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公主

又是一年秋，皇帝渐渐老了，也渐渐病了，再无心临幸后宫诸妾，成百上千的美人见不到皇帝，如得不到滋养的花儿，眼睁睁地看着时光流逝，或哭泣或悲哀着，静静地等着萎败。

　　只有玉狐宫那日复一日的广陵散弹得愈发流畅，也愈发地开阔了。

　　一曲罢，周小史带着薄茧的指尖略过琴弦，揉了揉坐旁小狐狸的脑袋：“小狐，乖。”

　　“好听好听，”那小狐狸一如既往地捧场，只是今日鼓掌过后，又撒娇道：“只是小史，能不能换首曲子哪？这年复一年的总是这首曲子，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小狐狸这么抱怨着，扒拉着耳朵转了一圈，毛绒绒的尾巴扫过琴弦，带起一串杂乱的音符。

　　周小史被他的动作逗得笑迷了眼：“ 好好好，你想让我弹什么？”

　　小狐狸甩甩蓬松的大尾巴，在周小史的腿边蹭来蹭去：“嗯——不如，弹一首高山流水吧？”

　　“ 高山流水？”

　　少年喃喃自语地念了一遍，行云流水地拨动琴弦，一阵叮叮咚咚的音符响起，很是悦耳。

　　又忽然停下，柳叶一般秀雅的眉挑了挑，望向宫墙之外：“ 我是高山，谁又是那流水呢？”

　　“ 流水自是这宫中，于春日中来，至秋日中去的红颜，我来也，去也，你自是记不得我了。”

　　一阵风过，假山之后化出一个俏丽的身影来。

　　是胡贵嫔。

　　胡贵嫔已过二八年华，却愈发妩媚动人，此时乌发垂髻，双颊绯红，眼中波光盈盈，带着一丝幽怨，盯着少年的脊背幽幽叹道。

　　周小史惊喜转身：“原来是胡姐姐！姐姐快请坐！”

　　“ 你这小家伙，倒是长开了，也俊了。”

　　胡贵嫔依言坐下，指尖拨弄起了琴弦。

　　周小史抿嘴笑了笑：“姐姐谬赞了，姐姐还是这般貌美，一如当年。”

　　二人一问一答地相谈间，玉狐宫也热闹起来，微风轻拂，花瓣飘落，人还是旧人，只是似乎比往年多了些别的什么 。

　　多了一个娃娃。

　　武安公主自乳母怀里醒过来 ，好奇地看着二人。

　　幼儿因为年龄太小，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娘亲，好兄兄，好看看！”

　　周小史看着武安公主，嘴角微微扬起，眼中带着一丝温柔。

　　周小史柔声问道：“这位小公主，你叫什么名字呀？”

　　武安公主亮出尖尖的虎牙，探手摸摸毛茸茸的小狐狸，笑得灿烂：“ 我叫月儿，天上的月儿。兄兄，毛茸茸叫什么？”

　　“毛茸茸”便是小狐狸。

　　“它叫小狐狸，”周小史抱起颇招孩子喜爱的小狐狸，放到武安公主面前，轻轻递到她的怀里：“你抱抱它吧。”

　　“ 哇，好软好软，我喜欢！”

　　小公主逗弄着小狐狸，玩得不亦乐乎。

　　孩子高兴，胡贵嫔在一旁也看得高兴，嗔了周小郎君一眼：“ 你这小家伙，还真是讨小孩子喜欢。”

　　又忽然凑近，对着少年脸颊一亲：“ 以后一定是个好爹爹！”

　　周小史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不知所措，捂住烧热的脸蛋害羞道：“ 姐姐莫要打趣我！”

　　想到自己的未来，周小史笑容转瞬即逝：“姐姐，我也能做爹爹么？”

　　不过顺嘴的问话，却问得花园中的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周小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贵嫔莫要误会，我并非——”

　　“并非什么？”胡芳舔舔微凉的嘴唇，漫不经心地看着抱着小狐狸玩的公主，手却挽住周小史的手覆住心口，深沉且诱惑道：“我的心在等，你要拿，姐姐随时给你。”

　　“姐姐~”

　　周小史想要如往常那般反抗，看到胡贵嫔美丽的脸庞，忽然觉得，若是此生有她陪伴，兴许也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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