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2:信纸凝血

第二天一早，虞小满特意提前半小时到达修复室，却发现周沉已经在那里了，正对着一盏特制灯观察什么。

"周老师早。"她轻声打招呼，生怕打扰他的专注。

周沉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抬头。虞小满轻手轻脚地放下包，好奇地凑近看。工作台上摊开一封已经泛黄破损的信，纸面布满折痕和水渍，字迹模糊不清。

"这是..."

"1934年，一位红军战士写给家人的信。"周沉的声音异常低沉，"没能寄出去，在湘江战役中被鲜血浸透，被战友保存了下来。"

虞小满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注意到信纸边缘那些暗褐色的痕迹原来是血迹。她突然不敢再靠近那封信，仿佛那不是一个文物，而是一个仍在流血的伤口。

"你了解湘江战役吗？"周沉问。

虞小满点点头："长征途中最惨烈的战役之一，红军从八万多人锐减到三万..."

"三万零六百二十一人。"周沉精确地补充道，手指轻轻抚过信纸边缘，"这封信的主人，是红三十四师的战士。"

他的语气中有种虞小满读不懂的情绪，像是某种刻骨铭心的痛。她正想询问，门突然被推开。

"哟，周专家这么早就开工了？"一个油滑的声音传来。虞小满回头，看到副馆长刘世德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假笑。

"刘馆长。"周沉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态度明显冷淡。

刘世德走进来，眼睛在信和周沉之间来回扫视："这批长征文物可是我们馆的镇馆之宝，周专家可要小心修复啊。"

"自然。"周沉将信小心地放回特制盒子。

刘世德又转向虞小满："小满啊，你虽然是临时调来帮忙的，也要多跟周专家学习。对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沉一眼，"修复过程中的任何异常情况，都要及时向馆里汇报，明白吗？"

虞小满感到一阵不适，刘世德这话明显是要她监视周沉。她偷偷看了眼周沉，发现他面色如常，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

"刘馆长放心，"周沉平静地说，"所有修复过程都会按照规程记录在案。"

刘世德干笑两声，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离开了。门一关上，虞小满就忍不住问："周老师，刘馆长为什么..."

"每个单位都有这样的人。"周沉打断她，语气中带着不屑，"把文物当政治资本，而不是民族记忆。"

虞小满惊讶于周沉的直白，但内心却暗暗赞同。她在博物馆工作两年，太清楚刘世德的做派了。

"不说这个了。"周沉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今天我要处理这封信，你去资料室帮我找一些关于红三十四师的历史记载，特别是关于他们后卫任务的。"

"后卫任务？"

"红三十四师负责长征途中的后卫工作。"周沉解释道，声音低沉，"他们明知会牺牲，却义无反顾地承担起为全军断后的任务。"

虞小满点点头，赶紧去资料室查找。整个上午，她都沉浸在历史资料中，对那支英勇的后卫部队了解得越多，就越发肃然起敬。

中午回修复室时，她发现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周沉的声音，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虞小满刚要敲门，却听清了内容——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更多证据...不会让你们的牺牲被遗忘..."

他的声音低沉而痛苦，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发誓。虞小满僵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就在这时，周沉突然沉默了，紧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虞小满等了几秒，故意弄出脚步声才敲门："周老师，我找到了一些资料。"

周沉打开门，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那个情绪化的人不是他："拿给我看看。"

虞小满递上资料，假装没注意到周沉微红的眼眶。但她心里已经种下了疑问——为什么周沉对这些长征文物，特别是红三十四师的历史如此执着？那绝不仅仅是一个文物专家对工作的热情。

下午，周沉开始教她一些基础的文物清理技术。虞小满学得很认真，但还是在处理一枚红军徽章时出了错，用错了清洁溶液。

"停下！"周沉突然厉声喝道，吓得虞小满差点把镊子掉在地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种溶液会腐蚀金属！"

虞小满的脸刷地白了："对不起，我、我记错了..."

"记错了？"周沉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不是普通的物件，这是革命先烈用生命保存下来的历史见证！你的每一个失误，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虞小满低下头，眼眶发热。她知道周沉说得对，但被这样当众训斥还是让她难堪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训斥过后，周沉却出人意料地缓和了语气："过来，我教你正确的步骤。"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周沉手把手地教她如何辨别不同材质的文物该用什么清洁方法。他的声音依然严厉，但多了几分耐心。虞小满渐渐放松下来，惊讶地发现自己真的学到了很多。

"你有潜力，"临走时，周沉突然说，"但需要更严谨的态度。明天继续。"

这简短的肯定让虞小满回家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她开始觉得，周沉严厉的外表下，或许藏着一颗真正热爱文物、尊重历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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