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也没有安稳几天,江城因为王氏的破产动摇的太厉害,一堆事正等着去处理。
沈氏大厦的会议室灯火通明,沈既望已经连续见了七批合作方。
“这群老狐狸......”
他揉着太阳穴,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每份合同都要抠字眼,王氏倒台他们倒跑得比谁都快。”
“最后一家,林氏矿业。”温秘书低声提醒,“他们带了青岚山的新勘探报告。”
一旁的商时序合上文件夹:“最后一家了。”
“放屁!”沈既望指着日程表,“下午还有顾氏——”
“顾老爷子心梗,谈判延期。”商时序推了推眼镜,“温秘书刚确认的消息。”
温秘书点点头。
沈既望揉了揉太阳穴,眼底泛着淡淡的血丝。
从早上八点到现在,他的耳朵里灌满了各种虚伪的客套、精明的试探和隐晦的威胁。
助听器已经换了三块电池,右耳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显。商时序给他带上的手环,显示的心率正在极速下降。
“让他们进来。”
林氏的人西装革履,为首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笑容和蔼得像尊弥勒佛:“沈总年轻有为啊,听说最近刚收购了王氏的核心专利?”
沈既望扯了扯嘴角:“林董事长消息灵通。”
“哪里哪里。”对方递过一份文件,“我们最近在青岚山西侧发现了新的矿脉,纯度比王氏的高出30%......”
商时序坐在沈既望斜后方,指尖在平板上轻点两下。沈既望余光扫过,屏幕上跳出提示:【矿石辐射超标,林氏隐瞒了事故】
“有意思。”沈既望翻着报告突然笑了,“上个月矿难死了三个工人,林董打算什么时候公布?”
会议室瞬间死寂。
最后一份合同签完时,沈既望的钢笔从指间滑落。他下意识去抓,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沈总?”
商时序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沈既望想回应,可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商时序一把接住他歪倒的身体,会议室里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被隔绝在黑暗之外。
商时序看了眼手表——从早上八点到现在,他们已经连续谈了十个小时。他伸手拨通内线:“取消所有晚间行程,备车。”
沈既望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云季公馆的主卧里。
窗帘拉得严实,床头柜上放着杯温水,他的西装外套整齐地挂在衣架上,连袖口都被熨平了。
他撑着坐起身,发现商时序正坐在他房间的电竞椅上办公,笔记本蓝光映在镜片上,衬得那张脸愈发冷峻。
“醒了?”商时序头也不抬,“厨房有粥。”
“......几点了?”他嗓子哑得厉害。
“凌晨一点二十。”
“......”
沈既望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商总监,这是我的电竞椅。”
“嗯。”
“你知道电竞椅是干什么用的吗?”
“坐着。”
沈既望抓起枕头砸过去,“是打游戏用的!”
商时序单手接住枕头,终于从屏幕前抬头:“你想玩?”
“去你的!”
“现在不行。”商时序低下头看笔记本,“你二十七个小时没合眼。”
沈既望眯起眼:“你监视我睡眠?”
“不用监视。”商时序指了指他眼下,“黑眼圈快掉到嘴角了。”
沈既望被噎了一下。
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故意晃到商时序面前,弯腰凑近屏幕:“让我看看,商总监在偷偷处理什么见不得人的——”
屏幕亮起,显示正在视频会议。
十几个董事的脸齐刷刷盯着他。
沈既望僵住。
“沈总好。”财务总监尴尬地打招呼,“您......睡醒了?”
商时序面不改色地扣上笔记本:“会议暂停。”
屏幕黑掉的瞬间,沈既望一把揪住他领带:“你他妈——”
“收购方案。”商时序任由他拽着,“顾氏股价跌到谷底,现在吃进正好。”
沈既望松开手,挑眉:“你要收购顾氏?”
“嗯。”
“因为我上次跟顾二少打游戏?”
“因为他们的港口很适合做稀土出口。”商时序推了推眼镜,“当然,如果你想要电竞战队——”
他话没说完,沈既望已经抄起抱枕按在他脸上:“闭嘴吧老东西!”
眼镜磕到商时序的鼻梁,他单手捏住沈既望的后颈,拎猫似的拎到一边的懒人沙发上放着,另一只手摘下眼镜,折好,放进西装外套口袋。
“林氏今早股价暴跌40%,董事长被证监会约谈。”他坐回到电竞椅上,“其他几家主动让了三个点的利润。”
沈既望窝在懒人沙发里嗤笑:“趁我昏迷捞好处?”
“不,是你睡着后签的字。”
“......什么?”
“指纹解锁的电子签。”商时序晃了晃手机,“我握着你的手按的。”
沈既望抓起沙发上的卡皮巴拉砸过去:“你他妈——”
玩偶在半空被拦截。
商时序右手稳稳接住攻击物:“合同很干净,我检查过三遍。”
“老子是气这个吗?”沈既望咬牙切齿,“谁让你用我指纹的?!”
“你睡觉流口水的时候。”商时序面不改色,“蹭我西装上了,总得收点利息。”
沈既望再次沉默,不过他的肚子替他说话了,咕咕叫的那两声在深夜的房间里听得很清晰。
太尴尬了……
沈既望几乎是下意识要起身走,商时序在他身后冷不丁地问:“饿了?”
