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沉船棺》

暗河腥咸的水流灌入鼻腔时，陆昭看清了青铜镜上映出的血色符咒——那是用鲛人血混合陨铁粉写就的《镇龙经》。无数青铜锁链从穹顶垂落，末端拴着的棺椁在暗流中缓缓旋转，宛如被蛛丝悬吊的虫蛹。

神秘女子拽着他游向主棺，旗袍下摆绽开成妖异的血红。陆昭胸前玉蝉突然发烫，那些锁链上的铭文竟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航海图纹路重合。当指尖触到青铜棺表面的缠枝纹时，三百年前的记忆碎片汹涌而至：

暴雨夜的鄱阳湖上，陈家画舫正在举行冥婚。戴着傩面的道士将新娘锁进沉棺，棺盖内侧用金粉画满符咒。新娘腕间玉镯突然碎裂，锋利的翡翠片割断绳索的刹那，整艘船被漩涡吞噬...

"闭气！"女子突然将他按向棺底。上方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成群的尸鮫贴着棺椁游过，鳞片泛着磷火般的幽蓝。这些本该绝迹的凶物齿间还残留着碎布，陆昭认出那是老周衫子的灰麻布料。

青铜棺内部刻满等身人像，每具尸骸的心口都钉着青铜镜。女子用棺钉划破掌心，将血抹在中央的夔龙纹上。陆昭注意到她的血在水中凝结成珠，竟与玉蝉产生共鸣般微微震颤。

棺盖突然向两侧裂开，露出夹层里的檀木匣。匣中羊皮卷上，朱砂绘制的星图正与锁链布局完全对应——这哪里是墓室，分明是借北斗之力镇锁百鬼的困龙阵！

"你父亲当年取走主阵眼的双鸾镜，如今..."女子话音未落，整座墓穴突然地动山摇。锁链相互碰撞发出编钟般的悲鸣，那些沉寂的棺椁齐刷刷转向二人所在的位置。

陆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玉蝉不知何时嵌进了棺壁凹槽。羊皮卷上的星图开始流动，他惊恐地发现每具棺椁都浮现出熟悉的面容——明朝的镖师、民国的戏子、还有去年失踪的考古队员，所有人的眉心都嵌着青铜镜碎片。

"他们在通过棺镜夺舍！"女子扯断发间红绳，七枚棺钉在水中排成杀破狼阵型。最靠近的棺椁突然炸裂，泡发的古尸睁开浑浊的眼球，被铁链贯穿的喉管发出咯咯怪笑。

陆昭抓过羊皮卷挡在身前，星图触水即燃，青焰中浮现出父亲年轻时的面容。幻影中的陆天师正在剖开自己的左眼，将滴血的瞳孔按进青铜镜背面："以通幽瞳为契，镇汝等..."

古尸的利爪已触及陆昭后颈。千钧一发之际，女子突然拽下颈间玉蝉按进他伤口。剧痛中，陆昭的右眼迸发金光，视线穿透浑浊的河水，看清每具棺椁都延伸出蛛丝般的血线——最终全部汇聚到他们所在的青铜棺下方。

"起阵！"女子厉喝声中，七枚棺钉洞穿陆昭四肢。鲜血染红的水流凝成符咒，玉蝉与青铜棺产生强烈共鸣。整座墓穴的锁链应声断裂，数百棺椁如离弦之箭射向上方穹顶。

在剧烈的震荡中，陆昭瞥见主棺底部藏着具水晶棺。棺中少女戴着残缺的凤冠，腕间血玉镯正与自己怀中的铜镜碎片严丝合缝。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面容与神秘女子一模一样！

暗河突然改道。汹涌的水流将二人冲进狭窄的甬道，陆昭的后背在石壁上刮得血肉模糊。当他终于抓住凸起的镇墓兽雕像时，发现女子正被卷入漩涡中心——她的旗袍在水中散开，露出腰腹处密密麻麻的缝合线，那些伤口排列的走向，竟与星图中的北斗七星完全重合。

"接住！"女子将铜镜碎片掷来的瞬间，漩涡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陆昭眼睁睁看着她被拽入深渊，最后一刻的口型分明在说："去瓦罐寺..."

浮出水面时，月光正照在残破的碑亭上。陆昭趴在岸边剧烈咳嗽，吐出的黑水里游动着发光的寄生虫。怀中的铜镜碎片突然自动拼接，映出的却不是倒影，而是老周阴鸷的脸——他正站在沉船墓入口，脚下踩着女子染血的月白旗袍。

"少东家好手段。"老周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不过当您解开七星锁魂阵时，也放出了陈夙烟的三魂七魄。"他举起个贴着符咒的陶罐，罐身正渗出沥青般的液体："想要这姑娘的命，就拿通幽瞳来瓦罐寺换。"

镜面在此刻炸裂。陆昭跪在冰冷的石碑前，发现上面模糊的铭文正逐渐清晰——"天启七年，陆氏镇巫女陈氏于此"。而碑文最后的落款，赫然是他父亲的名字。

......

瓦罐寺残碑上的青苔突然开始蠕动。陆昭用铜镜碎片挑开苔藓，发现下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虫卵，每颗卵中都蜷缩着微型人脸。当他用衣角擦拭碑文时，指腹突然刺痛——三只透明蝎蛊正顺着血管往心脏游走！

"叮铃——"

尸铃在夜风中发出催魂频率。寺门轰然洞开，十八具缠着菌丝的行尸列阵而出。它们踏着禹步形成困阵，腐烂的指尖不断弹射出尸蚕。陆昭挥剑斩破蚕茧，爆开的毒雾中竟浮现出父亲当年的场景：

1998年暴雨夜，年轻时的陆父站在相同位置，正将装有玉蝉的檀木盒交给戴傩面的老周。而他们脚边跪着的，赫然是脖颈带缝合线的神秘女子！

"很精彩的往事吧？"老周的声音从行尸口中同时传出。他本尊正坐在虫镜阵中央，右眼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当年你父亲亲手将陈夙烟炼成活蛊，如今该你还债了。"

铜镜碎片突然发烫，陆昭的右眼不受控制地流出金血。视线穿透地砖后，他看见无数青铜镜在地窖组成浑天仪，每面镜中都禁锢着个痛苦挣扎的灵体。最中央的虫镜正在融化，陈夙烟的身体从镜汞中缓缓升起——她的每寸皮肤都布满正在孵化的蛊眼。

"别看镜子！"女子的声音突然从尸群后方传来。她浑身缠着菌丝，却掷出枚刻满经文的象牙天蓬尺。法器撞上虫镜阵的瞬间，所有蛊虫开始反噬宿主。老周惨叫着抓向自己的复眼，指缝间钻出成群带倒刺的尸蹩。

陆昭趁机突入地窖，却被虫镜阵改变了空间感知。他的倒影开始自主行动，伸手掏向现实世界的心脏。危急时刻，胸前的玉蝉突然化形成双头尸蛾，扑向镜中倒影口吐焚尸粉。

"接住这个！"女子踢来装有人面虫的陶罐，"把蛊王按进她眉心！"陆昭这才发现陈夙烟额间的蛊眼，正是缺失的玉蝉形状。当罐中飞出的金蚕蛊与玉蝉融合时，整座虫镜阵突然迸发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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