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黑纱缠绕的悼亡日

安娜攥着铜齿轮退出书阁时，正撞见雷诺伯爵在训斥花匠。

这位传闻中缠绵病榻的老人拄着乌木手杖，阳光下他的银发熠熠生辉，暗红天鹅绒外套上别着金雀花徽章——那是雷诺家族百年荣耀的象征。

雷诺伯爵：蓝玫瑰少一朵

雷诺伯爵：你就滚去马厩铲粪

老人手杖敲击地面发出闷响，完全看不出病态。

布拉德突然扯住安娜的袖口后退半步

少年·布拉德：外祖父最恨葬礼用花出错

布拉德压低嗓音，温热呼吸掠过安娜耳尖。

安娜：「原来蓝玫瑰是为凯瑟琳祖父葬礼准备的！」

安娜低头看向胸前铜齿轮边缘的"K"字刻痕，记忆碎片骤然拼合——

古堡书房里泛黄的族谱，凯瑟琳·克莱恩名字旁印着同样的纹章。

此刻她终于明白吊坠上"K"的含义，这是凯瑟琳家族的传家宝。

晨雾还未散尽时，安娜就被塞进了勒死人的丧服。

丝绸衬衣外罩着三磅重的黑呢斗篷，领口铜齿轮吊坠压得锁骨生疼。

当女仆将最后根束腰带收紧时，铜镜里映出的容颜令她窒息——

鸦羽黑发盘成丧礼发髻，浅褐雀斑点缀在鼻尖，与古堡画像里凯瑟琳的容貌分毫不差。

安娜：所以…这是凯瑟琳生前的记忆？

安娜：她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仆女将雕花铜瓶捧到她面前：

女仆：神父吩咐

女仆：圣水需混入至亲的泪水用来净化墓地

瓶身缠绕着葡萄藤浮雕，与古堡地窖那些锈蚀的容器如出一辙。

送葬队伍穿过覆霜的玫瑰园，十二名侍童捧着蜡烛赤脚前行，冻红的脚踝上戴着象征哀悼的银链。

布拉德走在雷诺伯爵右后方，黑缎丧服衬得他身形颀长，握经书的姿势却像握着剑柄般紧绷。

雷诺伯爵：愿主接纳维尔·克莱恩爵士的灵魂

雷诺伯爵的权杖顿地声惊飞寒鸦。

老人银灰色卷发梳得一丝不苟，鹰钩鼻上架着机械齿轮装饰的单片镜，那是凯瑟琳祖父最后的杰作。

木棺经过时，她终于看清凯瑟琳祖父的遗容；

老人双手交叠在胸前，胸口压着本《机械动力学》古籍，安详的样子似乎只是进入梦乡。

当神父开始吟唱安魂曲，布拉德忽然用经书遮挡着，在她手心画了个小圈——这是两百年前少年独有的安慰方式。

棺椁入土时骤起的怪风卷走安娜的丧帽，黑发如瀑散开。

布拉德疾步接住帽子，躬身递还时低声说：

少年·布拉德：我在阁楼藏了你喜欢吃的苹果派

他耳语时呼出的白雾里带着蜂蜡气息，完全不像吸血鬼冰冷的吐息。

守夜仪式在庄园礼拜堂举行。雷诺伯爵用雕花铜钥匙打开祭坛后的铁盒，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钟表部件。

