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在子时敲过第二声,山风突然卷着松涛扑进帐来,吹得灯芯“噗”地爆起火星。
他忽然注意到帐外的月轮已被薄云遮住小半,月光像被揉碎的银箔,洒在草甸上的露水上,远远望去,竟似落了满地未干的泪痕。
远处传来狼嚎,拖得老长,在山谷间撞出回音。玄弈摸向腰间的玉坠,触手一片冰凉,此刻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色光泽,像极了她最后闭眼时,眼睫上凝着的那滴将落未落的泪。
帐外的风忽然静了,唯有草叶上的露水还在往下坠,“嗒嗒”声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仿佛每一声都在应和着记忆里,她在星渊畔哼唱的那支不成调的歌谣。
夜色渐深时,山雾从谷底漫上来,将帐外的世界裹成一片混沌。
玄弈望着帐布上模糊的树影,忽然觉得那些晃动的枝桠像极了她当年追着萤火虫跑时,发间晃动的流苏。
雾气里飘来湿润的泥土气,混着帐内残茶的冷香,恍惚间竟有了十里芳华的错觉——只是那片花海早已在星渊之战后枯萎,唯有此刻的月光,还和百年前一样,温柔得令人心碎。
他躺下,做了一个全是灼华的梦。
此后的时间里,他忙于军营事物,没有看话本之后的内容,他想留到自己有时间时慢慢看。
在这几日卯初时分,陆昭昭新弄的青锋剑总会在晨露未晞时划破演武场的青石板,剑气所及之处凝着薄霜,剑穗上的汗渍在月白劲装上洇出深痕。
第三重“惊鸿照影”的剑势渐趋圆融,衣袂翻卷间能隐隐看见剑刃拖曳的光痕在廊柱上刻出浅印——自那前几日日劈开三丈外的青铜鼎后,这剑势便如被春燕衔住的柳絮,再难往更深处沉坠半分。
阿诺兰总在廊角红漆柱后抱剑而立,月蓝裙裾被剑气带起的风掀得翻飞,腕间银铃却敛着声息。
她盯着陆昭昭收剑时垂在腰间的饮雪剑穗,那穗子原是雪白的,如今却在剑尖所指方向凝着几星暗金,如同被晨光灼过的梅蕊。
当陆昭昭转身与饮雪低声交谈时,少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与陆家剑鞘同纹的缠枝莲纹,掌心的薄茧蹭过剑格处的云雷纹,那是半月前她第一次劈开三寸厚松木板时磨出的印记。
阿诺兰的父亲坐在金殿蟠龙柱下,玉匣里的九颗鸽血红夜明珠映得案头黄绢明灭,旁边搁着新封的光禄大夫印绶,金丝楠木盒上的漆还未全干。
他望着窗外掠过的归雁,想起三日前在陆家书房看见的场景:陆昭昭的父亲握着半卷兵书,案头茶盏腾起的热气里,两人目光相触时皆有深意——就像很多年前在沙场上,他看见陆家军旗在自己溃退的侧翼竖起,那抹玄色军旗上的银狼纹比月光更冷,却终究带着铁甲寒光护他突出重围。
宫墙外的陆家府邸此刻正有工匠在朱漆大门上添新的铜钉,门侧石狮旁的守卫腰间佩着刻有“忠勇”二字的玄铁剑,剑鞘上的凹痕是十年前护驾时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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