水就这么泼下去,后来还是没泼,只用半湿的袖口拭去他脸上的血渍。
然后她看看四周,再看看太阳,决定背着维达步行。
她帮维达穿上夹克,自己的则绑在腰上。接着再让维达仰躺,自己躺在他的身上,然后抓着他的双臂,一起将
两人的身体整个翻到另一面。接着——
“喝!”
她大喝一声,背着维达站了起来,往西方走去。
汗水从额头流过脸颊。微微喘着气,希尔看着前方,一步一步地走着。
偶尔,她停下脚步,对背上的人说话。见他没有回应,她就探探他的脉搏呼吸,顺便喘口气。
“嘿!”
将维达的位置往上提一提,希尔又跨出脚步。
好像故意惹人厌似的,草原竟开始闹起别扭来。上坡路出现了。
骂着粗话,希尔继续爬坡。
爬完这个,视野开阔了起来。
但见一片空旷草原,和对面的另一座小丘——
又是一串不堪入耳的粗话。希尔继续向前走,朝着太阳的方向。
就在她爬过第三座小丘时。
眼前出现了一片森林。像是来挡路的,一片既不利于视线又不良于行的森林。
希尔左右看看,想找森林的边缘,却完全找不着。
“维达,往哪边走好?”
没有回答。她静下来听着维达的呼吸。
“哎,哪边都一样吧。”
她自言自语地左顾右盼,然后朝最后看去的方向,沿着森林开步走去。
“——跟刚才不一样了吧?”
希尔喃喃道。回应她的仍只有背后传来的浅浅呼吸声。
希尔盯着眼前的一座小屋。她绕着森林和草原的分界处走,尽量取道西行,已经走了好一会儿。
就在森林与杂草原的分界,她看见一户人家。
那是一栋木造房屋,中间有一根红砖烟囱。窗子上的每一块玻璃都是完整的,屋外的草地也都整理得清爽又干净。
但在这一片绿意中,只有小屋孤伶伶矗立着。
“不知道有没有人。——应该会有西边的人吧!”
希尔用右手摸一摸腰际的口袋,手枪就在口袋里。
看着那栋房子,希尔慢慢走去。从屋里应该能清楚看见他们两人才是。
主屋旁有一间柴房,斧头就竖在那里。井边有一个水桶,里面装着清水。
窗子挂有窗帘,从外面看不进去。希尔小心翼翼地绕到主屋的南边。那个帘子遮挡住视线,希尔担心其中隐藏着一些危险。
她屏主呼吸,看着那屋子,心里一阵紧张。但她自己劝慰着,不能够放松警惕。察觉到危险就在附近,立刻给出即刻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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