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周。
沈昭发现自己的笔记本里夹了一张纸条。
【今天放学后,器材室见。别告诉任何人。——7】
字迹潦草得几乎飞起来,一看就是江遇上课时偷偷写的。沈昭把纸条夹回书页,指尖在数字"7"上停留了几秒……自从篮球赛后,这个数字成了他们之间的暗号。
放学后的器材室,体育器材室弥漫着橡胶和灰尘的气味。沈昭推开门时,江遇正坐在垫子山上,手里抛接着一个篮球。
“锁门。”他压低声音说,眼睛亮得反常。
沈昭刚拧上门锁,就被江遇拽着手腕拉过去。垫子随着他们的重量凹陷,发出沉闷的声响。
“想死你了,”江遇的呼吸扑在沈昭耳畔,“三天没单独说话了。”
确实。自从期中考试开始,他们一个泡图书馆,一个加训篮球联赛,连午餐都是匆匆扒几口。沈昭能闻到江遇身上熟悉的沐浴露味道,混合着些许汗水的咸涩。他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吵。
“叫我过来就为这个?”沈昭试图保持冷静,但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
江遇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主要是给你这个。”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但封口处用红笔画了颗歪歪扭扭的爱心。沈昭接过时,发现信封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给总是看书的沈昭同学]。
“现在不能看,”江遇按住他拆信的手,“回家再看。”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他们同时僵住,江遇迅速拉过一旁的垫子盖在两人身上。黑暗中,沈昭能清晰感受到江遇胸膛的起伏,和擂鼓般的心跳。
“奇怪,明明听到声音...”体育老师嘟囔着走远了。
垫子掀开的瞬间,夕阳正巧从高窗斜射进来,把江遇的睫毛染成金色。沈昭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江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其实...”江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信里写了我不敢当面说的话。”
当晚,沈昭的卧室里,台灯在信纸上投下暖黄的光晕。沈昭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两张从作业本撕下来的纸,正面还带着没擦干净的数学公式。
【沈昭:
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凌晨2:13,我刚结束加训。右手腕又疼了,队医说可能是旧伤复发。不过别担心!
其实我想说的是,最近我总在做同一个梦。梦里我们在下雪的山里迷路了,你一直拉着我的手往前走。后来你突然消失,我拼命喊你名字,结果喊醒了自己。
醒来后我盯着天花板想了很久。沈昭,我好像比想象中更需要你。
不是需要你帮我补习数学的那种需要(虽然这个也很重要!),是那种...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最后想见的人一定是你。
PS:别笑我肉麻!这信要是被别人看到我就退学!
江遇 】
信纸右下角画了个简陋的篮球,里面藏着两个字母:J♡S
沈昭把信读了三遍,最后将它折好放进抽屉最深处。那里已经躺着好几张类似的纸条:有约他去图书馆的,有抱怨数学作业的,还有一张只画了个哭脸,是江遇上次发烧请假时托人带来的。
窗外开始下雨,水滴敲打在玻璃上,像某种密码。沈昭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终于发出简讯:
【信看了。明天见。】
几乎是立刻,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明天见!后天见!大后天也见!】
熟悉的句式让沈昭嘴角上扬。他关掉台灯,在黑暗中想起器材室里江遇欲言又止的表情。那个总是笑容明亮的少年,原来也会在深夜写下这样不安的文字。
雨声渐密。沈昭将手放在胸口,那里存放着未曾说出口的回应:
江遇,如果末日来临,我唯一庆幸的是我们已经相遇。
期中考试的最后一天,下了一场阴雨。
沈昭交完最后一科试卷时,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走廊里挤满了欢呼的学生,他低头收拾文具,突然有人从背后蒙住他的眼睛。
“猜猜是谁?”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沈昭没回头,只是伸手准确握住了对方的手腕:“你右手腕还疼吗?”
江遇松开手,顺势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搁在沈昭肩头:“哇塞,你怎么知道是我?”
“沐浴露的味道。”沈昭轻声说,耳尖微微发烫。他转过身,看见江遇的校服领口湿了一小片,头发也沾着水珠,“没带伞?”
“急着来见你嘛。”江遇从书包里掏出折叠伞,“不过只找到这一把。”
他们挤在伞下走向公交站,肩膀紧贴着肩膀。雨水在伞面上敲打出密集的节奏,江遇突然哼起一首老旧的英文情歌,走调得厉害。
“别笑!”江遇用肩膀撞他,“这是我妈最爱的歌,《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沈昭默默记下歌名。路过音像店时,他借口去买笔,让江遇在门口等一会儿。五分钟后他出来,书包里多了一张CD。
到了周末,这是沈昭第一次来江遇家。客厅墙上挂满全家福,江遇父亲严肃的面孔在每张照片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我爸出差了,”江遇拉着他进卧室,“我妈值夜班,今晚就我们俩。”
房间比沈昭想象的整洁,书架上摆着几个篮球奖杯,床边贴着球星海报。江遇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铁盒:“给你看我的宝藏。”
盒子里装着各种零碎:玻璃弹珠、褪色的奖状、一枚生锈的哨子...最下面是本相册。江遇翻开第一页,指着照片里两个泥猴似的小孩:“认得出吗?这是我们六岁在幼儿园运动会。”
沈昭凑近看,照片上的自己一脸不情愿地被江遇搂着肩膀,而江遇笑得像个小太阳。他完全不记得这个瞬间,但江遇却如数家珍地讲起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这张是你第一次来我家过夜,半夜偷偷哭鼻子...”
“这是初中毕业典礼,你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我在台下给你比大拇指...”
“还有这张...”
翻到最后一页时,江遇突然合上相册。但沈昭已经看见了,那是他们高一篮球赛后的合影,自己站在领奖台角落,而江遇的目光穿过人群,专注地望向他。
“江遇,”沈昭轻声问,“这些照片...你一直留着?”
窗外雨声渐歇,夕阳突然穿透云层。江遇的侧脸被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
“因为是你啊,”他笑着说,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道理,“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记住。”
深夜的凌晨两点,沈昭躺在客房的床上,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江遇睡前吞了两片止疼药,说是手腕旧伤又犯了。
他轻轻起身,从书包里取出那封情书又读了一遍。当读到“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时,胸口突然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睡了吗?]
沈昭走到窗前,看见江遇正站在对面窗前挥手。月光洒在他身上,睡衣领口歪斜着露出锁骨。他们隔着雨后的夜空对望,谁都没有说话,也不需要说话。
这一刻沈昭突然明白了江遇信里的心情,那种想要把某个人的身影刻进骨髓,生怕一眨眼就会消失的惶恐。
他举起手机拍下窗前的江遇。照片里的少年笼罩在月光中,美好得像一个易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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