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连绵的秋雨季节。在这个世界,所有的喧嚣都被掩埋。
鞑靼大军的突然撤军并不是毫无理由的,或许是因为这雨,因为接下来是雨季,对于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蒙古勇士是不可能会立刻适应这种环境的。或着是他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劫掠带来的牲畜,人口,以及他们必不可少的茶叶,他们无心攻占任何一座城池,没必要在此长时间逗留。
但这并不重要,对于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有没有这些侵略者的并无区别,因为生活在这世界上是艰辛的,每个人都必须为了生存去战斗,痛苦可以来自任何人任何事,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因为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残酷的。
一间破落,已无人住的茅草屋下,唐炎等人在这里避雨。
“每个人都会感到恐惧,我很想知道你曾经害怕过什么?”唐炎看了看雨,又看着身旁的夏萌,问道了这个奇怪的问题。
夏萌沉默,而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不会回答,但我不在乎。小的时候,我曾经就害怕过蛇,我见到它们就会恐惧,可那个时候,我家养了很多蛇……”
“嗯?”夏萌看了一眼唐炎,她竟然会对唐炎的话感到兴趣。
“那些蛇是我哥养的,他很喜欢它们,似乎能够和它们沟通,可后来我明白了,我哥是在用它们研制毒药。我不明白的是人应该会恐惧陌生的,而喜欢习惯的,可我正相反,我讨厌那些蛇,却没有任何办法,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我七岁那年,也就是十年前,我娘她死了,你可能不知道,她是被毒蛇咬死的,就是我哥养的毒蛇。其实也不全是蛇的原因了,唐门研制毒药,自然也有大量解药,只是因为当时我娘她已经久病多日,身体本就虚弱,未来得及服用解药,即已毒发身亡。那之后我哥一直很自责,因为我清楚他比我更爱我们的母亲,但很快他,就变了,愧疚感消失了,他将更多的心思用在了研制毒药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忘记了母亲,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之后我离家出走了,不是因为我哥,也不是因为母亲的死,我当时的理由是父亲是一个作恶多端的人,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因为我恨他,他从来没有在意过我,似乎我并不是他的儿子,他只顾自已贪图享乐,为此迫害了不少人家,也拥有了不少仇家,他也从来没有关怀过母亲,娘的病也是因他而起,娘死时,他也没掉过一滴泪。那样的生活我无法接受,我在那个所谓的家中感受不到任何温暖,或许是因为我过早明白了这个世界,虽然我当时只有七岁,但我最终选择了离家出走,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个抉择……”
“你的故事没有任何意思。”夏萌看着唐炎冷冷地说了一句。
“或许是吧,但我知道我们都对这个世界失望过,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失望,甚至是绝望。这个世界很残酷,它远超出你的想象,就像你不可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一样。既然如此,你又能如此,你所能做的只有去面对这个世界,去面对这个世界所带给你的一切,包括伤痛,就算你是万般不情愿。我记得你以前并不沉默,可现在的你,……”唐炎说着说着就停止了,他看着夏萌,陌名的感到了些悲伤。
“我……“看着唐炎,夏萌竟不知如何去回答。
“你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很失落,因为你不知道是被世界改变了自己,还是被自己改变了自己。我不知道我们的努力是否能改变这个世界,但我知道,为了生存,我们会被这个世界改变,但即便如此,我们不能失去本心,否则,即便你得到了这个世界,但又能做到什么,不过是徒增悲哀罢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走出阴影,不要再这个样子了。”唐炎的目光中充满了坚毅,他以前从来没说过这些话,可是现在,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十年,他实在有太多的感悟了。
夏萌只平静地看着唐炎,她自然是说不出任何话,她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这名少年真的是唐炎,是她印象中那个一直自信,甚至还有些狂妄的天才剑客唐炎。
“从十年前到现在,我每次路遇不平之事,还是会执着地去战斗。我之所以会如此孤独而又毫无目的执着地去战斗,只是为了增加一些我对这个世界的信任感罢了。期许这个世界成为我所希望的那个样子,就算只存在于我的心中。”
“你现在说些有什么意义,能改变地了什么吗?”夏萌冷漠地看着唐炎,问到了这个问题。
“也许会有意义。我是在一年前认识秦明阳的,他是我唯一崇敬过的人。那个家伙总是死要面子,说话还爱嘴硬。但我知道,他和你的初次相见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说,那个时候,如果你不救他,他可能会像一个乞丐一样,他可以去放弃所有的尊严,去乞求你,只因为他当时饥寒难耐,快要死了。他曾经说过,人如果连生存都没有做到,那么即使得到了这世上最大的荣誉又有什么意义。那个人或许依旧是这样不可理喻……”
“喂,凌威,算我怕你了行了吧!你喜欢在这儿淋雨,我还不喜欢呢!“此时,被雨滴打在脸上的秦明阳似乎想向凌威妥协。
“这麽说,你打算……”
