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石猴大口喘着粗气,此刻他正瘫倒在宫殿大门内十几米远的地面上,脸上满是疲惫之意,他不禁感慨,自从与崔封相遇,自己堂堂中级妖兽,竟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而不远处,脸色煞白,同样气喘如牛的崔封,缓缓撑起自己的身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猴兄,你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一边说着,崔封走到石猴面前,伸出手搭在石猴头上:“从今往后,我还你自由之身,你也不必再叫我为什么‘主人’。”
石猴别过头,掩饰住脸上一闪而逝的害臊:“你这小杂碎,这些日子可把我折磨得不轻!别以为我救了你就万事大吉了,那些羞辱,我会慢慢让你偿还的!”
崔封笑着点头道:“随时恭候。”
颅宇内,阎鸱轻叹:“你还真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呐,万一这猴子一念之差,置你于不顾,你就真的得把命交出去了。”
崔封在颅宇内胸有成竹地答道:“小阎啊,说到底你在观人心思这一道之上,火候还欠缺了许多呐。别的我不敢多说,至少石猴对我的杀意,是早就消失无踪了。”
“那他为何还要引你到这个地方来?”阎鸱不解。
“或许,更为主要的原因是,他也的确是很想到这个地方来一探究竟吧。当然他在石壁上看到那几个古字之时,眼中的炽热可不似作伪。”崔封揣度道。
阎鸱沉默了一阵,笑着说道:“你小子气运可真好。”在心中,阎鸱却是连连感慨,崔封这个人,总是能潜移默化地改变身边的生灵对他的态度,这种无形的魅力,连阎鸱都觉得十分无解。
不久前,石猴即将冲入宫殿大门之时,心中霎时间涌起一阵懊悔之意,以往不曾浮现的种种情绪,让他步履越发沉重。
到了最后,石猴一咬牙,索性止住脚步,转身朝着崔封狂掠而去。当时,他身后浮现起一道红色虚影,那是一头凶横的赤猿光影,中级妖兽的实力展露无遗。
石猴动用毕生所有修为,拉着崔封,终是险之又险地冲入到了宫殿之中,这也才有了先前那一幕。
宫殿外那两尊巨像重新回到了大门两侧伫立不动,一人一猴原地休息了少时,起身打量起宫殿内的景象。
一入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面影壁,这影壁又称萧墙,是大户人家的府邸中用来遮挡视线的东西。
崔封眼前这面影壁,显然与普通宅院中的影壁大相径庭。
影壁四角,分别雕刻着一枚硕大的古字。石猴辨认了一会儿,缓缓吐出四个字来:“洞炁宝殿……”
崔封眼皮一跳:“这么说来,这座宫殿的全名,是叫做了洞炁宝殿了?”
石猴点头:“匾额上只写有‘洞炁’二字,全名却留在这影壁之上……这种做法,我好像曾听说过。”
“嗯?”崔封看向石猴。
石猴蹙着眉头开始回忆,就在这时,影壁正中部分,那雕绘着繁复纹饰的地方,竟是忽然间绽放出一阵淡紫色的光辉,细碎的光点缓缓飘出,弥漫在虚空之中。
石猴脸色一变,这些光点如同冰渣,竟是朝着他体内迅速渗入,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阻止不了这些光点浸入体内。
连他都无法抵御,崔封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光点不断被自己吸入体内。
崔封逐渐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脱离了控制,五感徐徐离他而去,在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前,他看到石猴也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
倏忽间,崔封眼前骤然迸发出一道光亮。
“什么?我不是被那光点侵蚀了么?这是什么地方?阎鸱?我的颅宇呢?我的修为?!”崔封面如死灰,他醒转过来的瞬间,便感知到自己的颅宇、丹田竟是凭空蒸发!
