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局-白子画（6）

画骨峰固然是世间罕见的洞天福地，但在与世隔绝的山中待久了，某个活泼好动的小女子难免要抗议。时值凡间春回大地，天气极佳，我便满足了小骨的心愿，决定带她出门走走。

　　多年前为带酒醉的小徒弟回长留，我曾买下一艘木船，之后一直停在长留山下的渡口不曾动过。我偶然忆起，便让师弟着人将船重新修饰了一番，驶来画骨峰下停好，以备使用。

　　这天清晨，我与小骨御剑而下，登上阔别已久的木船。

　　小骨没了先前的记忆，只当是第一次扬帆出游，新鲜得很。上得船来便迫不及待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活脱脱一只刚出笼的鸟儿，叽叽喳喳。

　　到底是孱弱的身体，小丫头折腾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但神情仍是异常兴奋。她拽着我的衣袖，兴冲冲地问道：“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哇？”

　　我将小骨揽入怀中，柔声道：“飘到哪里就是哪里，好不好？”

　　只要是与你在一起，去哪里，还重要吗？

　　午饭后，小骨照例睡下，我独自在隔壁船舱打坐。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我起身去唤她起床，不想扑了个空。

　　这丫头，有跑哪去了？要是不小心掉到水里可怎么好！

　　急急观微：原来那女子正拿着渔具，坐在船尾的阴凉处全神贯注地钓鱼。

　　我松了一口气，迅速来到船尾。

　　“小骨。”我唤了她一声，走到她的身后。

　　“嘘……”小骨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扭头继续盯着水里的浮标。我瞥见她身旁的小桶里空无一物，原来她还一无所获。

　　平日里小丫头最怕做这种枯燥的事情了，今日是怎么了，居然会早早起来钓鱼？罢了，既然她要做，便让她做吧，也能培养下她的耐心。我在旁边陪着，预防她掉进水里就是了。

　　于是，我默默地在她身旁坐下，闭目打坐。

　　一个时辰过去了，那垂钓之人别说钓起鱼了，就连浮标都不曾有动静。

　　小骨坐不住了，小嘴不住地念叨：“鱼儿鱼儿，你快快上钩吧……”

　　我忍不住开口说道：“小骨，钓鱼是需要耐心的。”

　　她颇为沮丧：“可是都一个时辰了……”

　　我心中暗暗好笑，虽然不曾睁眼，倒知道症结所在：这没耐心的小女子老是动来动去的，时不时就将鱼线拉起来，即便有鱼也被吓跑了。

　　拢了拢她被风吹散的几缕发丝，我轻声问：“为何今日想要钓鱼呢？”

　　“因为我想吃鱼啊！”小丫头回答得既大声又诚实。

　　果然如此！我一阵头疼：这丫头对食物的喜爱可谓是十分执着，刚拜师就把我精心呵护的冰莲吃的一干二净，平日里更热衷于把《七绝谱》中的食谱一一实践。这几年明明身体虚弱，精神不济，一入厨房倒好似打了鸡血，病痛全无了。

　　我决定提醒一下这贪吃的小徒弟：“小骨，修仙是讲究清心寡欲的，这口腹之欲也包含在内——小骨你可曾知道？”

　　小丫头把脸一别，干脆不理我了。

　　唉，她果然还是不懂。

　　于是，船尾恢复平静，钓鱼的继续钓鱼，打坐的继续打坐。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鱼愿意上小骨的钩。

　　小骨突然扯扯我的袖子，对我说：“师父，你到别处坐去。”

　　我昵了眼这越来越没规矩的小丫头一样，依旧纹丝不动，气定神闲地回答：“这是为师的船，为师想坐哪里就坐哪里。”

　　小骨怨念地嚷嚷：“可你在这里，我根本就钓不上鱼！”

　　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调侃道：“这是什么逻辑？明明是你技术不精。”

　　小丫头杏眼圆瞪，继而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才不是呢！明明就是你仙气太盛，把鱼都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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