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的办公室已经连续十三天亮着灯。
林妍推门进来时,看见他站在落地窗前,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到尽头,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窗外暴雨如注,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还是没消息。"林妍轻声说,将一叠资料放在桌上,"所有交通枢纽都查过了,没有他的出行记录。"
裴霁没回头,只是将烟按灭在早已满溢的烟灰缸里。他的西装外套皱得不成样子,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下颌线条绷得死紧——这是林妍认识他七年来,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
"继续找。"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林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退了出去。
办公室重新陷入死寂。裴霁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取出一个黑色文件夹——里面是季锡禾的全部资料,从他高中时的成绩单到最近一次体检报告,事无巨细。
裴霁的指尖悬在照片上,那是季锡禾十八岁时的证件照,黑发柔软地搭在额前,眼神干净得像个普通大学生,完全看不出后来那个偏执又危险的样子。
"你到底去哪了..."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问照片里的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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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天
裴霁站在季锡禾的公寓门口,钥匙插在锁孔里,却迟迟没有转动。
这已经是他这周第三次来了。每次推开门,迎接他的都是同样的空荡——叠好的被子,清空的衣柜,连冰箱里的牛奶都被倒得一滴不剩。季锡禾像是从未在这里生活过一样,抹去了所有痕迹。
除了那台老式胶片相机。
它被孤零零地放在茶几上,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别找我】
就这三个字,连个句号都没有,嚣张得像是某种挑衅。裴霁每次看到都会冷笑,然后第二天继续找——他裴霁什么时候听过别人的命令?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推开门的一瞬间,裴霁的呼吸停滞了——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雪松香。
他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几乎是冲进屋内,却在看到客厅景象时猛地刹住脚步。
季锡禾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裴霁落在这里的外套,怀里抱着个枕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右手腕上缠着新鲜的绷带,边缘隐约渗着血色。
裴霁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十五天的焦躁、愤怒、不安在这一刻全部化为实质,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把季锡禾拽起来质问,想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再也不敢消失,想——
"......裴霁?"
季锡禾醒了,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他揉了揉眼睛,在看到裴霁的瞬间微微睁大眼,随即露出一个柔软的笑:"你来了。"
就好像他只是睡了个午觉,而不是消失了整整十五天。
裴霁的指节捏得发白,声音冷得像冰:"解释。"
季锡禾慢慢坐起身,外套从肩上滑落,露出里面单薄的T恤。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绷带,轻轻叹了口气:"我去处理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我父亲。"季锡禾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可怕,"他再也不会来找你要钱了。"
裴霁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太了解季锡禾说这种话时的潜台词——就像他了解季锡禾每次自残后假装若无其事的表情一样。
"你杀了他?"
季锡禾笑了,笑容天真又残忍:"怎么会?我只是让他签了份协议,自愿去国外'疗养'。"他歪了歪头,"顺便,我找到了他当年家暴的证据,足够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
裴霁盯着他,突然大步走过去,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季锡禾疼得"嘶"了一声,却没挣扎,只是仰头看着裴霁,眼神柔软得像只被驯服的野兽。
"十五天。"裴霁的声音低哑得可怕,"你连条消息都没有。"
季锡禾眨了眨眼,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裴霁的下巴:"你想我了?"
裴霁猛地将他按倒在沙发上,双手撑在他耳侧,呼吸粗重:"季锡禾,你是不是觉得我永远都会纵容你?"
季锡禾仰望着他,眼神渐渐变了——那种伪装出来的乖巧褪去,露出底下真实的、偏执的内核。他抬手抚上裴霁的脸颊,指尖冰凉:"不,我只是赌你一定会找到我。"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而你确实来了。"
裴霁的呼吸一滞。
下一秒,他低头狠狠吻住了季锡禾的唇。这个吻带着十五天积攒的愤怒和不安,粗暴得几乎称不上亲吻,更像是某种惩罚。季锡禾却乖顺地张开嘴,任由裴霁攻城略地,甚至主动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得更近。
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季锡禾的唇被咬破了,渗出一丝血色,他却笑得满足:"裴霁,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在乎我。"
裴霁闭了闭眼,突然将头埋进季锡禾的颈窝,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十五天来第一次,他感到胸口那个空洞被填满了。
"别再消失。"他低声说,声音闷在季锡禾的皮肤里。
季锡禾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插入裴霁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不会了。"
窗外的雨声渐小,阳光透过云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季锡禾望着那些光斑,突然轻声说:"裴霁,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
"我第一次见到你,不是在画廊。"季锡禾的声音带着梦呓般的柔软,"是在五年前,你大学的毕业设计展上。"
裴霁抬起头,对上季锡禾含笑的眼睛——那里盛着太多他读不懂的情绪,却唯独没有谎言。
"那时候我十六岁,逃课去看展。"季锡禾轻轻抚过裴霁的眉骨,"你站在你的作品前,骄傲得像颗星星。"
他的指尖下滑,停在裴霁的唇上:"从那天起,我就决定——"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眼里只看得见我。"
裴霁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突然意识到,季锡禾的偏执从来不是单向的——就像他保险柜里那些档案,就像他手机里那些偷拍的照片,就像这十五天来他疯了一样的寻找。
他们早就是同类了。
裴霁低头,再次吻住季锡禾,这次温柔得不可思议。季锡禾在他唇边轻笑,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领,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窗外,雨终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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