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沈知柔梦见自己变成河灯,顺着御街青石板缝里渗出的血水漂流。寅时被更声惊醒时,发现枕边多了枚铜钱大小的鳞片,泛着河鱼特有的腥气。
酉时三刻,虹桥两岸已悬起千盏绛纱灯。沈知远攥着盏兔儿灯挤到桥栏边,灯罩上画的嫦娥广袖忽被火星舔破。沈知柔正要提醒,忽见对岸樊楼飞起群白鸽,每只脚爪都系着寸许长的红绸。
"阿姐快看!"沈知远指着河面某盏骷髅状的花灯。那灯顺着暗流漂近,竟是用户部黄册糊成,浸湿的纸页间隐约露出"盐引"二字。沈明谦瞳孔骤缩——这与三日前被查封的货船文书笔迹相同。
戌时初,第一朵烟花在保俶塔顶炸开。人群突然如惊散的鱼群涌动,沈知柔的织金披帛被扯落在地。她俯身去捡时,看见青石板缝里嵌着半枚带血的狼牙符——与父亲书房暗格中的密报拓本一模一样。
"远哥儿!"沈明谦的嘶吼混着更鼓声传来。沈知柔抬头时,正撞见弟弟被个耍傀儡戏的艺人扛在肩头,那艺人翻飞的衣袂下露出截玄铁锁链,锁头形制分明是大理寺死牢的物件。
子夜归家时,沈知远襕衫上沾满磷粉,在暗处泛着幽幽绿光。老陆接过孩子时突然低语:"这味道...像是城西夏记炮仗铺的新货。"沈明谦猛地想起,夏记掌柜的独女上月刚被贾似道纳为第十九房妾室。
戌时二刻,沈知柔的缠枝牡丹绣鞋陷进青石板缝。她攥着半幅扯落的傀儡戏幕布,鼻尖萦绕着铁锈与硝石混合的怪味。前方黑衣人的皂靴踏过水洼,溅起的污水里浮着半张残破的盐引——盖的竟是扬州转运使的官印。
"阿姐!"沈知远的哭喊从巷子深处传来。沈知柔踢到个竹编蟋蟀笼,笼里关着只碧眼黑猫,颈圈上錾着"槐花胡同赵宅"字样。黑猫突然炸毛尖叫,她转头看见翡翠的杏红裙角闪过巷口,耳坠上的东珠在月光下泛着死鱼眼般的灰白。
戏班帐篷里,七窍流血的傀儡正悬在梁上晃动。沈明谦捏碎手中茶盏,发现扎进掌心的瓷片边缘呈锯齿状——与年前兵部失窃的军械图纸上描摹的狼牙箭镞如出一辙。
"沈老爷好眼力。"幔帐后转出个戴傩面的伶人,手中提线木偶的关节竟用精铁铸造,"令郎方才说,在虹桥下瞧见了会发光的鲤鱼。"木偶突然抬手,袖箭擦着沈明谦耳畔钉入柱中,箭尾系着的靛蓝丝绦浸满腥臭黏液。
子时暴雨倾盆,老陆举着的气死风灯照见河面漂浮的虎头帽。沈知柔涉水去捞,指尖触到帽里缝着的硬物——半枚鎏金钥匙,齿痕与王姨娘佛堂观音像下的密匣完全吻合。对岸芦苇丛突然惊起群鸦,她瞥见个佝偻身影正在焚烧文书,飞舞的灰烬里竟有父亲年轻时的画像。
沈知远被寻回时,襁褓用的金锁链缠着根灰白指骨。医婆用艾草熏烤孩子周身,铜盆里的清水突然泛起血丝。沈知柔注意到弟弟指甲缝里嵌着靛蓝丝线,与傀儡师袖口的经纬走向完全相同。
丑时三刻,王姨娘撞响祠堂铜钟。她发间别着的累丝凤簪突然断裂,簪头滚落的珍珠在青砖地上拼出个残缺的蒙古文字。更蹊跷的是,祠堂供桌上的先祖牌位,全部转向了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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