雷诺伯爵：维尔·克莱恩的遗产由凯瑟琳·克莱恩继承

权杖敲击地面的回响令人心悸。

雷诺伯爵：包括他未完成的伟大作品

梅洛妮从烛影中幽灵般现身：

年轻的梅洛妮：我可怜的侄女

她戴着黑网纱的手指扫过安娜胸前吊坠，指甲缝里的靛蓝粉末沾上铜锈：

年轻的梅洛妮：父亲总说这物件能留住时光

年轻的梅洛妮：可惜再也转不回生者之岸

悼念餐会上，布拉德用银质餐刀将松鸡肉细致撕成条。

这个未来会嗜血的怪物，此刻正将肉丝摆成羽毛形状。

当他递过瓷盘时，安娜瞥见他虎口处还沾染着昨夜抄写悼词时未洗净的墨迹。

少年·布拉德：试试松鸡肉

少年借着传递胡椒罐的遮掩耳语：

少年·布拉德：我换掉了梅洛妮准备的苦艾酒

他唇角扬起几乎不可见的弧度，琥珀色瞳孔映着烛火，与两百年后古堡里血月般的眼睛截然相反。

餐盘撤下时，安娜的束腰勒得肋骨生疼。

布拉德突然在桌布下勾住安娜的小指，掌心的茧子蹭得她皮肤发痒

少年·布拉德：带你去阁楼透透气

布拉德举着黄铜烛台走在前头，跳跃的火光里，他后颈绒毛泛着淡金色，丧服下摆还沾着厨房的面粉。

阁楼木梯吱呀作响，安娜盯着他丧服后腰处蹭到的墙灰，此刻的他还沾着人间烟火气。

少年·布拉德：张嘴

布拉德突然转身，指尖捏着块焦糖苹果派。

甜腻香气冲散喉间的松鸡腥味，安娜咬下去时糖浆沾到唇角，少年用拇指抹去的动作自然得仿佛重复过千百遍。

少年·布拉德：你最近总发呆

他忽然将人困在橡木酒桶与胸膛之间，陈年苹果酒的酸气混着蜂蜡味扑面而来。

安娜后腰抵着冰凉桶壁，面前是少年随呼吸起伏的黑缎丧服。

少年·布拉德：是有什么心事吗

安娜：我...

安娜：我其实…

楼下突然传来管家的呵斥：

老约翰：阁楼的酒桶怎么在滚

沉重的脚步声顺着木梯逼近。

布拉德扯着她躲进苹果酒架后的暗格，腐木气息混着少年丧服的熏香扑面而来。

安娜的额头抵着他锁骨，能清晰听见管家牛皮靴碾过他们方才滴落的蜡油

老约翰：见鬼的耗子

抱怨声随着翻找酒桶的动静渐渐远去。

布拉德突然闷笑，胸腔震动透过衣料传来：

少年·布拉德：上次我们偷喝的蜜酒

少年·布拉德：害他被外祖父罚洗了整个酒窖

他指尖卷起安娜一缕黑发：

少年·布拉德：等葬礼结束

少年·布拉德：再请你喝新酿的…

话音被头顶突然塌落的酒桶打断，布拉德猛地扑倒安娜，黑缎丧服裹着她在麦秸堆翻滚。

阁楼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亮他发间沾着的草屑，这会在两百年后爬满蛛网的角落，此刻还弥漫着苹果酒香。

安娜的束腰铁箍突然移位，勒得她嘶声抽气。

布拉德的手从身后环来，指尖擦过鲸骨扣。

少年·布拉德：别动

他咬住手套 手指扯开绳结的动作娴熟得惊人。

少年·布拉德：这玩意早就该扔去喂河怪

安娜随着他扯开绳结的瞬间长舒了一口气。

安娜：这破东西根本就不是人穿的

少年·布拉德：哈哈哈

少年·布拉德：我就喜欢你的直白

布拉德捧腹大笑的脸上带着一丝青涩。

烛火在布拉德肩头跃动，将他睫毛的阴影投在安娜脸上。

她握紧胸前的铜齿轮，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发疼。

安娜：昨天你说下个月是你的成人礼

阁楼漏风的窗棂外传来夜枭啼叫，布拉德用匕首撬开苹果酒桶的铜箍，陈年酒香混着霉味涌出来。

他屈指弹了弹酒勺边缘的蜘蛛网

少年·布拉德：上个月翻到母亲生前的日记

少年·布拉德：说只要成人礼当晚不出血月...

琥珀色瞳仁映着晃动的烛火

少年·布拉德：外祖父查过星历

少年·布拉德：最近百年都没红月亮

安娜装作随意拨弄铜齿轮

安娜：要是...要是出了血月呢？

少年·布拉德：那就变成我父亲那样的怪物呗

布拉德舀起一勺苹果酒递过来

少年·布拉德：母亲说他死在血族和狼人的混战里

少年·布拉德：哈，老掉牙的说辞对吧

酒液呛进气管，安娜捶着胸口脱口而出

安娜：这也太老套了！

布拉德笑得酒勺撞在桶沿叮当响

少年·布拉德：我也觉得！

他忽然扯开丧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青紫的瘀伤。

少年·布拉德：十岁那年我问外祖父真相，换来这杖伤

少年手指摩挲着瘀痕

少年·布拉德：庄园里只有老约翰知道

少年·布拉德：我两岁就被母亲抱来投奔时

少年·布拉德：老头子骂了整夜的'杂种'

夜风卷着玫瑰花香扑进破窗，安娜望着他顺着嘴角延落的酒液。

这个会偷藏苹果派、为管家秃头发笑的少年，此刻鲜活得不似古堡里苍白的吸血鬼。

「只是…他还是没能熬过那夜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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