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背抵着树
干坐下,维达大口喘着气。
飞机继续燃烧,将清晨的天空染得耀眼、鲜红。
“维达,你应该……没事吧。”
“我、我还好……艾、希尔你呢?”
“我没事。不过,飞机完蛋了……我还以为很顺利的。”
半起身从树干后方探出头去,希尔脸色一苦。
“希尔……你刚刚想干嘛?”
维达仍坐在地上,问道。
“‘装死’。”
“啊?”
希尔低头看着维达。
“是部队的中尉教我们的。装死,用来欺敌的一个小伎俩。可以开机枪射击,没子弹的时候就用烟雾弹制造烟,假装中弹。
敌机怕被爆炸卷入,通常都会躲开,这时候再做螺旋急降,好像失速坠机那样,就可以脱离敌人
的视野。然后再贴地飞行,让上空很难察觉,接着就逃啰!只要能飞越路妥尼河,对方再精明也不至于追过来
我以为一定很顺利的,明明就很顺利的嘛,谁呀,在那种地方拉什么电线!鸟不拉屎的乡下要什么电啊!”
希尔越来越激动。
维达却呈对照似的异常冷静。
“还有——”
希尔蹲下来,正想继续说,这时却传来一个高亢的引擎声。那架黑色战斗机从他们上空高速飞过,向右回旋
后就此飞远,没再掉头回来。
“就是你——!可五——!给我滚下来!”
希尔高举拳头,仰天咆哮。
维达无力地垂下头去。
“唉……”
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乌鸦呼叫家鸭。已击落跟踪的东侧战斗机,确认起火。重复一次。已击落敌机,确认起火。完毕。”
“家鸭呼叫乌鸦。收到。之后由本机护航至基地。完毕。”
“乌鸦呼叫家鸭。洛克榭的战斗机已却是侵犯我国领空。不必通知司令部派调查人员到坠机地点去吗?完毕。”
“没有那个必要。你不用多嘴。”
“可是!”
“少尉,我只再说一次。不用多嘴。你只要照上级指示行动就好。通话完毕。”
“去死!”
阳光开始亮起,渐渐与月光不相上下。鱼肚白的天空东边,染上一抹霞红。
黎明将至。世界又有了色彩。草木回到它们的绿色,天空渐成清澈的蓝。而焚烧后的痕迹则是焦黑。
小飞机的火已经熄了,只剩下上层机翼的两端和机体尾部还留有依稀的形状。
“已经天亮啦……真快。果然是夏天。”
维达靠着树干坐在地上。
“居然没人来,真是怠忽职守。”
躲在树后,希尔远远瞪着飞机残骸,气呼呼地说。
坠机之后,两人暂且先离开火场,接着到了一处视野较好的位置,在草堆树影后躲了起来。
既然遭到斯贝伊尔的空军战斗机击落,希尔认为应该会有军队前来调查才是,所以她在这里观望。维达问她:“万一真有军人来了怎么办?”
“临机应变。”
希尔如是回答。
但却不见办个人来。只见朝日即将来临。
“怎么办?希尔,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耀眼的太阳已从林间升起,鸟叫声渐渐响亮,而维达则一副没精打彩的问道。转动着手表的发条,希尔应了一声:“对啊。”
“还有,这里是哪里啊?你知道吗?”
“嗯,我想想。过了路妥尼河,飞了好一阵子,之后我们也逃了一会儿,现在应该在缓冲地带,要不就是在逼
近缓冲地带的地方吧。”
“所以说来说去这是非法入境了……”
“现在想这个也无济于事。想点建设性的事情吧!”
希尔开朗地直言道。维达抬起头看着她说:
“也是啦……”
见他表示同意,希尔笑了笑。维达又说:
“说到现况,没有了飞机,我们也回不了洛克榭了。”
“对呀,确实如此。”
“所以……先到附近的城镇讲讲看吧。”
“讲讲看?”
“不要说我们被击坠,就说是迷路后摔飞机之类的,反正出了以外,希望他们能收容我们等等。主动去说,我想应该比较不会被当成间谍吧!而且也没有间谍会这样大大方方露脸的。我想之后再拜托他们帮助我们回洛克
榭。”
“希尔?”
“虽然可惜,但也只有这么办了。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城镇或村庄呀?”
“不晓得……我也没看过河对岸的地图……要是在洛克榭,离缓冲地带最近的村子也有二十公里远。”
“哦,只好走去啰。”
“只能用走的吗?”
