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
沈既望还没睁开眼,就先认出了这个味道。比王赟实验室里的淡,却同样令人作呕。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刺痛立刻从手背传来——输液针。
“醒了?”
声音从右侧传来,沙哑得不像话。
沈既望艰难地转头,看到商时序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西装外套皱得不成样子,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左颊上那道新鲜的抓痕,已经结痂,却依然狰狞。
“你脸......”
沈既望一开口就被自己声音的干涩吓了一跳。
商时序没回答,只是按响了呼叫铃。
护士很快进来,量体温、测血压,动作麻利得像在完成流水线作业。
“血常规正常,只是镇静剂残留需要代谢。”护士对商时序说,“您也该休息了,商先生。48小时没合眼对心脏不好。”
48小时?沈既望皱眉。他昏迷了这么久?
等护士离开,病房里又剩下他们两人。商时序起身倒了杯水,扶他起来喝。温水滑过喉咙的感觉让沈既望舒服得叹了口气。
“王赟呢?”他问。
“拘留所。”商时序的声音冷得像冰,“精神鉴定。“”
沈既望注意到他右手关节上的淤青和结痂的血迹:“你揍他了?”
“正当防卫。”
沈既望心头一跳。
“我的血......”他犹豫着开口,“医生说什么了?”
商时序的镜片反射着顶灯的白光,看不清表情:“G-712样本,存活率0.3%的唯一成功案例。”
他顿了顿,“你知道?”
“猜到了点。”沈既望苦笑,“我爸实验室里那些不让碰的试剂......我小时候生病他总要多抽两管血......”
话没说完,商时序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走到窗前,背对着沈既望,肩膀的线条绷得死紧。
“我要送你去瑞士。”
沈既望一愣:“什么?”
“沈念在的那家疗养院。”商时序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有最好的医疗团队和安保系统。”
“你疯了?”
沈既望猛地坐直,输液管被扯得哗啦作响“我还有董事会,有——”
“远程办公。”商时序转过身,眼神冷峻,“或者我直接替你签字。”
沈既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他妈当我是沈念?她有心脏病需要静养,我——”
“你有全世界疯子在追杀的血液!”
商时序突然提高了声音,这在他是极其罕见的时刻。
“王赟只是第一个!他把消息放出去了! G-327 的资料在黑市已经炒到天价,你根本不知道有多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控了。
沈既望怔怔地看着他,发现商时序手里的病历本已经被捏变了形,边缘处甚至出现了裂痕。
“......第三次了。”
商时序再开口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今年第三次,你差点死在我面前。”
沈既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想起停车场里那个怀抱,想起滴在脸上的温热液体——不是血,是眼泪。商时序哭了。
这个认知比任何镇静剂都让他眩晕。
“老东西......”他轻声说,“我这不是没事吗?”
商时序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得能杀人:“如果我没赶到呢?如果王赟用的不是镇静剂而是氰化物呢?如果——”
“那就死呗。”沈既望耸耸肩,“反正我这命本来就是捡来的。”
“沈既望!”
商时序猛得将病历本摔在桌上,震得输液架摇晃。沈既望从没见过他这样——眼镜歪斜,领口散乱,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像个走投无路的亡命徒。
“你明知道......”商时序的声音在发抖,“你明知道我答应过你父亲......”
“我爸死了十四年了!”
沈既望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针头,血珠立刻渗出来,“你能不能别总拿他当借口?”
商时序盯着他手背的血,表情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我他妈不是沈念!”
沈既望掀开被子下床,光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对着他大喊:
“我不需要你把我关在无菌室里当标本养着!”
“那你要什么?”商时序几乎是吼出来的,“看着你一次次玩命?等着哪天收尸?!”
“我要你和我一起!”
沈既望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
商时序的掌心下,他的心跳又快又重,像只被困在笼中嘶吼的野兽。
“我要的是有人和我一起疯,不是被关在笼子里等死!”
沈既望的声音也哑了,“王赟要我的血?好啊,那就放长线钓大鱼,看看谁在背后出价!G-327 什么?查啊!你不是最擅长这个吗?”
商时序的手在他胸口微微发抖:“太危险......”
“危险?”
沈既望冷笑,“十四岁那年爆炸我没死,十八岁割腕我没死,现在更不会!”
他凑近一步,鼻尖几乎碰到商时序的下巴,“还是说,商总监怕了?”
“我怕。”
这简单的两个字像记重拳打在沈既望胸口。
商时序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怕得要死,小望。每次看到你受伤,我都......”
他没能说完,因为沈既望揪住了他的领带,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那就看紧我。”
他喘息着说,“用你的方式,但别想把我送走。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安全......”
“是你。”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商时序整个人僵住了。沈既望能感觉到掌下的胸膛剧烈起伏,能听到耳边急促的呼吸,甚至能数清那银白色睫毛颤抖的频率。
良久,商时序叹了口气,伸手抚上他后颈,将额头抵在他肩上。
“......倔死了。”
这妥协般的低语让沈既望鼻子一酸。他偷偷把脸埋进商时序肩窝,闻到熟悉的檀香混着血腥味和消毒水——这是他们共同的味道,是生存与死亡交织的气息。
“G-327到底是什么?”他闷闷地问。
商时序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基因改造项目。王氏和你父亲合作的,后来......”
“闹翻了?”
“嗯。”
商时序松开他,重新戴上眼镜,又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只是声音依然沙哑,“你父亲发现他们在用活体实验,想退出。然后.....”
.然后就有了那场爆炸。”沈既望接上他的话,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你说'活体实验'......该不会......”
