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半岛的清晨,宛如一幅静谧而又生动的画卷。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海面便被一层柔和的金色薄纱轻轻笼罩。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咸味,那是大海独有的气息,伴随着微凉的海风拂过脸颊,让人感到无比清醒。
街道上还带着夜晚留下的寂静,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为这宁静增添了几分活力。小巷里的早点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蒸笼冒出的热气与咖啡店飘出的香气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的烟火气息。远处教堂的钟声悠悠响起,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悠久的历史和文化。
随着太阳渐渐升高,渔船陆续归来,码头变得热闹非凡。人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那里,挑选最新鲜的海鲜,或是简单地聊聊天。澳门半岛的清晨,既有着都市的繁忙,又不失一份属于自己的安逸与温暖。
佘爚将自己锁在公寓里,身处在一个狭小的洗手间,她盯着镜中的自己,面色难看的过分,脸上显得憔悴又苍白。她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抚过下眼睑的乌青——又是一个几乎无眠的夜晚。她将脸凑近水龙头,任由冷水扑在脸上。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冰凉的电流穿过她的肌肤,深入骨髓,让她打了个寒颤。然而,这寒冷却如同一把锐利的剑,斩断了她脑海中的混沌,带来前所未有的清醒。
佘爚的内心强烈渴望着一种东西----
一种……浓烈且窒息的爱。
在缠绵的邂逅中放逐爱的炎热,在放纵的旷野中缱绻爱的不羁。在荒野中奔逃,踩着湿漉野草,漫过猩红繁花,紧握的双手热汗淋漓。
满目疮痍不息,世界崩塌陷落,周围的嘈杂戛然而止,在凝滞的时间空隙中拥吻,游离于这个枯槁无聊的天地之外,在荒诞的戏法中上演诡谲狂舞。
她是被火灼烧的滚烫灵魂,有着缠绵对决的天分。摩挲那个男人的脖颈,掐出血色的痕迹,爱意从不曾湮灭,熄灭的下一秒如山崩海啸掀起。
只许疯狂,不许停歇。
濒死一样的昏暗不明,不需要看得分明,体温传达的热度再次汹涌,耳鬓厮磨一样讳莫如深。
潜滋睡在身体的每一处,酩酊大醉昏蒙狼狈。
谁需要亲法规则,谁守着条件束缚,谁带着枷锁累累,谁又宁愿在困厄中抛舍腐烂躯壳,冲破樊篱,成了这个稀薄世界的流浪者。
她和那个爱她的人,在烂俗无秽的世界里厮混。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赌场同事“吉吉国王”发来的消息:「昨晚那个银发背头小子又来了,指名要你服务VIP3厅,邴经理让我通知你提前两小时到。」
邴经理,邴丙。也就是“蒜头鼻”。
佘爚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一时不知如何回复。距离那场荒诞的21点对局已经过去三天,车燚却连续三个晚上都出现在"金殿",每次都点名要她发牌。昨晚她故意请了病假,没想到他还是不死心。
「知道了。」最终她只回了这三个字。
公寓楼下,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凉意。早餐摊已经热闹起来,老板娘利落地支起了那把略显陈旧的遮阳伞,伞面有些褪色,却依旧顽强地挡住了初升太阳的光芒。她带着亲切的笑容,动作娴熟地准备着各种食材,小摊上冒着腾腾热气,仿佛整个早晨都因这一方天地而温暖了起来。佘爚走过去买了一杯南瓜浓汤和一个玫瑰花银丝卷,老板娘用蹩脚的普通话搭话:"小姑娘,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啊,要不要加个虎皮鸡蛋?"
"不用了,谢谢。"佘爚勉强笑了笑,接过打包好的食物。她知道自己应该吃点更有营养的东西,但一想到要咀嚼吞咽,喉咙就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对着食物满心抗拒,那本该诱人的香气,此刻却如刺鼻的浓烟,让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像是筑起了高墙,一口都难以下咽。每一次进食都像一场战争,和自己的意志,和身体的本能,只剩下错乱的进食节奏,双眼仍带着执拗的光,不是渴望,而是恐惧。这三年来,进食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折磨而非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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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场的员工通道总是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昂贵地毯混合着空调冷气和隐约的烟草味。佘爚刷卡进入时,同事姞吉已经等在更衣室门口。
"你可算来了!"“吉吉国王”一把将她拉进更衣室,压低声音,"那个车燚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昨晚差点把VIP区掀了,就因为你不在这事。"
佘爚解开衬衫纽扣的手停顿了一下:"他发火了?"