他那一身辟层阶修为、以及诸般秘术,皆宛如烈日下的霜露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崔封正惊惶间,只见一个身形纤弱的少女蹦跳着朝自己跑来。他一见到这名少女,心中便涌起了无尽的酸楚与怀念,一种莫名的冲动瞬间将崔封支配,让他很想冲上前去,紧紧拥住这名少女。
然而,崔封此刻除了能感知到周遭的景物变化以外,余下的他连自己的手指都动弹不了。
这名少女来到崔封面前,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团浓雾,五官模糊不清,即便如此,崔封也是一阵失神,一种来自精魂深处的熟悉之感,不断得触动他的心绪。
崔封想要出声,却无法做到,此时此刻,他就像是当初陷入到那几名公孙家修士的记忆中时的境况一样,只能以主视野去旁观即将发生的一切。
这时,那少女伸出手,抚在了崔封的脸颊之上。崔封只觉脸上传来一阵柔软冰冷,双眼之中,眼泪顿时决堤般涌出。
少女抬手拭了拭了崔封的眼眶,终是以软糯缥缈的声音说道:“哥哥,有什么好哭的,净儿已经知足了。”
少女说完这句话,脸上的浓雾陡然间散去,崔封心脏一揪,一张脸颊微微下陷、嘴唇干枯、双眼血丝密布的面庞,出现在崔封眼前。
看着这名少女的面庞,崔封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悲愤,同时一股滔天般的自责也不断拷问起他的内心来。
“妹儿……我,对不起你!”终于,崔封听到一道略带哭腔的少年声从自己所在之处传出。
那面黄肌瘦的少女,五官精致,本应是一名实打实的美人胚子,眼下却是一副连饭都没吃饱过的模样,这着实让人揪心。
少女微笑着摇头,走上前来,一把抱住崔封,说道:“哥,你已经很努力了。要不是你五年前救下了净儿,净儿……早就死了……”
就在这时,一连串的破空之声密集响起,一道戏谑兴奋的笑声响彻云霄:“哈哈哈!找到了!那株山参在这里!”
“真是天赐良运呐!在这荒郊野岭,想不到能遇到这么一株仙宝!”一个双目放光的男子,走入了崔封的视野。
崔封此刻修为全无,连自己的丹田、颅宇都感知不到,他自然也无法看出眼前这几名修士的修为。
“小妹妹,不要再跑了,跟着叔叔走,保证让你从此衣食无忧!”一名形容猥琐、面露淫邪笑容的精壮老者走上前来。
这时,一道饱含贪婪的神识波动传入崔封的脑海之中:“修炼成了人形的山参!还是拥有如此姿色的少女!拿回去好好采补,既是莫大的享受,又能得到裨益,一箭双雕呐!!”
崔封体内气血翻涌,难言的愤怒,裹挟着他的思绪横冲直撞,感同身受。
“嘿嘿,这小妮子……我得动作快些,若是被渊元城那些家伙发现,我可就没机会了!”又一道馋涎欲滴的神识波动闯入崔封的头颅,让他三尸暴跳。
可偏偏,崔封只能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他无法控制自己此刻所拥有的这具躯体。
先前那名精壮老者身子一晃,一把捏住少女的手腕,就要起身离去,同时,他在口中大喝:“诸位!我们先离开此地,须得找个偏僻的地方商讨这株人形山参的归属。不然的话,渊元城的真衙殿、灵枢院,还有城主府以及那几大世家的家伙,都要过来与我们分一杯羹!”
老者此话一出,其余数名修士纷纷赞同。
老者纵身而起,正欲腾空而去之时,崔封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一般,冲上前去,想要一把将少女拽下。
结果,那老者只轻描淡写地挥了挥袖袍,一抹青白色辉芒汹涌而出,直接将崔封浑身鞭笞得鲜血淋漓,掀飞出去十几米远。
“不知死活!”老者不屑地骂了一句,飘然离去。余下几名修士,也都鄙夷地望了一眼崔封,随即踏空而上,跟随着老者离开。
崔封浑身筋骨传来断裂般的疼痛,他抬起头,只能看到那一众修士远去的影子。
杀意,狂猛的杀意充斥崔封的胸腔,他的胸膛之中,仿佛有一头嗜血凶兽从沉眠之中苏醒!
崔封一愣,此刻的感觉,他极为熟悉!
这正是他之前数次难以控制自身时,那种让他战力陡增、嗜血狂暴的“异变”的感觉!
“锵!”
一把血红色的长剑,兀然悬浮在崔封眼前,崔封心中震惊无比,这柄血红色长剑,唤起了他尘封了数年的记忆!
“这柄长剑……”
崔封初次触摸到修炼一道的边沿时,是在座安城陈府之中。那里,有着他极力想要忘却的回忆,那里,却又正是他进行蜕变的起始。
当初,崔封正是依靠着自己神识凝化而成的长剑,陷入到那种丧失理智的狂暴状态,将陈府上下,屠了个惨烈。
此刻,崔封眼前这柄长剑,与数年前他唤出的那柄长剑,如出一辙。唯一的差别,便是此刻崔封眼前的长剑,比起当初他实实在在驭使过的长剑,其上的纹饰、做工都要精致上乘许多。
“难不成……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真的是我以往的记忆?!”
崔封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个念头始一出现,便不可遏止的占据崔封的心灵,他越发觉得,此前所看到的一切,就是自己真真切切的经历!
也在这个时候,崔封眼前一暗,思绪中断,整个人再度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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