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9 她会回来的

希维尔却宛如没听到这恶毒诅咒似的，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出现一丝变化。

“忍了这么久，很辛苦吧？”

“哪里，装作不知情的你更辛苦才是。”

“我可没有，只是不介意而已。”希维尔的语气随意，“所以呢？她答应跟你走了么？”

樱奈双眸黯了黯：“她会答应的。”

“无聊。”

随着楼上关门的声响，忽然蹦出的低沉声线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这房中的每个人听清。

“你说谁？”

樱奈好看的眉轻轻蹙起，抬眼盯着走出房间的迦冥。

“想走，你就走，想复仇，就动手，老扯别人做什么。”他倚在楼梯口，像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枪，“人是我杀的，然后呢？她为什么死，你很清楚。”

“清楚又怎么样？”

樱奈猛地站起身。

“如果那是你的亲人，你还能这么冷静吗？啊啊，抱歉，我忘了。”她突然笑得灿烂，“你是孤儿，你没有亲人。既然你的父母都不要你，你杀他们肯定没压力吧。”

“樱奈！”尹珞慌忙拉住她，低声阻止她说下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她甚至没能看清迦冥是如何在眨眼间冲下了楼梯——枪管倏地抵在了樱奈的眉心，一双绿瞳冰冷得吓人。

“你再说一遍试试。”

“迦冥，冷静。”希维尔的声音淡淡响起。

“开枪啊。”樱奈冷笑，“杀我母亲的时候不是很干脆吗？”

枪口的位置纹丝未动。他没有收手，也没有开枪，只是站在原地，用那种可怕的目光死死盯着樱奈。

“迦冥，放下枪。”希维尔加重语气，“这是命令。”

寂静片刻，那只握枪的手变了方向。像是发泄般，他突然对准正门扣下扳机！

震耳欲聋的枪响过后，原本紧锁的门幽幽地开了一道缝——那颗子弹精准地打坏了门锁。

“还真是听话的狗。”

樱奈的笑容里满是嘲讽，迦冥却没吭声，只是扭头窝进另一侧的沙发里。

“无意义的争吵还是省省的好。”希维尔微微偏了脸注视着樱奈，“迦冥的提议我是赞同的，想报仇，人就在你面前，想走的话，门就在你身后。”

“我要带尹珞一起离开。”

“那我就管不着了。”他微笑，“你得问尹珞。”

“我跟你走。”

尹珞握住樱奈的手，开口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

“咱们回去吧。”

没错，她一早就应该这样做了。

要是一开始就坚决地阻止樱奈加入，不会发展到今天。从最初的一步就走错，就算再硬着头皮走，也到不了对的地方。

既然樱奈是为她而来，她就必须负起责任……去解决。

哪怕还有放不下的事情，也只能逼自己放下了。

“真的？”

樱奈回身看她，坚冰似的神情在她眼前一点一点融化开来。

“你不会是因为我吧？我不想勉强你……”

“我只是想通了。”她冲樱奈绽出一个笑脸，“回去也没什么不好，远离这些麻烦事，反正本来就和咱们没关系……”

“说谎。”

突然打断她的，是迦冥。

“你在说谎。”他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她。

尹珞一口否认：“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哭？”

“……诶？”

她慌乱地抬手去擦，却发现自己的脸上一片干燥，什么都没有，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在我面前撒谎没意义。”迦冥懒懒地说着，视线落在樱奈身上，“你也想听真话吧。”

樱奈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尹珞。

真话……么？

尹珞闭上眼睛，在心底长叹，又慢慢睁开。

“我从来都没有不在乎你。虽然我有不少朋友，但朋友也是分等级的。很多人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愿意去听他们讲话，愿意去管他们的事情。”

“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会像你这样，在意我的事情。对我来说你很重要，所以，我不想看你这样不开心。”

她咬了咬嘴唇，竭力使自己平静地说出这些话。

“可是，就这么从中脱身……我不甘心。”

那些莫名其妙的悲剧，莫名其妙死去的人，和那个莫名熟悉的男人。

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她不甘心啊。

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这一切与她无关。

“看见了的，经历了的……我没办法当做没发生过。但如果只能选择一个，我选你。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果然……还是因为我么？”

樱奈望着她，轻轻地松开了手，眼底似乎有隐约的水光。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好好照顾自己。”

她的声音很轻，转身走向门口，推开房门独自走了出去，门在她身后轻轻地关上了。

她……要自己回去？

尹珞愣了，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本能地想追出去，希维尔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她已经做了选择，你要是想追，就做好跟她回去的准备，而且要比刚才演得更逼真。”

