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产道

顾沉的鼻腔灌满冰水，视网膜残留着妻子坠楼前的微笑。松花江暗流裹挟着他撞向冰层下的青铜管道，那些布满铜绿的管壁突然亮起幽蓝纹路——是三十六个城市的坐标，用夭折胎儿的头骨碎片镶嵌而成。

"咚！"

脊椎骨锯突然自动弹出，锯齿上的乳牙发出共鸣。顾沉看到管道内壁渗出粉红色黏液，这些液体遇到金属立即汽化成记忆蒸汽。他左眼的晶体突然投射全息影像：1999年的自己正在给初代母体注射蛇毒血清。

管道深处传来鳞片摩擦声，顾沉的右臂突然变异成蛇尾。他撞开锈蚀的闸门，眼前豁然展开足球场大小的腔体。穹顶悬挂着十万个玻璃吊舱，每个舱内都蜷缩着与妻子相貌相同的复制体。

"这是第几次轮回了？"沙哑的女声从中央控制台传来。

顾沉脊椎发冷，他的左眼晶体突然爆亮。记忆投射在黏液形成的幕布上：穿白大褂的妻子正在给冷冻舱内的初代母体梳头。那个沉睡的女人转过脸的瞬间，顾沉听到自己颈骨错位的脆响——镜面般的舱盖上，倒映着他此刻惊恐扭曲的脸。

"你终于找到自己了。"复制体们突然集体睁眼，暗金色竖瞳锁住顾沉的身影。

腔体突然倾斜，顾沉顺着黏液滑向深渊。变异的手臂抠进青铜管壁，带血的指甲翻开刻在铜绿下的碑文：

【记忆黑市创始于昭和七年，初代母体携带衔尾蛇基因，可通过记忆虹吸实现永生】

黏液突然沸腾，顾沉看到碑文在高温下重组。新的文字渗出暗金血渍：

【现任管理者：顾沉（1999-2035）】

蛇尾不受控地拍打管壁，顾沉在震荡中坠入下层腔室。这里堆满记忆晶体的原石，粉红色的初恋、靛蓝的丧亲、暗金的杀欲......每种色彩都在侵蚀他的神经突触。

"你当年亲手把我制成标本。"初代母体的声音从晶簇深处传来，"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顾沉左眼晶体突然爆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组成监控画面：2023年的自己正在解剖妻子的尸体，将她的记忆晶体植入初代母体颅內。脊椎骨锯突然暴走，锯齿咬住他的肩胛骨拖向控制台。

控制台的翡翠操作盘自动凹陷，露出指纹识别槽。顾沉变异的右手被强行按在凹槽上，机械女声响起："虹膜验证通过，欢迎回来，管理员。"

穹顶吊舱突然降下，十万个复制体伸出粉红色脐带，汇聚到中央的青铜祭坛。顾沉的脊椎骨锯被磁力吸附在祭坛中央，锯齿上的乳牙开始融化，浇筑成人形轮廓。

"这才是真正的记忆母体。"初代母体的冷冻舱缓缓升起，"用十万份丧亲之痛重塑的......"

顾沉突然暴起，蛇尾卷起暗金晶体砸向控制台。液体金属从伤口喷涌，在空中凝结成记忆镰刀。他听到亡妻的尖叫在镰刃上共鸣："砍断虹吸枢纽！"

镰刀劈开祭坛的瞬间，顾沉看到骇人真相——初代母体的冷冻舱里空空如也，舱壁内面是等身大的镜面。那些缠绕祭坛的脐带突然调转方向，刺入他变异的身躯。

"你才是最后的容器。"十万个复制体齐声低语，"我们等你重生等了三十六年。"

顾沉的皮肤寸寸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蛇鳞。左眼空洞里钻出记忆蠕虫，衔尾成环啃食他的大脑。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用骨锯割开腹腔，掏出发光的记忆核心——那是颗跳动的粉红晶体，封存着妻子临终时最后的微笑。

晶体坠入虹吸枢纽的瞬间，整条青铜产道开始坍缩。顾沉在爆炸的气浪中看到冷冻舱底部的铭文："第72号实验体：顾沉，1999年7月23日回收完毕。"

松花江冰层轰然炸裂，防洪纪念塔尖端的青铜蛇像睁开竖瞳。顾沉残破的身躯顺流而下，左眼眶内新生的记忆晶体倒映着哈尔滨的末日景象：每栋建筑都变成了巨型水晶棺，市民们的记忆正如炊烟般被虹吸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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