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算是醒了。”崔封睁开眼,便看见石猴神情淡漠地看着自己。
崔封感知到浑身灵气流转,颅宇中传来阎鸱的气息,确认自己终于是醒转了过来。
站起身,摇了摇略有些沉重的头颅,崔封心头,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戚与暴怒。先前在那“梦境”中所历经的一切,给崔封带来了极大的心境影响。
“猴兄,我睡过去了多久?”崔封沉声问道。
石猴察觉到崔封情绪的不对劲,沉吟道:“我也只比你早醒来半个真时,至于确切的时间,我也不知道。”
顿了顿,石猴试探道:“你方才……是不是进入了一个极为古怪的梦境?”
崔封点头,看来石猴与他一样,也遇到了同样的事。
“我猜测,那或许是我前世的记忆。”石猴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一下子便将崔封心中所疑惑的东西猛然击中。
事实上,崔封也一直在思索,方才那段画面,究竟源自于何处。他隐隐间觉得,那就是自己真实的经历,但在他十七年岁月中,并没有这么一段记忆。
那么答案便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所谓“前世”。
六道轮回、投胎转世,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本是存在于佛家传说之中,可对于踏入修炼一道的修士来说,这些传说,倒也并非是完全不可信。
仙寰大陆之史,卷帙浩繁,那些被“前世光环”笼罩的修士,也是指不胜屈。因此,转世投胎一说,虽极少有人会全信,但也极少有人会否认。
“猴兄,你方才看到了什么?”崔封平复了一下心绪,出声问道。
石猴闭上双眼,嘴角竟是微微扬起,露出一丝睥睨傲然之意:“我看到,我身在一片云霄之上,挥舞着一根金光灿灿的铁棒,将那云霄上的连绵殿宇轰成了一片废墟。”
“而后,漫天将士模样打扮的修士将我团团围住,有人以宝塔镇杀,有人喷涂风火雷电,但梦境中的我简直就是无敌,将那上千名修士都拍成了血雾。”
“不过就在这时,一面光掌朝我压下,然后我便醒了过来。那种不甘、愤怒、恐惧,直到现在,都一直萦绕在我心头。”
“如果这真是我前世的记忆,那我的前世,还可真是一个狠人。”说完,石猴长吐了一口浊气,他对之前在梦境中经历的一切,显然还有些意犹未尽。
崔封起身,看着那面影壁,说道:“若我们看到的当真是所谓的前世记忆的话,那方才涌入我们体内的紫色光点,必定是某种极为玄妙的东西。”
“阎鸱,有什么关于这种东西的信息么?”崔封随即在颅宇中向阎鸱问道。
阎鸱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修真界中,传闻与前世轮回有关的东西并不少。较为真实的,有三千古寺的镇宗之宝‘三生幢’、胜京王朝皇都内的‘大乾生死镜’,据说这两件宝物,都能映照出万物生灵的前世。”
“而虚无缥缈的传说中,就有道蓬江酒楼中一种名为‘还魂汤’的汤水,还有那神秘异域‘冥土’,以及……”
“往生石。”
崔封原本静静地听着阎鸱讲述,一直没什么情绪波动,可这“往生石”三个字,却是猛地让他心脏迅速跳动了起来。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崔封心间弥漫开来。
颅宇之中,阎鸱神情一动,眸子深处,涌起意味难明的情绪。
“仙寰大陆,域无疆、史无源、秘无尽,我所说的这些,不过是修士们普遍知晓的,而那些未知的,自然也是数不胜数。”阎鸱补充道,“这面影壁,或许就那些未知的其中之一。”
崔封点头,问道:“阎鸱,你方才说,往生石……也是与前世有关的东西之一?我记得,我之所以能得到十殿阎罗诀,正式踏上修炼之路,就是因为一块名为往生石的东西……”
“说来奇怪,我如今修炼也有七八年时间,阅历比起从前也是多了许多。可这些年来,我从未得到过关于往生石的半点信息,而你,又对此三缄其口。而今天,你居然主动提起,难道,你不打算再对我隐瞒了?”
崔封自从踏入修炼,便没少询问过阎鸱关于当初那块往生石的消息,但每一次,阎鸱都是含糊其辞敷衍了事。
直到今日,阎鸱竟主动说起了关于往生石的事,崔封觉得,一直以来压在心中的疑团,或许就要得到答案了。
沉寂了一阵,阎鸱开口道:“往生石,其作用历来无人可完全知晓,即便是屹立在巅峰的生灵,也对这神秘之物充满了好奇。”
“崔封,告诉我,你相信前世今生么?”阎鸱口吻一肃,前所未有的郑重了起来。
崔封毫不犹疑地肯定道,若是之前他对所谓的前世还持怀疑态度,在经历了那个梦境后,他对“前世之说”已是深信不疑。
阎鸱继续说道:“你的来历,很复杂。而我,是往生石的器灵。往生石,是一件……”
“其实是一件仙器的残片。”
崔封浑身血液急速流动起来,阎鸱的话,让他心中涌出难以言喻的震惊与愕然。
“仙……仙器?!”