“我只是想让你给我让一条路,可没说要给你什么……”
“很好!”说着,凌威向身旁看了一下,右脚踩了一下地面上的积水,嘴角微微一笑。
突然间,凌威就站在了秦明阳的右面,然后突然伸出左手,化为掌刀,向秦明阳劈了过去。
“你真的要打啊?”秦明阳没想到凌威这个家伙这麽坚持,不过他已经没有选择了。秦明阳立刻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下,躲开了这一掌刀。他的玄天剑还在张居正手里,那把飞刀早让他扔了。他右手握拳,向凌威挥了过去。
“哼!”凌威冷哼了一下,只用单手右手接住了秦明阳的拳头,用单手和他打。
“公主殿下,我们走吧!”雨伞下,张居正对着身旁的宁安说了一下,他是想趁两个人正在打架之机,带宁安先走。
“嗯?”正和秦明阳交手之间,凌威注意到了一旁的张居正。
“那么,你现在又想做什么,居正?”凌威完全不在意秦明阳,他一闪而过,以最快的速度站在了张居正的面前,似在微笑着问道。
“我……”张居正一时语塞。
“喂,凌威,不要把我当不存在好不好?”秦明阳站在一旁,表示很无奈。
“你们闹够了没有?真当本公主的命令一点都不好使吗?”刚才还在沉默的宁安公主终于爆发了,在雨中,看着这三个大男人在这里胡搅蛮缠,她自然受不了,她不能再在这里拖延太长时间了,所以她彻底恼火了。
“嗯,那么公主殿下跟在下回去吧!”凌威看着生气的宁安,半蹲了下来,用少有的温和话语说道。
“我不回去,你不是我,你不可能明白我的心情,那高深的宫墙内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宁安似在呼喊地说着这些话,她不想在压抑自己,而她的眼眶前那晶莹的水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看着眼前这个执着的女孩子,凌威收起了自己常有的微笑,目光竟然变得很平静,停顿了一下,凌威缓缓开口:“公主殿下,在下明白了。”
然后凌威慢慢站了起来,看了一下身旁的秦明阳,又抬头忘了一下天空,开口道:“看来这雨会下很长时间,感受这雨的气息或许是一件美妙的事,既然公主殿下要追寻,那在下也不便阻拦。从一开始在下就清楚,看来在下只适合去饮一杯茶……”
还没说完,凌威又看向了秦明阳:“刚才我如果真的动手,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喂,凌威,话不要说那么绝对吗?”秦明阳到底是爱嘴硬。
“呵”凌威冷冷地一微笑,已不再说什么,遂转身向前走,不再回头。
“秦明阳,期待与你的再见。”凌威最后还不忘来一句。
“我不期待。”
凌威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径直往前走了。
“这家伙还真是奇怪啊!”秦明阳感慨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宁安:“没想到你还挺执着的!”
“你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吗?”宁安平静地看向了秦明阳。
“这种事情,公主殿下你还做不了主。”秦明阳也变得微笑了起来。
“我最后跟你说清楚,以后不要再叫我公主或者殿下,叫我媜儿。”宁安似乎对于秦明阳一直称她为公主殿下,显得有些生气,毕竟出了京城就不能轻易暴露身份了。
“是,媜儿!”秦明阳倒很客气地改口了,他也不想在这雨中呆太长时间了。
这个时候,京郊外的茅草屋内,玉嫣正照看着她的儿子,陆子川睡着了。这个时候她感到了一丝怪异,于是她向那个狭小的窗外看了过去,一个人影映入了眼帘,她的瞳孔猛然放大。
门口,站在夏萌身旁的唐炎突然感受到了这股气息,然后他有些惊愕地缓缓开口:“有一股强大的杀气在向这里靠近。”
“嗯?”夏萌被唐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感到了一丝奇怪,她于是向前看了过去。眼前竟然站着一名头戴草笠,身穿灰褐色衣衫,右手握着一把剑的剑客。
“齐寰!”很明显唐炎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同样,他也能够感受到这个人的出现绝非善事。
齐寰,二十四岁,是一名剑客,杀手,武功相当高,有天下第一杀手之称。剑法迅疾,出剑速度之快恐无人能及。冷漠,总是独来独往,没人清楚他。他的略显帅气的脸庞的右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因剑所致的伤疤,他总是戴一顶蔸笠。
佩剑是宇陵,修长的一柄剑,所以挥舞起来会显得有些飘逸,江湖排名第九。
齐寰的目光中充满了冷漠,他缓缓看向了眼前,细雨之中,是他知道的两个人。他找到夏萌,却绝对不会想到那名叫“唐炎”的少年剑客会在这名少女的身旁。但这已不重要。
目的已不需要清楚,唐炎刚离开京城时就注意到了齐寰的存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在一处树林中发现了十几具鞑靼士兵的尸体,皆是在一瞬间被剑隔断了喉颈,他所能想到的只有齐寰。只是没想到会这麽快就在这里碰见了他。
“我想那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清楚了……”唐炎看着齐寰说出了奇怪的话语,但他是说给夏萌听的。
“问题,什么问题?”夏萌不明白唐炎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会感到恐惧,只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说完,看着齐寰,唐炎用右手的拇指将剑鞘中的天越剑向前推了一下。
齐寰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冷漠的目光看着彼此,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对于剑客而言,他们的剑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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