他没有回到,商时序也没管他,自顾自下楼,去厨房给他热粥。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上去。
“......你在干嘛?”沈既望靠在门框上。
“热粥。”商时序头也不回,“皮蛋瘦肉粥,少放皮蛋。”
这家伙还记得他的口味。
“我不想吃。”
“但会胃疼。”
沈既望哑然。
他慢吞吞蹭到岛台边,看着商时序搅动的手:“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商时序站在料理台前,锅里煮着什么东西,香味飘了满屋。
“华尔街第二年。”商时序把粥倒进碗里,“中餐馆太贵。”
沈既望盯着碗里的粥:“就为这个?”
“嗯。”
“骗人。”沈既望戳破他,“你账户余额够买下整条唐人街。”
商时序把粥推到他面前:“喝不喝?”
沈既望端起来喝了一口,是很熟悉的味道,暖意从胃里扩散到四肢。
他忽然想起什么,“你......到底为什么回来?”
汤勺碰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遗嘱上写得很清楚。”商时序擦着手,“确保你二十一岁前不被董事会架空。”
“我问的是你。”沈既望盯着他,“商时序,你自己想回来吗?我要听你自己说实话。”
厨房的灯光在他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商时序的表情看不真切。
“我答应过你父亲——”
“别拿我爸当借口!”沈既望猛地站起来,“我要听你自己说!”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良久,商时序在他身边坐下,把手机放到他旁边。
“华尔街的公寓里有个保险箱。”
沈既望凑过去看他手机上的照片,那是一个银色的保险箱。
“里面全是你的新闻剪报。”他声音很轻,“从初中毕业典礼到大学赛车比赛。”
沈既望的心脏突然颤了一下。
“所以......”
“所以,”商时序抬起眼,“不是我想不想回来,是我根本就没离开过。小望,我说了,我没有离开过。”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离开。
沈既望的瞳孔里刻着他的脸,灯光下的人,白发似乎比刚来时多了好几根。
他盯着那几根银丝,喉咙发紧:“......我找过你。”
商时序的手指顿在键盘上。
“十八岁那年。”沈既望盯着碗里的粥,“我黑进华尔街的雇员数据库,查到你用的化名。”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试图联系商时序。
他写了一封信,用最幼稚的措辞,最别扭的语气,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问他记不记得下周是自己生日,问他——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信寄出去后,他在生日当天收到了回信。
【沈少爷:
商先生目前行程繁忙,无法亲自回复。他让我转告您,请专注于自己的学业和生活,勿再联系。
——助理M】
“那封信......”商时序的声音罕见地发涩,“不是我回的。”
沈既望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什么?”
“笔迹。”沈既望抬起眼,“你的'勿'字最后一笔总是往上挑,那封信写得太规整。”
厨房陷入死寂。
沈既望突然站起身,扯开他的袖口。
“上次包扎伤口我就看见了。”
右臂内侧,三道陈年疤痕狰狞地盘踞在皮肤上。
和沈既望左手腕的一模一样。
“......老东西。”沈既望的指尖发颤,“你他妈玩什么苦情剧?”
商时序沉默地扣回袖扣:“那天我收到信,立刻买了机票。”
“然后呢?”
“在机场被沈彬的人截住了。”商时序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他们给我看了段视频——你被绑在郊外仓库,说我敢回国就引爆。”
沈既望猛地一拍桌:“放屁!我那天明明——”
“在房间割腕。”商时序接上他的话,“我 知道。”
“你……””
“我爸半夜给我打电话。”商时序的指节捏得发白,“说你凶了他,眼睛肿得睁不开。”
沈既望的脑袋轰一下炸开。
他记得那天——老管家红着眼眶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生日蛋糕,而他像个疯子一样把蛋糕砸在地上,吼着“滚出去!”
第二天,他在医院醒来,手腕包着纱布,老管家趴在床边睡着,手里还攥着被奶油弄脏的西装外套。
三个月后,老管家胃癌去世。
临终前,老人拉着他的手说:【时序可信】
“我......”沈既望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我不知道他病成这样了……”
“他死前一直说'时序可信'。”沈既望的指甲掐进掌心,“可我他妈连他最后一句'对不起'都没来得及——”
他被猛地拽进一个怀抱。
商时序的手臂箍得他肋骨生疼,心跳声震耳欲聋。沈既望挣扎了一下,突然感觉到颈窝一片湿热。
——商时序在发抖。
沈既望的鼻尖撞上他肩膀,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是医院的味道,是十四年来,他们各自在异国他乡独自包扎伤口时,最熟悉的味道。
“他知道的。”
商时序的声音落在发顶,“就像他知道,我从来没收过那封信。”
原来老人早就知道。
沈既望揪着商时序的衣领,额头抵在他肩上:“......老东西。”
“嗯。”
“你欠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商时序吻了吻他发顶:“补你一辈子的。”后来他们在老管家的房间里发现一盒未寄出的信,最上面那封写着:
时序啊,小望今天又对着你的照片发脾气了,这孩子其实......
信纸被泪水晕染的痕迹已经干涸,像一道跨越时光的伤口,终于结痂。
......这孩子其实比谁都依赖你……
【时序啊,早点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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