阎鸱笃定道:“法器分为四阶,淬灵、胎元、蕴神……以及虚梏。你所拥有的那柄列缺烛龙锤,是名副其实的蕴神器,不过,它依然被称为‘法器’。”
“而只有那些超脱了蕴神器范畴,位列虚梏器品阶的器物,才能被称之为‘仙器’。往生石,便是一件虚梏器的残片。”
努力平复下波涛汹涌的心神,崔封哽了哽说道:“你继续说……”
“那件仙器被毁之前,作为器灵的我,侥幸逃过一劫,寄存在这一角残片之中。久而久之,我便被你们称作了往生石。”
崔封问道:“那你所拥有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你说我的来历很复杂,又是什么意思?”
阎鸱摇头道:“本来,我并不打算把这些事情告知于你,但谁知今天你居然看到了自己前世的一段记忆,我若再隐瞒下去,反而是对你百害而无一利了。”
“我知道,你现在必定是极度想要前往望月州的渊元城吧?我告诉你这些东西,也是为了让你有一个万全的准备。”
阎鸱说到这里,崔封打断道:“阎鸱,你对我的前世还了解多少?还有这往生石的诸多秘密,你能否一并告知于我?”
阎鸱叹息道:“上一世,我与你并肩作战,我对你的了解,也只停留在……”说到这里,阎鸱摇了摇头:“有些东西,你现在依然还不是知道的时候。我只能这么告诉你,无论是十殿阎罗诀,抑或是往生石,这些都是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
“你得到它们,也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崔封脑袋之中嗡嗡作响,阎鸱告诉给他的消息,分量实在是太过庞大,他恐怕需要一大段时间,才能将其接纳。
“望月州……渊元城……”崔封目露精芒,口中开始念叨起这六个字来。
石猴在一旁,看着脸色时而震惊、时而迷茫、时而平静的崔封。直到崔封反反复复将那六个字念了数十遍后,他回过了神来。
一入洞炁宝殿,崔封的心境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原以为,待到从这里离开到外界后,击杀何椽,寻觅到崔泫的尸骨,再将庄瑶、宁冲等人找到,便能安心修炼,游历胜京王朝,慢慢去寻找自己余下缺失的肉魄,再顺便解决自己身上的“异变”之虑。
然而,他今日突然知晓,自己身上,原来还有着诸多前世今生的因果,这些东西陡然呈现在他眼前,他才醒悟,自己未来,还有很多需要去解决的东西。
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崔封别过头对着石猴说道:“久等了,继续前进吧。”
见崔封恢复常态,石猴点了点头,与崔封一起越过影壁,朝着洞炁宝殿深处走去。
洞炁宝殿宽广无比,大门两侧高墙之后,是上百间连成一排的侧房,影壁所在之处,则是宝殿的前院,四周还设有四通八达的通道与拱门。前院东西方向,皆有层峦叠嶂般的宫楼殿宇。
崔封与石猴释放出神识,只需在屋外以神识一扫,便能洞彻其中是否有着什么可用之物,这省去了他们不少工夫。
一阵探索下来,整个前院已然被崔封二人探了个究竟。他们发现了不少三、四品的丹药。只不过,这些丹药都已被岁月磨灭了灵气,成为了次品,吞服下去,会对修士造成极大的副作用。
即便如此,崔封也将这些丹药全部收到了须弥戒中。
再往后,崔封走入了中庭,刚一迈过门槛,他便感觉到了一阵心悸。石猴眉梢一挑,他同样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机缘,历来是与危险并存的,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崔封暗叹一声,向前走去。
迈出步子的同时,崔封一抬手臂,须弥戒闪过一阵光芒,一只傀鼠速度极快地窜向中庭正中央处。
崔封的视野此刻转换为傀鼠所见,这中庭中央,有着一口古井,井沿之上雕刻着细小的符文,粗壮的铁链缠绕在井边,古意极浓。
崔封操控傀鼠回到自己身旁,对着石猴道:“这口古井很古怪,隐约有一股骇人的气息从中传出。”
石猴点头,指着那古井周围的地面说道:“你看地面上那些纹路,看似分散杂乱,但却蕴含着一种规则,并最终汇聚到那口古井。”
“先绕过这里,去将中庭的两侧探索一番好了。”崔封提议,他散开神识,隐隐间觉得中庭两侧,似乎有冲天而起的灵气。
那可是至宝才能带来的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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