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蛊瓮记》

瓦罐寺的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泛着尸蜡般的惨白。陆昭踹开虫蛀的棂星门时，檐角青铜尸铃骤然齐鸣。菌丝从青砖缝里喷涌而出，瞬间缠住他的脚踝——那些半透明的丝状物里流动着荧光，细看竟是无数微型人脸在血管状的管道中哀嚎。

"少东家来得正好。"老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菌丝网络在庭院上空织成巨网，每处节点都悬挂着茧化的行尸。陆昭的铜钱剑刚出鞘，剑穗上的棺钉突然反向刺入手腕，黑血滴落处菌丝疯狂生长，转眼在他左臂缠出个人脸肉瘤。

肉瘤裂开七鳃鳗状的口器："这具菌傀可比老周好用多了。"声音赫然是沉船墓里的陈夙烟！陆昭挥剑斩断左臂菌丝，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镜汞——他的身体正在虫镜阵影响下琉璃化。

地窖入口轰然炸裂，数百面青铜镜悬浮而起组成浑天仪。镜面映出的不再是倒影，而是无数时空碎片：民国的瓦罐寺法会上，戴傩面的道士正将活人生祭进虫瓮；九十年代的雨夜，父亲用雷击木钉穿某个与老周容貌相同的枯槁男人...

"欢迎来到虫蜕之间。"老周的本体从主镜浮出，右眼已完全虫化成复眼结构。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腔，肋骨间嵌着面流转星图的青铜镜——正是沉船墓里失踪的浑天仪核心！

陆昭胸前的玉蝉突然灼穿衣物，在空中与浑天仪产生共鸣。所有镜面开始分泌银色镜汞，液体落地即凝成带倒刺的蛊虫。最骇人的是中央虫镜，陈夙烟正从镜汞中缓缓升起，她的皮肤下凸起无数游走的蛊卵，每次呼吸都有虫足从毛孔探出。

"当年你父亲剖开我的头骨养蛊，如今该陆家人还债了。"陈夙烟的声音带着高频虫鸣，陆昭的鼻腔开始渗出金血。菌丝趁机钻进耳道，在他脑内投射出残酷真相：

1998年七月半，陆父带着考古队闯入沉船墓。为镇压暴动的尸鮫群，他们将昏迷的陈夙烟封入虫镜，用她的巫族血脉喂养蛊王。少女在镜中挣扎了二十年，直到菌丝蚕食掉最后的人性...

"现在，轮到你了。"老周弹指挥出尸铃，声波震碎陆昭周身镜面。飞溅的镜汞在空中凝成带毒棱刺，却在触及他琉璃化的皮肤时骤停——玉蝉正迸发出与虫镜同源的青光。

陈夙烟突然发出非人惨叫。她腹部的蛊卵接连爆开，钻出的金蚕蛊竟开始反噬宿主。陆昭福至心灵，扯下玉蝉按进自己流血的右眼："以通幽为契，奉阴阳为祭！"

剧痛撕裂神魂的刹那，他透过玉蝉看到了世界真相。菌丝网络实质是巨型降头阵，每个节点都对应北斗星位；老周胸腔的浑天镜在倒转乾坤，试图将方圆百里炼成活蛊瓮；而陈夙烟脊骨上浮现的，正是陆家族谱才有的镇魂符！

"原来你才是阵眼..."陆昭的琉璃左臂突然复原，铜钱剑感应到通幽瞳之力，剑身符咒尽数点亮。他踏着菌丝跃向虫镜，剑锋直指陈夙烟额间蛊眼——那里缺失的形状，正与玉蝉完美契合。

老周暴喝着掷出七枚噬魂钉。暗器却在半空被菌丝缠住，陈夙烟残存的神智正操控尸网倒戈！陆昭趁机将玉蝉拍入她眉心，金光炸裂中，虫镜阵所有能量开始逆向灌注。

"不！"老周的复眼接连爆浆，菌丝网络反噬宿主。瓦罐寺地动山摇，青铜镜接连炸成齑粉。陈夙烟皮肤下的蛊虫簌簌掉落，她在金光中伸手点向陆昭右眼："记住，黄泉..."

修复的玉蝉突然离体飞向夜空，在北斗星位间勾勒出青铜罗盘的虚影。陆昭的右眼清晰看见，罗盘指针正指向江畔某处——那里隐约有座挂着人皮灯笼的客栈，匾额上"往生渡"三个字泛着血光。

菌丝网络彻底崩塌时，朝阳正刺破云层。陆昭跪在废墟中，怀中陈夙烟的身体正在光化。她的指尖最后拂过青年右眼，留下道冰凉的触感："小心青铜..."

"少东家！"熟悉的沙哑嗓音传来。陆昭猛地转头，见老周完好无损地站在寺门外，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豆浆油条——这个时间线里的老周，分明从未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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