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傅筹再次见到蛮月的时候,是在战场上,他的心疼得厉害,那个女子明艳风华,骑在马上,眉眼间俱是君临天下的气势.
哪里还有昔日的柔弱啊.
他恍然明白,为何那门主之位得的那样容易,原来如此.傅筹苦笑,身边的痕香却已经开始谩骂:“蛮月,你这个骗子.”
随即长剑出鞘,痕香心系傅筹,自然要讨一个公道.
蛮月就冷冷的看着,忽然绽唇一笑:“呵,不自量力.”
她拔剑出鞘,剑气随内力扫出,气势千均,痕香连她的身都无法得近,就被逼退回去,吐出血来.
“傅筹.”蛮月望向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玩味地打趣道:“若你降了,我便封你当君后,可好?”
他几乎下意识想答好.却见蛮月缓缓走了过来,扣上了他的手腕,似乎是想取走什么东西.
很快,一只小虫子从他的血液里钻出,回到了她的指尖.
他的心骤然一空,许多情感都淡了下去,却发现还是……还是喜欢她.
蛮月不知,便问道:“我明白你想要复仇,不如今日我们一起夺了北临,日后你自立为王,我取走一半城池,如何?”
“好.”
(十二)
北临易主.
宗政无忧杀出重围,被迫逃向西启避难.
他身上有伤,幸得一位叫漫夭的女子照顾,后来他才知道,漫夭原是失忆的西启公主——容乐.
容齐想尽办法将她送出宫,却未曾想命运仍旧以这样的方式,再次替注定的两个人牵起红线.
之后他又听说蛮月不日就会兵临城下,以五十万大军压境.
那一刻,容齐的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情丝绕已解,他对容乐的执念并未再那样强烈.
他如今认真考虑,考虑天下和百姓.他甚至想说服母后,不战而降,因为他知道,大势所向.
这天下总会合并,只是容齐从未想过,那个人会是蛮月.
现实血淋淋的给了他一个教训.
‘可怜’和可怜人,从来都不一样.
(十三)
符鸢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群臣轮番觐见,求她与南离商谈.
求她避免这场明知会输的战争.
她被逼无奈,又碍于天仇门已在傅筹手中,他如今也不听她这个养母的话了,便只好亲自出使南离.
无论如何,她复仇的目标是北临,不管过程怎样,结局她已然满意,也不一定非要对上南离.
对上那尊杀神.
再次见到蛮月的时候,符鸢才发现自己一直看走了眼,又或者说是蛮月太善于伪装,是天生的帝王之材,无情无心.
但符鸢没有想到,她只提了一个要求,要一个人.
“南离缺个君后.你的儿子,很不错.”
最终,符鸢卖子求荣.
她甚至没问容齐愿不愿意。
她告诉自己,用一个没一年可活的废子来换取片刻的安宁是值得的.
她也以为自己不会后悔,可真的送出去后,符鸢夜夜噩梦,每每惊醒,梦中都是蛮月虐待容齐的场景.
她后悔了.
(十四)
南离,细雨连绵.
蛮月为容齐修了一座宫殿.
几乎和他在西启的居所一模一样,她问他喜不喜欢.
容齐依旧不说话,仿佛是天大的屈辱,于是她笑着,掂起脚亲了他一口:“我不喜欢强迫别人,你乖一点.”
他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蛮月有些苦恼,容齐笑起来时最好看,可如今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是生无可恋的模样.
“要不,我把容乐带来给你作伴?”
容齐的面色一下变得苍白,他冷漠地看着她:“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漫儿?”
漫儿,是容乐的真名.
蛮月想了想,她是真心想把容乐带来这里,而不是用此来威胁他,可他这样以为了,她便说:“那我要你,你愿意吗?”
他身上其他的毒,她早已经解了.甚至每日她都会逼迫他饮下自己的血,以延缓天命之毒发作的期限,她说了——要让他活久一些.
入夜,她来到他的房间.
容齐只穿着薄薄的睡衣,身上有浅淡的药香,他刚沐浴完不久,一头黑发半干不干.
朦胧的烛光下,男子肌肤如玉,似雪一般要化开,近半个月在她的有意调养下,他胖了些,比以前更加好看了,连唇瓣都有了血色,和符鸢想的不同,她对他很好.
“容齐.”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把头发擦干.”
蛮月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是这个玩物比她从前的要精致太多,所以她也上心许多.
不知不觉就成了习惯.
(十五)
她在他身畔坐下.
