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言的白衬衫领口沾着玉兰花粉时,温诗余正把脸埋在臂弯里。春末的蝉鸣撞碎在高三(2)班的玻璃窗上,那张揉皱的月考卷在课桌角落蜷成苍白的茧。
"第七题用错辅助线了。"
少年清冷的声音惊落了她睫毛上的泪珠。温诗余抬头看见窗边斜倚的身影,谢瑾言左手握着翻开的《天体物理导论》,右手从窗外垂下来,指节缠着医用胶布的手指间悬着朵带露的玉兰。
"要你管。"她抓起试卷就要撕,却嗅到扑面而来的冷香。那朵玉兰被精准抛进她笔袋,花瓣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在"58分"的红色数字上投下颤动的光斑。
谢瑾言推了推银边眼镜,转身时校服下摆掠过窗台:"雄蕊柱头分泌黏液的时间在清晨六点零七分,现在摘的还能维持四小时二十七分。"
温诗余对着花梗处新鲜的断口发怔。这株玉兰树长在实验楼顶层的露台,足足有五层楼高,遒劲的枝干探向天空的姿态,总让她想起谢禹言扣篮时绷直的脊线。
直到晚自习的铃声碾碎夕阳,她才在操场角落发现秘密。暮色中谢瑾言像只壁虎攀在排水管上,白大褂衣摆灌满晚风,左手握着气压计,右手握着剪刀的腕表表盘幽幽泛着绿光。
"你疯啦!"温诗余的惊叫惊飞了榕树上的麻雀。
谢瑾言僵在半空,试管从口袋里滑落,在水泥地上摔出清脆的响。他低头望下来的瞬间,温诗余看清他锁骨处结痂的刮伤——正是上周暴雨天,他"碰巧"多带的伞骨划出的痕迹。
"花期预测模型需要实地校准。"少年若无其事地继续向上攀爬,胶布包裹的指尖在墙体留下淡淡血痕,"今日气压1023百帕,风速2.4米每秒,理论上..."
"下来!"温诗余攥紧他垂落的鞋带,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染了哭腔。风送来顶楼玉兰的甜香,她突然想起上周谢禹言随手别在她耳后的那朵花,此刻正在语文书里枯成褐色的标本。
金属摩擦声刺破黄昏,谢瑾言翻身跃入露台的动作像道银色的闪电。温诗余气喘吁吁撞开铁门时,看见他正用游标卡尺测量花萼的弧度,实验记录本摊在蓄满雨水的石台上,墨迹在暮色中洇成蓝色的河。
"你每周消失的三节体育课..."她踢开脚边的枯枝,声音突然哽住。石台边缘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玻璃瓶,每个都浸泡着含苞的玉兰,标签上记录着精确到秒的采摘时间。
谢瑾言摘眼镜的动作难得慌乱,露出眼尾被枝叶划破的血痕:"乙醇浓度38%的保存液能维持花朵细胞渗透压,不过要论香气留存率..."他突然噤声,因为温诗余的指尖正抚过那些标签:
03.21 06:07:33 东南风3级 W弄丢物理笔记
04.05 06:06:18 晴 W被谢禹言放了鸽子
04.19 06:08:42 小雨 W在医务室哭
月光突然漫过云层,温诗余在最近的玻璃瓶里看见自己的倒影。谢瑾言的白大褂袖口滑出半截绷带,她终于想起上周自己被球砸中额头时,校医室莫名出现的冰袋上,也凝着这样的玉兰香。
"为什么?"她转身时撞翻实验记录本,泛黄的纸页间飘落无数玉兰标本。每朵花下都压着张裁剪整齐的便签,上面是熟悉的冷峻字迹:
"W说这片花瓣像鲸鱼"
"今天她对着第7瓶标本笑了"
"雄蕊数量与她的眼泪成正比"
蝉鸣突然寂静,谢瑾言捡标本的手指停在半空。温诗余在晃动的树影里数清他腕表上的裂痕——正是上个月她打翻试剂瓶时,他用手背挡住飞溅的玻璃碴留下的。
"因为..."少年喉结滚动的声音惊醒了沉睡的露珠,"因为玉兰的初开速度是每秒0.33毫米。"他突然举起温度计对准月亮,"而人类心脏的收缩频率..."
温诗余的眼泪砸在实验台上,溅起细小的彩虹。她终于明白那些永远出现在储物柜的玉兰润喉糖,那些精准覆盖她生理期的红糖水,那些总在暴雨前出现在她书包侧袋的伞,不是春风偶然吹落的种子。
夜风卷起谢瑾言的白大褂,露出腰间缠绕的登山绳。温诗余突然伸手抓住绳索末端的冰镐,金属冷意刺入掌心:"教我攀岩。"
少年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放大,温诗余已经将冰镐扣在排水管上。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浇铸在斑驳的墙面上,像两株正在抽枝的玉兰。当她的手指第三次打滑时,谢瑾言终于从身后虚环住她,消毒水混着玉兰香的气息拂过她发顶:
"重心前倾15度,就像解双曲线函数时取的极值点。"
凌晨三点的露台上,温诗余摘下的第一朵玉兰跌碎在谢瑾言掌心。他沉默地掏出针管,将淡蓝色保鲜剂注入花茎,动作轻柔得像在给受伤的云朵缝合伤口。
晨光刺破天际时,十二瓶新标本在石台上列成星座。谢瑾言在最新标签上写下"05.17 04:22:11 晴 W的睫毛承重0.027克露珠",被温诗余抢过笔在后面补上:
"X的眼角有银河碎屑。"
玉兰心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