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

　(六)

　　容齐苏醒后，在皇宫遍寻不见他的表妹，随后又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万般愧疚涌上心头.

　　幸好容乐陪在他身边，二人默默策划如何救蛮月回来.

　　他发现，他的心自那个雨夜后愈发柔软，对容乐的柔软.

　　他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喜欢她，喜欢到不惜与母亲对抗.

　　消息传到了蛮月耳中时，她毫不意外，‘情丝绕’便是这样，此蛊可以让相爱的人爱的更加不能自拔.

　　她那日，可不是好心去救他的.

　　容齐越在乎容乐，符鸢的计划就越会受到阻碍，让他们窝里斗，可不是有意思极了嘛.

　　她轻轻一笑，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便把渗血的指尖收起，失去血液浇灌，少女脚下的虫子迅速钻入地底.

　　南离以毒闻名天下，却只有皇室之人懂虫语，懂训虫，以此作为特殊的谍报渠道.

　　蛮月转过身看着那个朝她走来的英俊少年，微笑着道：“傅大哥.”

　　傅筹上前揉了揉少女的发顶，温柔地问道：“月儿，门主他没有为难你吧？”

　　她摇了摇头，脸色却变得异常苍白，美丽的容颜愈发惹人怜惜.

　　傅筹的心随她揪起，他知道她是被母亲符鸢送来的，也算是他的表妹，所以一开始便有心留意.

　　这近半年里，他看着她一路艰难地立足，却心软地不敢杀任何一个人，只是制住对方的死穴，然后就那么僵在那里，单纯而又无辜.

　　她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不同，就像黑暗之中的一束光，亮在他的心头，让他心甘情愿替她染血.

　　他原来一直以为他能一直护住她，直到少女出落得越来越倾国倾城，连门主都为她侧目.

　　那个年龄都足够做她爹的男人特许蛮月不必参加最后的杀手争斗，不必求万里挑一的活命机会，而是用她的身体进行交换.

　　傅筹知道后心都快碎了.

　　他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取而代之，然后保护好这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子.

　　最后，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只是未想到那样容易，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控局，他只是那柄刀，被人推到那个位置.

　　成为天仇门，新的门主.

　　(七)

　　三年后.

　　蛮月重新回到西启皇宫.

　　时光流转，她十八岁，容齐二十一岁.

　　再相见时，千帆过尽，年轻的帝王远远的望着她，竟有几分不敢相认，她仿佛浴火重生，皎洁若云中之月，让他自惭形秽.

　　“皇兄.”

　　容齐的唇角微微牵动，有太多话想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他只是轻轻的抱住了她：“抱歉.”

　　她摇了摇头，发现自己还是那样喜欢他，喜欢他的样子，喜欢他身上浅淡的气息，就像空山新雨，让人愉悦.

　　她感受着他的心跳，微暖的胸膛，发现比起喜欢，她更想得到他的身体，放在身边，日日陪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腻.

　　少女微笑，轻轻的握住了年轻帝王的手，十指紧扣：“皇兄，我们走吧.”

　　“好.”容齐心中有微微的异样，却只当是少女害怕被再次送走，被送去天仇门那样血腥残忍的地方.

　　于是他握的紧了几分.

　　她的手很小，柔若无骨，就像一块暖玉，让人不敢用力，生怕捏碎了，他小心翼翼，万般温柔.

　　蛮月看着他，眼底含笑，犹如湖面星光，原来愧疚感这样好用.

　　她忽然生了几分兴趣，唇角微扬，就像逗弄猎物的猎手.

　　(八)

　　“你再说一遍？”

　　“我愿意替嫁.”蛮月朝上座的女人跪下，坚定地说道：“姨母，从前是月儿不懂事，但现在经历了那么多，月儿只想替姨母拿回山河志，以报姨母的大恩.”

　　符鸢的容色终于有所缓和，她轻敲座椅，淡淡地说道：“哀家再想想.”

　　闻言，蛮月规矩乖巧地退了下去.这三年来，傅筹已经从一名小小的将士成为了北临的大将军，他冲冠一发为红颜的事符鸢知晓，却也没有发怒，反而看到了蛮月另外的价值.

　　除了是南离王的血脉之外，她还有一副美丽的，柔弱单纯的，足以让绝大多数男人心折的容颜.

　　她何不加以利用？

　　只是这样一来，容乐不去和亲，便失去了她最后的价值，她已经给她下了天命之毒，原本是想以此挟制她，逼她取回山河志.

　　而蛮月，却是个意外.

　　可符鸢隐隐觉得，蛮月的成功性会比容乐更大，毕竟符鸢要的，从来是万无一失.

　　得知这个消息后容齐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刻刀，也放下了正在雕刻的少女，急切地跑向她这边.

　　蛮月正在逗猫，仍旧是唤着小离，只是不再是原先那只.

　　看见那年轻帝王紧张的模样，她身心愉悦，唇角微扬.

　　怎么办呢？

　　越来越喜欢他了.

　　蛮月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怕是处处算计，也还是希望人家念着她的‘好’.

　　她喜欢容齐的愧疚感，所以不会说出她真正的目的在山河志.

