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冷藏室的寒气像无数细针扎进皮肤，睫毛上的冰霜随着呼吸微微震颤。生物识别装置发出刺耳的提示音，屏幕上两条矛盾的识别信息交替闪烁。我试图抽回右手，结晶化的手指却与接口焊死般紧密相连。

液体培养舱里的00号突然睁开眼睛。

视网膜炸开无数记忆碎片——母亲跪在实验室地板上，颤抖的双手正将七个试管分别标记为01到07。她白大褂的袖口沾着蓝色结晶，身后监控屏幕显示着【记忆载体分割进度37%】。这段画面刚浮现，00号的脐带就突然缠上我的手腕。

"欢迎回来，博士。"机械女声突然切换成母亲的声音，"记忆重组程序继续执行。"

培养舱的玻璃应声碎裂，防腐液像被无形之手托住，悬浮在空中形成无数水珠。00号从液体中缓缓升起，她的皮肤表面浮现出与我右手相同的结晶纹路。当我们的目光相遇时，七个监控屏幕同时亮起，播放着不同时间点的记忆片段。

第三块屏幕里，母亲正在车祸现场挣扎着爬向副驾驶座。这个画面让00号剧烈颤抖，她张开的嘴里传出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她保护的不是人...是数据..."

气闸门突然爆开的巨响截断了话语。神经毒气的绿色烟雾从门缝涌入，生物老师的吼叫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立即终止记忆重组！重复，立即终止！"

00号的脐带骤然收紧，勒进皮肉的瞬间，车载冰箱的影像直接投射在视神经上。母亲染血的手指正将某个装置塞进冰箱夹层，她嘴唇蠕动的口型被00号同步翻译成声音："...藏在气象站..."

结晶右手突然剧烈震颤，皮肤下的传导纤维像暴怒的蛇群扭动。接口迸出蓝紫色火花，生物识别屏幕上的警告框层层弹出：【检测到磁场干扰】【量子纠缠不稳定】【记忆载体完整度下降至19%】

"液体循环系统！"00号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她指向右侧墙壁的维修通道，"破坏主泵！"

毒气已经蔓延到膝盖高度，绿色烟雾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我拽着00号的脐带冲向通道口，结晶右手墙面留下冒着热气的蓝色轨迹。通道内的景象让呼吸停滞——数百根输液管道像血管般密布天花板，中央控制台闪烁着与母亲实验室相同的∞符号。

00号的指尖突然结晶化，延伸出的尖锐晶体刺穿主控面板。爆裂的管道出蓝色液体，这些液体接触空气立即汽化，在毒气上方形成诡异的蓝色雾层。

"看清楚了。"00号抓住我的手腕，她的瞳孔变成完全透明的晶体状，"这才是车祸当天的真实记录。"

视网膜上覆盖的记忆画面突然变得立体。母亲在翻覆的车厢里拼命护住的根本不是副驾驶座，而是正在冒烟的车载冰箱。当她用密码打开冰箱夹层时，我看到了七个微型培养舱，以及舱内漂浮的...婴儿大脑组织。

监控屏幕突然全部黑屏，紧接着红色警告文字从天花板投射到地面：【自毁程序激活】【倒计时00:07:30】。这个数字让00号浑身颤抖——正是母亲车祸发生的具体时间。

"气象站是记忆熔炉。"00号的皮肤开始大面积结晶化，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们七个...都是防火墙..."

生物老师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到五米内。00号突然用脐带缠住通风管道的阀门，结晶化的身体像炮弹般撞向金属盖板。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逃生通道的入口在漫天飞舞的冰晶中显现。

"去找秦浅浅..."00号的声音混在管道崩裂的巨响里，"她知道怎么打开..."

最后的词语被突然爆发的白光吞没。00号完全结晶化的身体炸裂成无数光点，这些光点在空中组成母亲最后的身影——她站在气象站顶楼，双手按着的控制台上清晰显示着【记忆熔炉点火序列启动】。

结晶右手突然从接口挣脱，带着一串冒着电火花的传导。自毁倒计时跳到00:05:00时，通风管道深处传来金属变形的呻吟声。爬进通道的最后一刻，回头看见生物老师的小队正在液氮泄漏的白色雾气中踉跄后退，而00号残留的光点组成了新的倒计时数字——这次是240小时。

管道内壁的结晶层开始剥落，露出下面锈蚀的金属表面。当手掌按到某个凹陷处时，皮肤下的∞芯片突然发出淡金色光芒，照亮了刻在拐角处的微型气象站结构图。图纸上标红的区域正在渗出蓝色液体，形成箭头指向管道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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