太阳攀高,气温也渐渐上升。
希尔和维达在草原上向西走去。这是一片平坦的大地,草长及膝,随处可见散布的森林。
有电线的那条路是南北向的,不能沿着它走。
走着走着热了起来,两人都脱掉夹克和帽子,挂在背上。
希尔把她的包包缠在腰上,维达则拎着一个小包。那是紧急逃生包,原本装在飞机的机体后部,所幸没被烧掉。
“要是有城镇的话……”
希尔边走边说。维达在她身后应道:
“嗯?”
希尔继续走,只是回过头来。
“要是有城镇,你想那边会不会有机场或飞机?”
“咦?为什么问这个?”
“当然是借来用一用,好回去呀!”
希尔笑着说。
“你说话嘛!”
“你要我说什么啊?希尔。--哦,你是不是在想,到了城镇之后的下一步啊?不过你先想想,人家会放我们回去吗?”
“这个嘛,当然是希望他们放罗!”
“我说,维达。”
希尔又开口了。走了半天,景色一点也没变,前方仍是一望无际的绿地,连路也见不着。
“嗯?”
维达仍在后方应道。
“你想,那个‘宝物’会是什么东西?”
“啊?什么?”
维达反问,却见希尔回过头来,有点生气。
“宝物呀,老爷爷说的。你忘啦?”
“哦……我忘了。现在又不是想那个的时候。”
“会是金银财宝吗?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说以前的某个国王为了复兴国家,把军用资金偷偷藏在这一带的
?”
“没有耶……不过我在烦别的事情。”
“什么事?”
“‘我早该在什么时候不顾一切阻止希尔的行动呢?是骑边车追汽车?审问警官?偷借飞机?越过国境……?”
“……这问题好难哦!不过……”
“不过?”
“现在想出了答案又能怎样。”
“真是的……我一定要阻止你的下一个行动。”
“嗯。”
“嗯什么嗯啊……我刚刚也说了,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了对吧?”
“嗯。”
“坚持到最后关头是一件好事耶。”
“你怎么啦?”
流过草原的小溪,比地面低陷一些。
溪流小得仅一步就能跨越,但两旁仍有不少湿地。维达在斜坡上找了一块干处坐下,一旁有几棵大树。正巧提供了蔽荫。
希尔把水壶浸在溪里,装满了水,然后跑来坐在维达身旁。
维达拆开小小的紧急逃生包,里面有一个小镜子、一张写着紧急情况须知的纸,还有一些罐头肝酱和饼干。
两人默默地吃着。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希尔拿出巧克力啃掉一半,剩下的拿给维达。维达边吃边接过水壶。
喝了几口,他才长长呼了一口气。
“现在总算定下心来了,肚子也不饿了。”
“那就好”希尔表示。接着又开口:
“维达,我们这样子坐在小河边,好像在野餐哦!小时候常常这样的。哎,虽然现在也不算大人就是了。那时候我们差不多十岁吧。”
“小时候啊……”
维达把夹克铺在地上,就在斜坡上躺了下来。
“你一说我才想到,我们以前也闯过好多祸……”
“有吗?”
希尔佯装不知。维达看着枝叶间透下的广,一面说道:
“别跟我说你都不记得了哦。——大人说不准爬的树,我们偏跑去爬;说下大雪不准出去还出去,结果被雪埋了;要赶厨房的老鼠,钻进地板下却卡住出不来;想从屋顶吊绳子下去,竟被倒吊在半空中……”
“那倒是有过。”
“还有睡在羊舍里弄得全村的人跑来找;说要做水池就去堵灌溉水道,结果把田跟路都淹掉了;家里有大的欺负小的,你来跑去跟人家决斗;为了爬上河边的山崖,结果下不来;骑脚踏车跑遍四个邻镇;挖地下秘密基地时塌陷被活埋……”
“有吗……?”
“其实啊,刚才跟在你后面走啊走啊的,我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怀念感。本来还觉得莫名其妙,但你一说,我才想起这些往事,就像昨天才发生似的。那些都是你先想出来,我每次都说不要不要,结果还是跟着你一起去……最后也跟着一起挨骂。还有,每次都被罚擦家里的每一扇窗户。冬天冷死我了。”
“对呀,那个我倒还记得。——不过维达,你每次都陪我,我真的都很高兴耶。”
“……哦?”
维达有些吃惊,看着身旁希尔的笑脸。
“对呀,擦窗户的时间也只要一半就够了嘛。”
维达又看回枝叶间的点点天空,喃喃自语。
“希望这次也能擦擦窗户就了事……只怕很难……”
不知不觉地,维达在小溪旁睡着了。
希尔后来也睡着了,忽又睁开眼睛。她一骨碌跳起来,警戒地走出树荫,张望着周遭景物和头顶上的太阳。
然后叫醒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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