　　少女一双漆黑的眸定定看着他，那样无辜，那样天真无邪.

　　容齐只觉心中隐隐作疼，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头一次在她面前那么着急：“月儿，不要犯傻.”

　　她没有说话.

　　蛮月想，容齐是个君子，虽然他希望有人替容乐和亲，却没有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也算是不错了，但这也证明了她在他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虽然她并不在乎.

　　感情总是会让人失去判断，单纯的喜欢美丽事物反而更容易得到快乐——就像她此刻一样，近距离看着他的那张脸，心里便万般欢喜.

　　“皇兄，我是愿意的.”

　　“你和容乐姐姐，一定要幸福啊.”她话这样说着，拉住他双手的同时，却悄无声息的下了毒.

　　一种……与别人行鱼水之欢就会暴毙身亡的毒，她才不会管容齐的死活，她看上的东西就都是她的.

　　他能活多久，她可不管.

　　就算他死了，她也会把他炼制成傀儡，长长久久放在身边.

　　(九)

　　蛮月踏上了和亲之路.

　　容齐开始布局.

　　虽然母后同意了替嫁，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她放弃了容乐.

　　如今她因天命之毒暂时失去了记忆，每月需靠他的血来解毒，若他不替她谋划，她便没有活路.

　　容齐这样想着，心却莫名的有些空洞，他是喜欢容乐，却不该是这副模样，这副……为了爱，什么都可以不顾，什么都可以利用的模样.

　　就好像除了爱她，他的心里就再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了.

　　他想，可能是因为注定只剩两年可活，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吧，所以才全心全意为她以后的事打算.

　　年轻的帝王一度以为是该如此，直到再次发病严重，符鸢命人好好替他医治，才发现了种在他血液里的‘情丝绕’.

　　那一刻，太后傻了眼.

　　在她的印象中，容齐从来是不敢反抗自己的，她以为是因为容乐，如今看来，不尽然.

　　会是谁呢？

　　能悄无声息地下蛊.

　　符鸢苦思冥想，几乎把此事归结到别国细作身上，正要彻查宫人时，北临传来消息——山河志到手了.

　　但到的，却是蛮月的手.

　　很快，符鸢又收到南离的消息：帝王更替，女君上位.

　　那个伏低做小，藏锋了整整二十年的少女，取得山河志后功成身退，从北临回到南离，正接受着万民的朝拜.

　　而亲手送女君上去的，是她的父亲——南离王.

　　父女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这场局，从蛮月懂事起，就早已布下.

　　符鸢，不过是她的登天梯.

　　(十)

　　没人知道.

　　蛮月生来便是毒体.

　　这是因为她的母亲身上有毒，毒是她娘家人下的，符家人的野心太大，所以对于庶出的长女，早已明码标价.

　　起初，他们是想通过蛮月的母亲让南离王身体日渐消沉，而后等她有了孩子，南离王气数也将近时，挟稚子以令诸侯.

　　只是未曾想到北临帝会利用符家嫡女符鸢对他的喜欢，害的原本势大的符家一夜被灭族，也来不及顾对南离的图谋.

　　但南离王，记住了仇恨.

　　他是真的喜欢蛮月的母亲，去北临那年惊鸿一瞥便打定主意求娶，只是他当时是太子，她是符家庶女，于是他求的是符鸢.

　　因为他知道，符鸢心有所属必会逃婚，符家人那样的做派，几乎想都不用想，就会让庶女来替嫁.

　　他们下在她身上的就是天命之毒，是南离也暂时解不了的毒.

　　南离王勉强渡了一半毒过来，害的自己不死不活，却还是没留住她.

　　因为她选择了腹中的孩子.

　　选择了蛮月.

　　她是个好孩子.

　　得知父母与符家的恩怨后，毅然决然牺牲自己，陪南离王演了多年的戏，只为了向唯一活在这世间的符家人讨债.

　　向她的姨母.

　　又或者说，向西启和北临.

　　两国早已对南离虎视眈眈，如今更是政治联姻，无非是想合力拿下南离，再进行瓜分.

　　符鸢想要报仇盯上南离的势力他理解，但北临王的目的，南离王不敢苟同.

　　因为北临王想要长生.

　　可他不知道，自己所谓的年轻，只是一种假象罢了，他依旧会死，只不过死时带着年轻的容貌.

　　这是天命之毒的又一后遗症，除使人失忆外，还有驻颜功效，也许是因为仅一半毒，剂量不同，效果也有不同.

　　至于蛮月，当时是为了压制她母亲身上天命之毒带来的痛苦，所以他在她怀孕之时以毒攻毒，导致蛮月出生就是毒体.

　　若无毒虫啃噬，就会丧命.

　　也许在外人看来那是折磨，但对蛮月的体质而言，她需要那些毒液，来维持生存.

　　虽然，被咬得很疼.

　　可习惯就好了.

　　甚至因祸得福，她的血液，是抑制天命之毒发作的最好解药，虽说不能根除，但靠着她的血，总能活得久一些.

　　如今，南离王很是欣慰，他看着那一身红衣的女子头戴王冠，坐上他曾经的位置，成为最年轻的女君.

　　而后她会亲自出征，应验那一句：得山河志者，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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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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