"何止是发火!"“吉吉国王”夸张地瞪大双眼,"听说他直接打电话给老板,威胁要撤走车家明年在'金殿'的所有预订。老板连夜从香港赶回来,现在正在会议室和邴经理谈话呢!"
佘爚的胃部抽搐了一下。她早知道车燚背景不简单,但没想到影响力这么大。"金殿"的老板是澳门赌牌持有者之一,能让这样的人物连夜赶回来,车家的势力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吉吉国王,你知道这个车燚到底是什么来头吗?"佘爚故作平静地问,套上黑色马甲。
“吉吉国王”惊讶地看着她:"你不知道?车燚啊!车氏集团的太子爷,他爸车苇是整个澳门商业圈钞票子最多的大亨,赌场、酒店、地产,哪一行没有车家的影子?"她凑近佘爚耳边,"听说他妈也不是省油的灯,拿着老头子的钱在外头找鸭子,夫妻俩各玩各的。"
佘爚系腰带的手紧了紧:"所以说他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
"比纨绔子弟还可怕!"“吉吉国王”的声音更低了,"圣若瑟学校里有名的花花公子,换女朋友的频率那是速速。去年有个赌场的女人因为他自杀未遂,车家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把新闻压下去。"
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蒜头鼻”阴沉着脸走进来:"佘爚,Boss要见你。就现在。"
董事长的办公室在赌场顶层,一整面的落地窗俯瞰着澳门半岛和远处的海。佘爚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
办公室内,赌场老板亓三川站在窗前,背对着她。“蒜头鼻”则站在一旁,脸色难看。
"亓先生,您找我?"佘爚保持着职业性的恭敬。
亓三川转过身来。他年约五旬,鬓角已染霜华,却更添几分沉稳之气。一双眸子深邃而凌厉,仿佛暗夜中的鹰隼,只需轻轻一瞥,便能洞穿人心,令人不禁心生寒意却又忍不住敬畏三分。"佘小姐,我听说你给我们赌场惹了点麻烦?"
佘爚的背脊绷直了:"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亓先生。我一直严格遵守公司规定。"
"车燚。"亓三川直截了当地说出这个名字,"车家的独子,连续三天指名要你服务,昨晚因为你不在大发雷霆。现在,请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佘爚的指甲陷入掌心:"三天前他第一次来赌场,在我负责的21点桌上玩,试图换牌被我识破。之后他塞给我名片和小费,我拒绝了。"
"就这些?"
"是的,就这些,亓先生。"
亓三川审视着她,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在判断真伪。良久,他叹了口气:"佘小姐,你是个好员工,技术一流,从不惹事。但车燚不是普通人能得罪得起的。"他走向办公桌,取出一张支票,"这是三个月工资,如果你愿意主动辞职..."
佘爚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质问道:"您要开除我?"
"不是开除,是建议。"亓三川将支票推向她,"车燚对你的兴趣明显超出了正常范围,而根据我的经验,能被车少'特别关注'的女人最后可都没什么好结果。"
佘爚看着那张支票,突然明白了什么,故作平静道:"是车燚让您这么做的?”
"不,这是我的决定。"亓三川的语气缓和了些,"我是在保护你,也保护'金殿'的声誉。"
佘爚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直视老板:"那如果我拒绝呢?"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蒜头鼻”倒吸一口冷气,显然没想到一个普通荷官敢这样对老板说话。
最终,亓三川笑了:"有意思。好吧,如果你坚持,可以留下。但我必须警告你,车燚不是那种会接受'不'作为答案的人。"
"我明白,亓先生。"佘爚微微颔首,"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得去准备今晚的工作了。"
走出办公室,佘爚的腿有些发软。她在员工洗手间里用冷水拍打脸颊,盯着镜中的自己。为什么要拒绝那张支票?三个月工资足够她另找一份工作,甚至离开澳门。是因为倔强?还是因为内心深处,那个银发少年确实引起了她的某种好奇?
