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第一章 《血铃咒》（下）

青铜冰鉴表面泛起细密的水珠，那些漂浮的眼球突然齐刷刷转向林幽。他踉跄后退时撞翻了案几上的香炉，灰白香灰倾泻而出，竟在青砖地上聚成三个扭曲的人形。

"别碰那些灰烬！"叶绾的警告还是迟了半步。林幽的鞋底刚碾过灰烬，耳畔骤然炸响凄厉的哭嚎。三个灰人挣扎着立起，香灰组成的五官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暗红的血肉。最右侧的灰人突然抓住他的脚踝，灰烬下竟是布满尸斑的真实手掌。

叶绾咬破食指在掌心画出血符，一掌拍在灰人天灵盖。灰烬轰然炸开时，林幽看到无数银色蛊虫从她袖口涌出，将蠕动的血肉蚕食殆尽。那些蛊虫背甲上全刻着微型八卦图，啃噬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

"这是‘噬祟蛊’，用苗疆陨铁炼了七七四十九天。"叶绾甩落袖口残存的蛊虫，腕间铃铛纹身已蔓延到锁骨，"但撑不了多久，青铜冰鉴在唤醒整座宅院的怨灵。"

仿佛印证她的话，东墙牌位突然集体震颤。林幽右眼的灼痛愈发剧烈，透过发带渗血的缝隙，他看到每块灵牌都延伸出蛛网般的咒线。这些半透明的丝线穿透墙体向外延伸，最终全部汇聚在庭院那口枯井之中。

枯井边缘不知何时渗出黑水，井绳上凝结的血珠正逆着重力向上滚动。叶绾突然扯开林幽的衣领，指尖沾着他眼角的血，在他胸口快速勾勒符咒。冰凉的触感让林幽浑身战栗，他看清那是个反向的"赦"字，最后一笔落下时，井中突然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

二十七个血手印在墙面亮起幽光，走廊两侧的雕花门同时洞开。阴风裹挟着纸钱汹涌而入，每张纸钱上都用经血写着生辰八字。林幽弯腰去捡的瞬间，右眼突然看到这些八字正在变化——所有日期都在指向同一天，正是他二十年前的出生日。

"闭气！"叶绾将一把朱砂拍在他口鼻处。浓重的血腥味中，林幽看到纸钱上的八字化作黑烟，凝成九只三足乌鸦扑向他的双目。发带上的金蚕突然暴起，蚕丝织成细网将乌鸦绞碎，残羽落地变成蠕动的白发。

西厢房传来瓷器碎裂声，林幽右眼的剧痛达到顶点。他扯开发带，赫然看到自己的瞳孔已经变成暗金色竖瞳，视野里所有物体都蒙着层血雾。叶绾的身影在血雾中忽明忽暗，她后颈浮现出与青铜冰鉴相同的饕餮纹，那些纹路正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的怨气。

"你早就知道..."林幽话音戛然而止，他的喉咙被无形力量扼住。牌位上的咒线不知何时缠住了他的四肢，丝线另一端连接着井中升起的青铜棺椁。棺盖缝隙里垂落的银发突然绷直，勒住他的脖颈往棺椁拖去。

叶绾反手掷出三枚青铜钱，钱币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火焰触及银发的刹那，整座宅院的地砖突然翻转，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虚空。林幽在失重下坠中看到地砖背面刻满人面，那些石雕面孔正在咀嚼缠绕着咒线的内脏。

下坠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直到后背撞上潮湿的泥土。林幽咳出嘴里的血沫，发现他们跌进一处地下祭坛。九尊无头石人呈环形跪拜，中央的青铜鼎中盛满凝固的血液，鼎身浮雕刻着剜目仪式——跪在最前方的巫女，赫然长着叶绾的脸。

"这是血祭的‘九阴归墟阵’。"叶绾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共鸣，她手腕的铃铛纹身已经蔓延到整条手臂，"当年他们用我的眼睛做阵眼，想要打开..."

祭坛突然剧烈震动，鼎中血块沸腾起来。林幽的右眼不受控地流出黑血，那些血珠落地后竟长出细小的手臂，顺着石人腿骨向上攀爬。叶绾突然割破手腕，将鲜血洒向青铜鼎。血液触及鼎身的瞬间，所有浮雕刻痕同时亮起，鼎中升起一具水晶棺椁。

棺中躺着穿凤冠霞帔的女子，面容与西厢窗后的盲眼女子一模一样。林幽突然头痛欲裂，他认出那件嫁衣的纹样——与他母亲失踪那夜穿着的礼服分毫不差。更恐怖的是，女子交叠的双手间捧着的，正是他在幻象中见过的青铜匕首。

"终于等到你了。"叶绾的声音突然变成双重音调，她左眼泛起和青铜鼎相同的幽光，"二十年前的血债，该用通幽瞳来偿还了。"

地面裂开无数缝隙，血手印从裂缝中爬出，每个掌纹都闪烁着咒文。林幽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影子被钉死在祭坛中央。金蚕在他颅内疯狂吐丝，那些丝线正将记忆碎片缝合成可怕的真相——叶绾颈间的咒印、母亲消失前的泪痣、青铜匕首上的家族徽记，全部串联成献祭阵法的图腾。

当第一千只血手抓住他的脚踝时，祭坛顶端传来编钟的第九声轰鸣。林幽的右眼彻底化为赤金竖瞳，他看到时空裂缝在头顶撕开，二十年前的暴雨倾泻而下。雨水中浮沉着无数青铜铃铛，每个铃舌都是截断指骨，而叶绾正站在血阵中央，朝他伸出刻满咒文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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