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
江绾连按着锁骨处的青莲虎符纹,她努力抑住翻腾的气息,静静地蜷缩在角落中。
她喉间的腥甜挥之不去。
窗外飘进的雪粒在青砖上洇成“命运”两个字的轮廓。
她蘸着黑血,慢慢地在掌心勾画着什么。
铜锁转动。
她微微一怔。
裴淮序的玄狐大氅挟着寒气迅速卷入。
他将掌中的密函拍在案几上,震落了半截残烛。
“御史台十二道弹劾奏疏,卯时便会呈送御前。”他泠然,“俞姑娘该不会忘了梦中的呓语吧?”
江绾连的表情凝滞在靥上。
脑海中浮现:“……早朝,御史弹劾,靖川王裴淮序私调驻军……夜渡白河……”
她怔住。
已觉空气中,浸满了一种腐朽的味道。
“俞姑娘咳血三日,就为了布此杀劫,算准这场死局?俞姑娘,竟以残灯之躯为弈局筹子,你竟然这么想让本王死。”
他的话说的轻而缓,像是怕惊到了她。
却一直刺进她心里去,轻轻地,却又狠狠的锐利。
江绾连禁不住咳嗽起来。
他有一刹那的失神,抬起手欲想扶住她,却悬滞在空中。
衾褥帐帷颜色晦暗暧昧。
一弯下弦月照着窗,似蒙昧珠光四散流泻,雪粒子缓缓涌进。
烛火一跳一跃。
红泪一滴一滴地顺势滑落于烛台之上,似一声幽怨的叹息。
江绾连盯着密函火漆上的户部印鉴,目光犀利地往裴淮序的面上一扫。
转瞬,她已转过脸。
她调匀呼吸,亦将蓄着的泪意和惊怒忍下,才对他冷笑:
“王爷难道没有发现,这印泥用的是朱砂配方吗?”
“朱砂?”
她抠下碎屑在灯下捻开:“后官印,皆掺雄黄防伪,可这些印泥——遇热泛金斑,分明不是宣德年间的,兵部的调令被动了手脚。”
裴淮序双目微闭,面色沉静如水,隐隐暗藏着惊涛。
的确,这调令是假的。
一针见血。
江绾连知道,这话他是听进去了。
“滴答滴答”的铜漏声像是击在心上,听着时间一点点在耳边流过。
静默无声。
“王爷如今没得选。”
她话还未说完,裴淮序已掐着她的后颈按向舆图。
羊皮卷上的潼关标记硌得她颧骨生疼,耳畔传来铠甲鳞片的摩擦声。
“卯时三刻,若御史大夫拿出青檀纸的调令是真的……”他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后,声音极低,“本王就用你的眼珠,补上这另一半缺失的虎符。”
江绾连深深地吸气。
她心中凄凉,带着深重惊怒,却另有一种怆然的明澈。
帝王家本是如此,她又何必期求于他。
奉天殿中,蟠龙柱沐在破晓的雾霭中,江绾连被迫跪坐于东侧的锦帐后。
按礼制,亲王的侧妃不得直面朝议。
但裴淮序竟命尚宫局在她翟衣内,缝入了金丝软甲——甲片内侧拓着《边镇粮草簿》,这是她从户部存档中,窥见的致命证据。
忽地。
江绾连几乎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由自主道:“文献记载今日将有七名御史联名上奏,但为何此刻,鱼贯而入的绯袍官员竟多达十二人……”
多出的五位,她在《官员图谱》中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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