VIP3厅是"金殿"最奢华的私人赌厅之一,通常只接待亿万富豪或明星政要。佘爚推门而入时,车燚已经坐在21点桌前,还是一丝不苟的龙须大背头,银发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醒目。今天他穿了件深紫色衬衫,领口敞开,露出锁骨上一个小小的蛇形纹身。
"你终于来了。"车燚头也不抬地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我还以为你得躲我一辈子。"
佘爚走到发牌区站定:"车先生想玩什么?”
"别这么生分嘛。"车燚终于抬起头,狐狸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叫我车燚就行。或者...叫燚哥,他们都这么叫我。"他指了指身后的几个朋友。
佘爚面无表情地拆开一副新牌:"21点,赌注上限50万,可以开始了吗?"
车燚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当然,发牌吧,美女荷官。"
佘爚:“……”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车燚像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表演者,用尽各种手段试图引起佘爚的注意。他每一次下注都故意让筹码轻轻擦过她的手指,那微妙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隐秘的信息;赢牌时,他夸张地欢呼雀跃,声音大到几乎要盖过赌场里的其他喧嚣;甚至有一次,他还假装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深红色的酒液如小溪般蜿蜒流淌,在佘曜洁白的制服袖口上留下一片刺眼的痕迹。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佘爚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机械般的专业态度。她的神情平静得如同一潭毫无波澜的湖水,动作精准而流畅,没有丝毫紊乱或迟疑。哪怕红酒浸湿了她的衣袖,她也未曾皱一下眉头,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向车燚多停留半分。这种冷漠的态度非但没有让车燚感到挫败,反而更加激发了他的兴趣,就像一只猫面对老鼠时愈发玩味起来。
"你真是我见过最无趣的荷官。"临近午夜时,车燚终于忍不住抱怨,"就不能笑一笑吗?"
佘爚抬起眼睛:"我的工作是发牌,不是娱乐客人。”
车燚的朋友们发出一阵起哄声。"车四火,看来你的魅力失效了啊!""燚哥看上的发牌妹真够冷的,比莫斯科的冬天还冷!"
车燚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拍在桌上:"这把迈巴赫的钥匙,赌下一局。我要是赢了,你下班后得陪我吃宵夜;你赢了,这车归你。”
整个VIP厅安静下来。佘爚看着那把钥匙,又看向车燚那双充满挑衅的狐狸眼,她缓缓摇头:"赌场规定,荷官不能接受客人私人赌注。"
"规定,规定,全是规定!"车燚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毯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你到底想要什么?钱?珠宝?名包?说出来,我马上让人送来!”
佘爚平静地收起扑克牌:"车先生,如果您不想继续玩,我可以为您结账。"
车燚盯着她看了足足十秒,突然笑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重新坐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卡,"换一百万筹码,今晚我要玩个痛快。"
凌晨四点,赌场的人流逐渐稀少。车燚已经喝了不少酒,眼神开始飘忽,但下注的手依然稳定。他的朋友们早就找借口离开了,整个VIP厅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知道吗,"车燚突然开口,声音因为酒精而有些沙哑,"我查过你的资料。佘爚,23岁,中俄混血,莫斯科国立大学肄业,三年前来到澳门。母亲是俄罗斯人,已故;父亲是澳门本地人,但你们从未一起生活。"
佘爚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声音依然平稳:"侵犯他人隐私是违法的,车先生。"
"违法?"车燚嗤笑一声,"在澳门,在我这,钱就是法。"他向前倾身,"我还知道你手腕上那些疤痕的故事。2014年冬天,莫斯科中央医院,吞药自杀未遂..."
佘爚猛地抬头,灰蓝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真实的情绪——震惊和愤怒。"你...!"
