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血色归途

“所以那老东西就这么握着你的手按了指纹？”

简文杰笑得差点把威士忌喷出来，“操，这他妈跟电视剧似的，霸道总裁强制爱吗？”

沈既望晃着酒杯里的冰块，酒吧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将那双狭长的眼睛映得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幽泉。

他撇了撇嘴，尖牙咬碎一块冰，发出清脆的"咔"声。

“更恶心的是，他还说我睡觉流口水。”

“噗——”

简文杰这次真喷了，赶紧抓起餐巾纸擦嘴，“不是，你们俩这相处模式也太gay了吧？”

“滚。”

沈既望踹了他一脚，“商时序就是个老古板，搞得跟我第二个爸一样？”

简文杰挑眉：“得了吧，谁家监护人还带做饭的？皮蛋瘦肉粥，少放皮蛋——”

他故意捏着嗓子学商时序冷淡的语调，“啧啧，这记得比女朋友还清楚。要我说，这被狗崽拍到了又得和上次一样上半天的娱乐头条。#商氏夫夫日常#”

沈既望翻了个白眼，仰头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

他松了松领带，丝绸面料在指尖滑过，让他想起今早商时序替他系领带时微凉的指尖。

“说真的，”简文杰突然正色，“王氏那事儿算是彻底结束了？王离判了多少年来着？”

“无期。”

沈既望冷笑，“那老狐狸在法庭上还坚持说青岚山的矿难是'意外事故'，死的那三个矿工连抚恤金都没给够。”

“他儿子呢？不是说有个养子......”

“王赟？”沈既望皱眉，“越狱，跳江自杀了，尸体都没找到。”

简文杰吹了个口哨：“够狠。听说那医生痴迷研究什么特殊血型，疯得不行，在局子里就神神叨叨的，连警察都受不了他。”

沈既望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的疤痕。不知为什么，提到“特殊血型”这个词时，他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哎，我说如果。”简文杰又给他倒了杯酒，“要是没有当年那场爆炸，你家商总监现在估计都结婚生子了吧？孩子都得有你一半大了。”

沈既望的手顿了一下。

“是啊，”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那影子被扭曲得支离破碎。

“应该和个金发碧眼的美女站一块，旁边还有个跑来跑去的混血儿。”

简文杰却发笑：

“得了吧——就他那样能喜欢孩子？你信我都不信！他管你一个孩子就够呛了吧？我看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答应沈叔叔照顾你，活活把自己熬成个老妈子。”

沈既望的指尖在杯沿收紧。

“那可不是，少爷。”

简文杰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继续调侃，“你也应该还过着自己的生活，没被他管这么多。上周那个超模不是还约你吃饭吗？结果被商时序一个电话叫回去开董事会.....”

“去去去！”

沈既望突然烦躁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精在胃里烧出一片灼热，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

“我走了！”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哎，才十一点！”简文杰喊道，“你家门禁啊？喂？要不给你找个代驾？你喝酒了！”

“我他妈自己有手！”

沈既望头也不回地比了个中指，推开酒吧厚重的玻璃门。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了扯领口，朝停车场走去。

手机屏幕亮起，是商时序发来的消息：【几点回？】

他嗤笑一声，打字：【老东西查岗啊？】

对方秒回：【定位发我。】

沈既望翻了个白眼，酒精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打开了位置共享。

“控制狂......”

他嘟囔着，朝停车场走去。

停车场在酒吧后巷，灯光昏暗得像是刻意为之，偌大的空间里没有第二个人。

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清晰，走到自己的车位前，他忽然停住了。

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不是医院那种，而是实验室特有的、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混合着某种金属的腥气。

沈既望摸出车钥匙和手机——

有什么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连虫鸣都没有的死寂中，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空气感觉凉丝丝的，后颈的汗毛再次竖起，那是被野兽盯上的直觉。

“谁？”

他猛地转身。

阴影处传来一声轻笑，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沈少爷的警觉性比传闻中高啊。”

一个身影缓缓走出黑暗。那人穿着不合时宜的白大褂，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在惨白的灯光下如同蜈蚣般蠕动。

最令人不适的是他的眼睛——狂热、偏执，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盯着猎物。

沈既望的肌肉瞬间绷紧：“王赟。”

“荣幸之至。”王赟微微鞠躬，这个本该优雅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像提线木偶般诡异，“您居然记得我这样的小人物。”

“跳江的死人可不算小人物。”

沈既望慢慢后退，右手悄悄摸向腰间，“法医报告说你被鱼啃得只剩衣服了。”

王赟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像是玻璃刮擦黑板，刺得人耳膜都快破裂：“科学需要牺牲，沈少爷，就像您父亲——”

怎么会有这么难听的声音……

沈既望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

王赟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躲开，白大褂在空气中划出病态的弧线。

沈既望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混合着腐烂的气息。

“别急，”他喘着气说，“我只是需要一点您的血。”

“怎么？王离在狱中贫血了？”

沈既望的第二拳直接瞄准对方喉咙，对方抬手格挡同时袖口一挥，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刺中了手臂——一根细如发丝的针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镇静剂，改良版。”

王赟退到安全距离，眼睛兴奋地睁大，“不会伤害您珍贵的血液样本。”

“靠……”

沈既望感觉到一阵眩晕袭来，他狠咬舌尖，血腥味和疼痛让他暂时保持清醒。

“我爸的死和你们有关？”

他哑声问，同时悄悄按下手表上的紧急呼叫键——那是商时序硬要他戴上的。

“有关？”

王赟歪着头，这个天真的动作配上他狰狞的脸显得格外恐怖。

“不，沈少爷，您父亲才是先驱。他的血，您的血......”他陶醉地深吸一口气，“太完美了。”

沈既望的膝盖开始发软。

他背靠车门稳住身体，大脑飞速运转。停车场出口在三十米外，但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跑不了几步。

“您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是您。”

王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试管，里面装着诡异的蓝色液体。

“普通人的血液无法承载'蔚蓝'，但您可以。王离那个蠢货只看到矿脉，却忽略了真正的宝藏就在沈家。”

沈既望的视野开始模糊。他想起父亲实验室里那些从未让他碰过的样本，想起自己每次体检都会有额外抽血，甚至想起小时候一次重病后父亲红着眼眶抱住他的样子......

原来他那些零零散散的猜测，或许真的是对的……

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突然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可怕的猜想。

“沈念......”他艰难地挤出这个名字。

王赟的眼睛亮了起来：“啊，您妹妹。完美的对照组，可惜心脏太脆弱了。”他遗憾地摇摇头，“不过没关系，有您就够了。”

原来真是——沈念的出生不是单单的争夺家产这么简单，而是要她的血，他们家族的血……

“别担心，”王赟逼近一步，针管在手中闪着寒光，“很快就好。等提取完毕，您就能和您父亲团聚了——在培养皿里。”

沈既望用尽最后的力气挥拳，却如同棉花般，被王赟轻易躲过。

他重重摔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水泥地，听到王赟癫狂的笑声在停车场回荡。

右手传来细微的刺痛，他猜自己可能要被当成小白鼠抽干血了。

妈的。

“商时序......”

他在意识消散前喃喃道，脑子里下意识的依赖，不知是求救还是告别。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王赟惊恐的尖叫和肉体撞击的闷响。

有人把他抱了起来，那怀抱熟悉的味道让人想哭——檀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是商时序特有的气息。

“老东西......”

沈既望想说话，却只发出含糊的音节。

他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那个从来不会哭的人的眼泪。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最后听到的是商时序撕心裂肺的喊声：

“小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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