商时序的眼神证实了他的猜测。沈既望的血液之所以特殊,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实验产物。
“操。”沈既望跌坐在床边,“所以我爸他......”
“他保护了你。”商时序蹲下来与他平视,“所有资料都被他销毁了,除了......”
“王赟手里的样本。”沈既望恍然大悟,“所以他才会盯上我。”
商时序点点头,伸手抚过他手背上已经凝固的血迹:“我会处理。但你必须答应我......”
“不单独行动,随时报备,随身带警报器。”沈既望翻了个白眼,“知道了,老妈子。”
商时序无奈地摇头,却掩不住嘴角那抹笑意。他起身从西装内袋掏出什么扔给沈既望——是那部特制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加密信息。
【G-327 原始数据定位:青岚山旧矿场B区】
沈既望挑眉:“什么时候查到的?”
“你昏迷的时候。”商时序推了推眼镜,“顺便收购了矿场。”
“......老狐狸。”沈既望咧嘴笑了,“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商时序按住他想跳起来的动作,“今晚你给我老实待在医院做完全套检查。”
沈既望刚要抗议,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简文杰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里还拎着个果篮。
“卧槽你真醒了?商总监发消息说——”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突然顿住,“呃,我是不是打扰到什么了?”
沈既望这才发现商时序的手还搭在他腰上,两人的距离近得暧昧。他刚想解释,就听商时序淡定地说:
“是的。出去记得关门。”
简文杰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他的下巴还没合上,商时序已经松开沈既望,若无其事地整理起袖扣。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仿佛刚才失控的人根本不是他。
“不是,你们.....”简文杰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手里的果篮歪了都没察觉,“我是不是该说恭喜?”
“滚。”沈既望抄起枕头砸过去,“有事说事。”
简文杰灵活地躲开,果篮里的苹果滚落一地。他弯腰去捡,后颈的纹身露了出来——一个黑色的音符缠绕着心电图,在衣领间若隐若现。
“其实真有事。”他站起身,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从外套内袋掏出一个U盘,“黑市上有人出价五亿,买你的血。”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商时序的眼神锐利如刀锋:“来源?”
“我黑客朋友的暗网爬虫。”简文杰把U盘递给商时序,“买家要求提供200cc新鲜样本,附带完整的G-327实验数据。”他顿了顿,看向沈既望,“最诡异的是,对方指定要生日当天的血。”
沈既望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每年生日,老管家都会亲自带他去抽血体检,说是沈父生前的安排。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什么纪念,而是监测。
“能追踪到买家吗?”沈既望问。
简文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巧了,就在江城。IP地址伪装得很好,但我朋友发现他们用了沈氏集团的子服务器做跳板。”
商时序的镜片闪过一道冷光:“沈彬。”
“不一定。”
简文杰摇头,“对方技术很专业,可能是故意嫁祸。”
他掏出手机,调出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不过我们找到了这个——昨天有人在医院血液中心附近徘徊,戴着口罩,但右手的纹身很特别。”
沈既望放大图片——蛇形纹身,草青色的,在腕上盘了两道弯。
“又是这个蛇…”商时序突然开口,“爆炸案的标记……”
“没错!“简文杰打了个响指,“所以我有个计划。”
他眼睛亮得惊人,“周五晚上我的乐队在'炼狱'有演出,那里鱼龙混杂,最适合——”
“不行。”商时序冷声打断,“太危险。”
“危险?”简文杰夸张地摊手,“商总监,您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他转向沈既望,“告诉他,少爷。”
沈既望挑眉:“简文杰,江城地下摇滚圈传奇主唱,艺名'死神杰',最擅长——”
“——制造混乱。”简文杰接上话,“重金属现场是最好的掩护。灯光、噪音、人群,足够掩盖任何交易。”
他眨眨眼,“何况我们只需要引蛇出洞。”
商时序的表情依然冷峻,但沈既望注意到他的目光在简文杰脖子上的心电图纹身多停留了一秒。
“你有心脏病。”商时序突然说。
简文杰的笑容有一秒的僵硬:“瞎说什么?”
“纹身。”商时序指了指他的后颈,“QRS波群异常,ST段抬高。要么是急性心肌梗死,要么是Brugada综合征。”
沈既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发小:“你他妈有心脏病?你他妈还玩摇滚?想死啊你?”
“轻微的!”简文杰急忙辩解,“而且我随身带着药。”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药盒晃了晃。
“说真的,这计划完美。演出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你们在VIP区守株待兔。只要买家现身——”
“然后呢?”商时序冷声问,“在两百人的酒吧里动手?”
简文杰神秘一笑,从手机调出一张平面图:“'炼狱'有条秘密通道,直通后巷。我安排了五个保镖扮成工作人员。”
他指向图纸上的几个红点,“一旦确认目标,立刻清场。”
沈既望看向商时序,发现对方的表情已经松动。那副金丝眼镜后,锐利的目光正在快速评估计划的每个环节。
“监控?”商时序问。
“全部换成我们的。”简文杰秒答,“音响系统也做了手脚,必要时可以释放次声波,让人失去平衡感。”
商时序微微颔首,这是沈既望熟悉的“勉强同意”信号。
“你什么时候搞的这些?”沈既望难以置信地问。
简文杰咧嘴一笑:“你以为我天天泡酒吧真是为了喝酒?”
他转向商时序,“对了,需要给您准备耳塞吗?死亡金属的分贝能到120。”
商时序面无表情:“不必。”
“他会戴的。”沈既望坏笑,“这老东西连咖啡机的声音都嫌吵。”
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
简文杰离开前,突然转身问:“说起来,你们真在一起了?”
“滚!”
沈既望的枕头这次精准命中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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