"惊讶吗?"车燚得意地笑了,"没有什么是钱买不到的信息。”
佘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游戏结束了,车先生。我要下班了。"
"等等!"车燚抓住她的手腕,触碰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为什么拒绝老板的支票?你知道那是个全身而退的好机会。"
佘爚挣脱他的手:"看来您连私人谈话都监听了。"
"我只是好奇。"车燚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大多数女人要么巴结我,要么拿了钱消失。你却两者都不选。"
"也许我只是不想被归为'大多数女人'。"佘爚解开马甲纽扣,"现在请放手,我要交班了。"
车燚松开手,却在她转身时说道:"我会一直来,直到你答应和我吃顿饭为止。"
佘爚没有回头:"随您便。”
员工休息室里,佘爚终于卸下伪装,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从储物柜里摸出那包卡比龙,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涌入肺部,稍稍平复了她的情绪。
车燚调查她的事实既令人愤怒又令人恐惧。那些她拼命想忘记的过去——母亲的死亡、自杀未遂、与父亲的决裂——现在都成了那个富家子弟手中的玩具。他到底想要什么?征服猎物的快感?还是仅仅因为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对他卑躬屈膝?
"原来你在这。"
佘爚吓得差点掉下烟。车燚靠在门框上,不知何时找到了员工区的入口。在荧光灯下,他的银发几乎闪着冷光,右眼下的泪痣给他妖冶的面容增添了几分邪气。
"员工区禁止客人进入。"佘爚掐灭烟头,站起身想离开。
车燚却挡在门前:"陪我聊聊吧,就五分钟。"他的语气出奇地诚恳,与赌桌上的傲慢判若两人。
佘爚警惕地看着他:"你要聊什么?”
"你。"车燚指了指她手中的香烟,"卡比龙,俄罗斯香烟,在澳门很少见。你从莫斯科带回来的?”
佘爚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种细节:"一个朋友寄的。"
"我能尝尝吗?"不等回答,车燚已经从她手中拿过那半支烟,放进自己嘴里吸了一口,随即皱眉,"太冲了,比百乐烈多了。"
佘爚看着他的嘴唇碰触自己刚才含过的滤嘴,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你习惯的应该是更...精致的东西。"
车燚笑了,将烟还给她:"比如?"
"比如迈巴赫,黑卡,限量版球鞋。"佘爚接过烟,故意当着他的面又吸了一口,像是在宣示主权。
"那些都是我父亲给我的。"车燚突然说,声音低了几分,"除了这头发。"他抓了抓自己的银发,"天生的,不是染的。从小到大,他们都叫我'妖怪'。"
这个突如其来的坦诚让佘爚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不可一世的富二代会露出这样的脆弱面。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谨慎地问。
车燚耸了耸肩:"也许因为你也和别人不一样。"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我们都带着标记生活,只是形式不同。"
佘爚下意识地用右手盖住左腕的疤痕。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只有香烟在静静燃烧。
佘爚回想起过去----
廉价的讨好,低贱的媚悦。她曾亲眼目睹过自己狂妄傲骨的崩碎,在她屈膝奴颜,谄笑胁肩之后,灵魂不再灼灼燃烧。在规划和桎梏凌压脊梁经久而后,血液不再沸腾难耐。尊严的钝痛来得太过强烈,生命的重量耗尽了所有意志,她托起傲骨的脊梁怎么肯弯折成妥协的角度,滚烫的烙印从不教她颓靡败落。
"就一支烟的时间。"车燚最终打破沉默,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百乐烟点燃,"不聊过去,不聊家庭,就...聊聊澳门。你最喜欢这里的什么地方?"
佘爚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西湾湖边。人少,安静。"
"我喜欢路环的旧码头。"车燚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小时候经常逃课去那里钓鱼,虽然从来没钓到过什么。"
两种不同的烟草味在狭小的休息室里交融,形成一种奇特的和谐。佘爚发现自己竟然在和一个小时前还令她恐惧的人平静地聊着天,这感觉荒谬又真实。
"时间到了。"她掐灭烟头,站起身,"我得回家了。"
车燚没有阻拦,只是在她经过时轻声说:"明天我还会来的。”
佘爚没有回应,快步走向员工出口。但她的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她不愿承认的期待。
走出赌场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佘爚从兜里掏出卡比龙香烟,轻轻衔在唇间,用颤抖的手指点燃,深吸一口,让烟雾在肺腑间萦绕片刻,再缓缓吐出。那缕袅袅升腾的青烟,在初露的晨光中显得格外醒目。她的神情复杂,仿佛这一夜的经历都化作了这口烟草的味道,苦涩而浓烈。身后,她听到迈巴赫引擎启动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
因为她知道,这场危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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