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吾有旧友,乃兄妹也,今隐其名,曩者同窗于庠序也。岁月既久,音问疏阔,渐相暌隔。日前偶闻二人染疾甚笃,适余归校省师,迂道往访。仅见其母,言病皆已早愈,各赴某地始新生矣。因大笑,出日记两册以示余,谓可见当日病状,不妨以献之,使君明晰。持归遍览,知二人所患盖“惧阴症”与“厌阳症”之类。言辞芜杂而无序,且多诞妄之语;亦未著月日,惟墨色字体各均有异,知非一时之所书也。间亦有略具联络者,今撮录两册中数篇而合之,以供医家研究。记中语误者,悉仍其旧。惟人名虽皆村人,不为世间所知,无关大体,然亦悉易去。至若书名,乃二人愈后各自所题,一为《权日记》,一为《拳日记》。是以未加更易,仅作拼合耳。乙巳年三月廿五日志。
一
今天破晓,很亮的晨光。
我不见它,已有七八十年;今天见了,心里格外清亮。才明白以前的七八十年,全是发昏;然而须格外小心。不然,那妹妹收留的猫,何以瞟了我两眼呢?
我惧得有理。
二
今天全无晨光,我晓得要糟。早上谨慎外出,妹妹的眼色便怪:似乎厌恶我,似乎想害我。另有三五异性,切切细语的议论我,又恐我见着。沿途的异性,皆是这般。其最凶的一个巾帼,斜着眼,对我打量了打量;寒意自头顶径直延至脚跟,我便知道,他们的布置已然停当了。
我有何惧?照旧走我的路。见桥畔河中一姑娘,呼声急切。我奋力将其救上岸;姑娘眼色也同妹妹一样,脸色也都铁青。公然叫嚣我有猥亵之举。
我想:我同妹妹有什么仇,同路上的人又有什么仇;只有三四年前,把米列女士的心生政典,撕了半页,米列女士很不高兴。妹妹虽然不认识她,定也闻到风声,代抱不平;伙同路上的姐妹,同我作冤对。但是落河姑娘呢?何以今天用生命来害我。这真教我惧,教我辨症而且心寒。
我了然了。这是伊们西大人教的!
三
夜里常难以入睡。诸事皆要琢磨,方得通透。
伊们——也有给西白送牛排过的,也有被西黑掌过嘴的,也有为西刊撰过文的,也有替西论传过声的;伊们那时候的脸色,全没有昨天这么凶,也没有这么恶。
最奇怪的是巷口纳鞋的那位娘子,打了丈夫,嘴里说道,“如果你真的爱我,你都不会在乎娃儿是不是你的!”他眼睛却看着我。我出了一惊,实难遮掩;那青面獠牙的一群巾帼,便皆哄笑起来。西门笠赶忙上前,硬将我拖回家中了。
拖我回家,妹妹好似装作不认识我;伊的眼色,也全同巾帼一样。进了闺房,便反扣上门,宛然是关了一只鸡鸭。这一件事,越教我猜不出底细。
前几天,牝鸣村的园女来游玩,对我妹妹说,他们村里的一个阳垃圾,给巾帼们打死了;几个人便挖出他的心肝来,喂山中的野狗了。我插了一句嘴,园女和妹妹便都看我几眼。今天才晓得伊们的眼光,全同外面的那伙人一模一样。
想起来,寒意自头顶径直延至脚跟。
伊们会灭阳,就未必不会灭了我。
你看那娘子“是不是你”的话,和一伙青面獠牙人的笑,和前天园女的话,明明是暗号。我看出伊话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伊们的爪子,全是白厉厉的排着,这就是灭阳的家伙。
照我自己想,虽然不是垃圾,自从撕了米家的政典,可就难说了。伊们似乎别有心思,我全猜不出。况且伊们一翻脸,便说阳是垃圾。我还记得学堂做论,阴团书看待阳人,痛斥他们几句,伊便连称大快人心;替伊们说两句,伊便说“让阳人灭了才好,省得祸害我们”。我那里猜得到伊们的心思,究竟怎样;况且是要灭的时候。
诸事皆要琢磨,方得通透。西来常行灭阳之举,我确还记得,然已是不清。我翻开西史一查,这西史全无年代,横七扭八的每叶上都写着“阴生安全”几个字。我难以入睡,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灭阳”!
书上写着这许多字,园女说了这许多话,却都笑吟吟的睁着厌眼睛看我。
我也是阳人,伊们想要灭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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