樱奈的选择……

尹珞怔怔地停了脚步。

到头来，她还是伤害了樱奈吧……

难道想避免伤害，就只能欺骗吗？

回想起来，这似乎是第一次，樱奈对她提出要求。

以前，不管她说什么，樱奈都只是浅浅地笑着答应下来，可她却连樱奈难得提出的请求都实现不了——

尹珞垂下手，指尖深深地嵌入掌心。

自己实在太糟糕了啊。

“我想，她迟早会回来的。”

听希维尔这样说，尹珞忍不住回过头，见他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因为……你还在这里。”

……

“很意外呢。”

回到二楼的房间内，希维尔边说边将窗子推到最大，被阳光晒得微微眯了眼睛。

“什么？”

“我没想到你会阻拦她。”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拦了。”迦冥懒洋洋地躺到床上——由于是空房，所谓的床也只有床板，不过眼下没什么可挑剔。

“拦没拦，你心里清楚。”

“我没想那么多。”迦冥淡淡地说，“就是不喜欢看人装模作样。不想就是不想，何必为了别人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如果你不把樱奈气走，我会更开心的。”

迦冥翻白眼，没搭理他。

“其实就算你不拦，我也会拦。”希维尔坐到床边，“虽然二哥跑了，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别忘了，他想杀尹珞，我不认为她或者樱奈有能力对付二哥。”

“你那个二哥，搞什么鬼。”迦冥瞟他，“到底为什么要杀她？”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希维尔笑意加深。

“还记得二哥说的那些话吗？尹珞和二哥之间发生过的事情，或许跟我们的世界有关。”

“废话。”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他解释道，“据说祭司一族有消除修改记忆的能力，你知道吗？”

“祭司一族？”迦冥皱眉，“你是说三大家族的祭司？”

“没错。虽然我们家没有人知道另外两族后裔的动向，但说不定……尹珞曾经遇见过，如果没猜错，她是失忆了。也就是说，带尹珞走进这个世界的，极有可能不是你我，是二哥。或者……更早之前，她就以某种形式与这世界的人打过交道了。”

“不会这么巧吧。”

“谁知道。”希维尔耸肩，“当然这是个不靠谱的猜测，也许她只是某天走路撞了脑袋。”

“她撞没撞不知道，你是真的撞了。”

“以后你开车，这是命令。”

……

夜幕降临的时刻，他们离开民房，继续踏上了前往柏索城的路。

柏索城与翰默达市虽说相邻，但之间有不少规模极小的村落，所以距离也称不上多近。加上时不时还会走错路，白天还要停下来休息，单是路上就用掉了两三天的时间。

这两三天里，空气比往日要沉闷许多，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没人说话。

这种安静的气氛使尹珞的心情愈发低迷。

迦冥本就是话少的人，希维尔通常也只在有事时才开口，以前都是樱奈在陪她聊天。

可是现在……只有她自己了。

樱奈她……现在在做什么呢？她还安全吗？

会和她一样……觉得身边少了什么吗？

一静下来，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乱想。

直到她又一次呆呆看着车窗外的夜景，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尹珞。”

她抬脸，见希维尔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看着她。

“虽然我大概没有资格说这话，但我想，樱奈她可不是为了让你露出这种表情，才离开的呐。”

她微怔了片刻，挤出一个笑容。

“说得也是。”

“就要到柏索城了。”希维尔笑笑，“打起精神来吧，该是你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诶？”

“帮忙找路。”他语气自然得很，“我不清楚当时的住址，但见过照片，对大概环境有个印象。开车在城里转，太明显了。”

……所以是因为用得着她，才来安慰她的吗？

……

然而能称之为“城”的地方，都是地域规模达到一定程度的，要在偌大的城区内找一座房子，怎么想都不容易。

希维尔美其名曰给尹珞特训——这特训不光考验能力，还考验体力和昼夜颠倒力。

直到搜索行动的第五天，希维尔第几十次要求在一个T字路口降落观察时，终于没有再摇头说不对，而是在那别墅门口愣了半晌，破天荒地犹豫着伸出了手。

大门没锁，年久失修的门轴发出吱呀的刺耳摩擦声，在悄无声息的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两三秒后，一片漆黑的别墅楼内蓦地亮了灯，有人影在窗前晃动闪过。

希维尔的脸色瞬变，激动和忐忑混在一起。

“里面有人。”他抬腿，想朝里走。

“别进去。”

一个细小的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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