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饲魔49·副本浮香织梦5

第五梦

自那日梦见赵远舟后，文潇许久再未入梦。空闲时分，她推开小窗，看着凌霄花爬满窗沿。橘红的小花，一簇簇，一团团，极旺盛的生命力席卷而来。

她伸手触摸，柔软的花叶摩挲的肌肤，日光洒下，热烈非常。难怪它是那名圣女，最爱的花。

她抬眼看着这样好的日头，不禁联想到离仑的居所，那里总是阴沉沉的，见不到日光。不知是否因为，那里是血族的聚居。连带着他自己也有些阴郁，但他偶尔笑时抿起的唇角，好看极了。

他和卓翼宸都不爱笑，卓翼宸笑时，是冰河化开，融成潺潺纯净的水，温和疏离。令人情不自禁地靠近。

离仑的笑，似阴天拨开云层、令日头展露的风。或许看不见摸不着，但你知他在。

一瞬间竟生出些许想念，想念城外的卓翼宸，也在意梦境之中的离仑。

窗前出现一道身影，离仑站在对岸，溪水在二人之中缓缓流淌着。四目相对时，文潇收回目光，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关上小窗，待她反应过来，又打开一丝缝隙。

透过那道小小的间缝，她再次望向他。日光同样落在他的身上，比起梦中的他，此刻的离仑更恣意，更不羁洒脱，也更强大。

他沐浴在阳光之下，与曾经俯视他的卓翼宸不相上下。可她望向那双灰色的眼眸时，为何能感受到他埋在深处的哀伤。

总觉得，现在的他似乎少了什么。

细长的园林溪流缓缓浮动，波光粼粼。明明在真正江河面前不值一提，此刻却像是横亘在他们之间一道天堑。

文潇合上最后那一点缝隙。

梦中那个，愿意相信她笨拙谎言的少年，与眼前这个杀人如麻的离仑之间，究竟横亘着什么。此刻的文潇，多么迫切地想要知道。

文鸢：离大人，在看什么？

文鸢出现在他的身后。

离仑：老头，人真的会忘记，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吗？

离仑深深望着对面的那扇窗。

文鸢：既然重要，总有一天要想起的。

离仑：会吗？

文鸢：记忆或许会遗忘，但留下的痕迹不会消失。

文先生抬眼看向摘星阁上裴思恒，不免叹息，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情”字，剪不断，理还乱。

文潇躺在床榻之上，却辗转反侧，她的脑海中不可控制地播放着一个个画面，她想到离仑，见到卓翼宸，甚至……赵远舟。

白日，果然做不了梦。

她烦躁地扯下头上的发带，手指碰到一个硬物，是那日装着拨浪鼓的木盒。

她抚着光滑的木盒，轻轻哼起那日的歌谣。

文潇：摇啊摇啊，孩子快快睡，梦里有糖果，梦里有布偶，梦里还有娘亲的笑

渐渐地，文潇觉着异常困倦，一瞬间入梦。当她醒来，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同以前截然不同。那是一座城镇，商贩小摊遍地，路上行人匆匆，极尽冷漠。

不一会儿，离仑自她对面走来，她立即向他奔去，却发现他冷漠地自她身边经过。她的笑意僵在脸上。难道她担忧的事，终究发生了。

她抓住他的手腕，冷漠的双眼写满不解，但文潇没有放手，她喊道。

文潇：小离。

某某：姑娘，你认错人了。

他冷淡的语气，让文潇有一瞬间的迟疑，她的手指慢慢放松，却还是不愿放手。

文潇：你不认识我了，我是……

文潇的话卡在喉间，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从未告诉过他姓名，他也从未唤过自己。

是不在意吗？

文潇松开手，看着离开的身影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自己不过身处一场与他相关的梦境。

这梦不知是真是假，也不知何时会到达终点。无名无姓的自己，或许不会在他的生命之中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她从一开始的旁观者，到现在的逐渐沉溺。是对于现实的一场逃避，还是源于对他本身的好奇。

一朵合欢落在她的脚边，那是自他身上飘下的。文潇拾起合欢，正要上前，却被身旁之人拦下。

路人甲：小姐，天暗了，快回去吧。

几人架着她往府内走去，她眼看着离仑越走越远。文潇不明所以地坐在会客厅，她的“父亲”安排了今日的会面，同她的未婚夫婿。

路人甲：贤侄。

她在偏室之内听着二人的寒暄，偏室以珠帘与正厅隔开，又放了一扇屏风。似乎她的“父亲”对那人极为满意，文潇只是看着屏风背面微微晃动的人影。

路人甲：囡囡，还不出来。

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强烈的命令意味，文潇很不喜欢。她没有起身，听着“父亲”又唤了一遍。

路人甲：小女娇惯，但也知礼数，想来是女孩子家羞赧，不如请贤侄亲自唤她。

文潇听见那人的脚步，随即从软垫上起身。她迈出屏风，手指正欲挑起珠帘，却触碰到另一人的手指，四指相触之时，二人皆望向对方。

正厅的烛火要比偏室亮上许多，文潇的脸或许忽明忽暗，看不真切。但晃动的珠帘之下，他清晰的面容恰好纳入她的眼中。

那人的眼眸在瞧见她的那一刻微微跳动，黯淡的灰色似乎也生动起来，流动着光彩。他的手指略微紧张地掠起珠帘，就这样握住她的素手，沉重的手指覆上厚重的思念。

文潇的眼中泛起泪光，明明同方才一模一样的装扮，但此刻的眼前人，才是记忆中的他。

二人的目光紧紧交错，彼此的双眸中只倒映出对方的身影。文潇反手扣住他的手指，珠帘轻轻晃动，今日无风，它因何而动。

既然这场梦必会终结，可否让她，在此刻忘却所有，陪他一起，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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