正想用帕子绞一绞他的发,就像照顾小离那样.小离,确切的说是蛮月第一只猫的名字.
它在冷宫陪了她许多年.
猫的寿命有限,即使她拿血喂也救不回来,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它的身体一点点冷下来.
后来,她寻了许多替代品.
可是都没用.
第一眼见容齐的时候,她就觉得他的眼睛很熟悉——和小离一样,带着一点点冷漠,一点点骄傲,但却很漂亮.
他长成了她的喜欢的样子,分毫不差,甚至是他的手,那用来弹琴,煮茶的手,都精美绝伦的像件艺术品.
还有他的声音……
微哑,微凉,如山间的风.
蛮月看着他,他已经很久没有笑了,那双眼睛里全是厌恶,她开始明白了,也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她从来没想过他的喜欢.也许,等得到了他的身体,她就会腻了吧.
蛮月伸出手,伸向他的脸颊,容齐突然怒道:“别碰我,我觉得脏.”
“是因为大臣们送来的那些男宠?”
他没有回答,应算是默认了.
“你曾说过,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如今看来,你也只是说到,做不到。”
蛮月起身离开,来日方长,她一点也不着急.却怎么也没想到,那天会这样快.
容乐和宗政无忧闯进南离宫中的那天,是她的生辰.
他们易容乔装,混进表演的队伍,一个为了救自己的皇兄,一个为了给自己的父亲北临帝报仇.
蛮月自然不会给他们机会刺杀.
宗政无忧仿佛笃定了容齐的重要性,把剑抵在他苍白脆弱的颈间,要求她放他们三人离开.
蛮月似笑非笑,冷眼看着.却不知怎么,她看出了容齐藏在眼底的绝望,便对他说:“求我,我就放了他们.”
他仍旧不开口,她挑了挑眉,拿出怀中的骨哨轻轻吹响,有毒虫从地底钻出,猝不及防咬向宗政无忧,他便立刻被麻痹得不能动弹.
“来人,下狱.”
她微笑浅浅,美好得并不真实.
像神仙,又似妖魔.
容齐看着容乐被带走,狠狠地咳出血来,蛮月上前抹去他唇角的血渍:“女君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放了他们?”容齐终于发声,带着冰雪一样的冷漠.
“除非你……”她话未说完,唇便被他封住,他轻轻吻了吻,随后睁开眼睛,绝望地说道:“想要便拿去.”
蛮月不是君子,她乐见其成.
那一夜,红宵帐内,她与他坦诚相见,明明做着亲密无间的事,她却察觉到了他的杀心.
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悄无声息化解,从一开始的生疏,到最后红烛燃尽,她与他一同沉浸在欲海.
即便如此,他眼底也还带着恨,不知是恨她,还是恨自己不争气,没能为容乐守身如玉.
“你不知道吗?容乐和宗政无忧已经在一起了.”
蛊虫传回的谍报绝不会有假.
他闻言,脸上头一次有了冷漠和憎恨以外的神情,似是不肯相信,他披上薄衫,落荒而逃.
(十六)
容齐冷静了许久.
将近天明再回去的时候,蛮月已经不在了,她是女君,似乎从未耽误过一次早朝.
只有室内的一片狼藉还提醒着他,提醒着他那些屈辱,以及透过屈辱,他第一次获得的欢愉.
他缓缓坐下,看见床榻上那一抹已成红褐色的血迹,一时间苍白的脸有些发烫,抑制不住轻轻咳了起来.
他以为那些男宠……
容齐的心乱了起来,昨夜的画面仿佛还历历在目,她青丝披散,双颊绯红,竟令他也有片刻的沉沦,他不得不承认,蛮月的容颜,倾国倾城.
而她的手段,灭国灭城.
就是这样一个反差极大的人,他曾经竟以为,她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
如今容齐却明白了,除了像自己这样在黑暗中挣扎的人,除了像容乐那样生性光明的人,还有一种,介于黑白之间,注定为王的人.
乱世中,她是第三种绝色.
难断是正是邪.
容齐不经意皱了皱眉头,至少她上位后,从前流离的百姓有了归属,不必再历经连绵的战火.
至少……她每日给他喂血.
容齐又想到容乐,她也中了天命之毒,他必须去看看她,然后送她走,哪怕她忘记了他,喜欢上了别人.
走在南离的牢狱里,地底极冷极湿,他压抑着一声声轻咳,却发现一切都太顺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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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一个人.
却得不到她的爱.
该是多么可悲可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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